一、历史上的几次教育革命
什么是革命?革命一词从不同的认识角度出发有着不同的解释。美国I.伯纳德·科恩(I.Bernard Cohen)认为,“在政治意义上逐步采用‘revolution’一词,用来表示一个周期性的过程或盛衰现象,含有返回到先前某种状态的意味,最后又含有‘推翻’的意思”[1]。《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革命就是“根本改革”,“破坏旧的生产关系,建立新的生产关系,解放生产力,推动社会的发展”。革命是推动事物从旧质变为新质的根本性变革。历史上,教育领域发生过多次革命。不同的学者站在不同的角度,进行了不同划分。
(一)埃里克·阿希比的四次教育革命论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埃里克·阿希比(Eric Ashby)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提出了人类历史上发生过“四次教育革命”的论断。据美国卡内基高等教育委员会于1972年发表的专题报告,即《第四次革命——高等教育中的工业技术》介绍,1966年,埃里克·阿希比在以色列技术学院做了题为“教育中的技术学”的报告,首次提出“在教育的漫长发展史上产生过四次智力革命”。他认为,第一次革命将教育下一代的责任从家庭或家族手中转移到专业教师手中,使教育成为一种“集体行为”;第二次革命将书写作为教育工具;第三次革命是印刷术的发明;目前,我们正面临第四次教育革命。这场革命源于21世纪人们在教学上开始采用的新技术,像电视、录音机、程序教学、计算机等。
(二)阿兰·柯林斯的二次教育革命论
今天的学校教育产生于工业化社会,带有显著的工业化社会特征。随着人类社会由工业化社会迈向信息社会,美国认知学家阿兰·柯林斯(Allan Collins)教授敏锐地洞悉,人类教育将发生一场新的教育革命。他从传统学徒制、认知学徒制的角度,将人类教育分成三个时期,即学徒制、大众化的学校教育和终身学习,并由此推断第一次教育革命是从传统学徒制到学校教育,第二次教育革命是以认知学徒制改造现行学校教育。这三个时期的教育特点鲜明:学徒制时期的教育非常个体化,资源密集,参与性强;在学校教育阶段,教育面向大众,效率高,官僚化;在终身学习时期,教育变得高度交互,是客户定制的由学习者自己控制的教育。[2]阿兰·柯林斯教授的这一观点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认同。
(三)我国学者的“第三次教育革命”说
我国有学者认为,纵观人类发展史,人类的教育发生根本性变革主要有如下三次[3]。
第一次教育革命是指从原始的个别教育走向个性化的农耕教育。原始社会是人类社会的最初形式。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文化科学知识落后,教育还处在萌芽状态。原始社会的教育既没有专门的教育机构,也没有专门的教师和教材,其教育方式主要是年长一代的言传身教。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在文字出现后,专门从事教育的学校出现了,所以人类的第一次教育革命是从原始社会的非正式教育走向奴隶社会有学校、教师的正式教育,是从个别化教育走向个性化教育,是从无组织的教育走向有组织的教育,更是从低级的教育走向相对高级的教育。
第二次教育革命是指从个性化的农耕教育走向班级授课制的规模化教育。在封建社会后期,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与农业社会的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个别化的、分散式的农耕教育,逐渐不适应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工业文明。当时的社会需要大批有一定知识和技术的产业工人。于是,批量式、标准化、集中化的班级授课制走上了人类的历史舞台,人类的第二次教育革命开始了。与人类的第一次教育革命相比,第二次教育革命是从原始的个性化教育走向了以班级授课制为基础的规模化教育。
第三次教育革命是指从规模化教育走向生态化、分散化、网络化、生命化的个性化教育。当前,人类历史又面临前所未有的新机遇与新挑战。在被喻为“人类第二次进化”的信息化引领下,以数字制造技术、互联网技术和再生性能源技术的交互融合为标志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扑面而来。互联网改变了人类社会的信息传递方式,使得人们获取知识的渠道变得更加多样,使教育突破了空间限制。第三次教育革命是从第三次工业革命开始的。在校学习和在家自学、教师教和自学、教授式和网上学的混合模式,即小班化、在家化、个性化、协作化等新的学习模式的出现,使第二次教育革命带来的以班级授课制为核心的规模化教育发生了革命性改变。第三次教育革命将与以信息技术和互联网为基础的信息社会相适应。(见图2-1)
图2-1 教育的三次革命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教育技术的重大创新已经带来几次教育革命。随着专职教师的出现,教育从原来在家族劳动和生活中学习,变成跟随专业教师在学校中学习。几千年前,人类将书写作为教育工具不仅改变了信息记录方式,而且颠覆了教育“口耳相传”的单一知识传授方式。我国北宋时期发明家毕昇在世界上首先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借助印刷媒介让知识第一次走出书院、象牙塔,来到寻常百姓家,大大地推动了教育的普及。信息时代的到来,以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为核心的现代信息技术,实现了人与人、人与机器之间信息的瞬间交流与传递,使人类又一次站在了教育变革的关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这次教育将经历一场更为深刻的“互联网+”教育革命。
二、远程教育革命的起因
目前,人类社会正在发生一场“互联网+”教育革命,这场革命的起因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信息技术的普及
一部人类文明发展史,也是一部技术不断创新的历史。技术的每一次重大创新,都将推动人类社会迈向更高级阶段。随着信息技术的普及,人类社会正发生革命性改变,计算机、网络是人类高端智慧的结晶。2009年,美国著名摩根士丹利公司发布的《全球移动互联网研究报告》指出,目前计算机正处于过去50多年来的第5个发展周期——移动互联网周期的早期阶段:20世纪60年代是大型机时代;70年代是小型机时代;80年代是个人电脑时代;90年代是桌面互联网时代;21世纪前10年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摩根士丹利公司研究人员发现,一个技术周期通常会持续10年时间,而且周期间存在10倍的用户乘积效应,即从一个周期到下一个周期,用户数/设备数将增加10倍。(见图2-2)
图2-2 计算机技术发展周期规律
从1946年人类发明电子计算机起,计算机和通信技术以惊人的速度迅猛发展。几乎无人想到,发源于20世纪60年代美国军事战略实验室Arpanet(阿帕网)的计算机网络Internet,会在21世纪成为对人类社会进程产生如此大影响的最重要的发明。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公布的统计数据[4],我国1997年10月第一次统计的互联网上网用户数仅为62万,而据2016年1月22日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到6.88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0.3%,其中,2015年新增网民3951万人,增长率为6.1%。特别是信息技术在移动性、宽带互联、社交网络、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方面取得突破性发展,不仅极大地增强了人类的计算与通信能力,而且让数十亿人逐渐由现实世界进入网络虚拟世界,在云端构筑起新的生活、工作和学习环境,从而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生存方式。
(二)教育对象发生重大变化
目前,教育对象正在发生重大变化——由“电脑贵族”到数字“原住民”的一代新人在成长,不同的经历会塑造不同的一代人。1989年之前,在笔者翻译出版的《儿童利用LOGO语言学习与智能开发》一书中,美国作者非常担心将来社会会出现“电脑贵族”。他担心那些少数因有机会接触和使用人类最高端的智慧结晶(电脑)的学生,将来会成为“技术权威”,控制其他人,并在未来竞争中造成不公平。10年后的1999年,美国人提出了“数字鸿沟”概念,担心出现信息富有者与信息贫困者之间的不公平。又过了近10年,2008年美国和瑞士的一位教授在Born Digital[5]一书中提出了“数字原住民”概念,认为那些与互联网一起长大的“80后”“90后”等已经成长为一代新人——“数字原住民”。他们认为:“数字革命引发的最持久的改变,不是新的商业模式和新的算法研究,而是数字时代出生者和非数字时代出生者之间的代际鸿沟。”[6]其实,“数字原住民”与长辈不仅在年龄上形成代沟,而且在认知方式和理念上产生了很大的差距。对“数字原住民”而言,网络就是生活,就是世界。
当信息技术逐渐普及,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当每名学生拥有一台电脑已经不再是什么梦想的时候,整个社会都将发生革命性变化。有位企业家曾做过一个形象的比喻:“我爷爷这一辈子是看报纸的,我父亲是听广播的,我们这一代是看电视的,而八九十年代的孩子是伴随着网络成长的。”互联网,将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随着“数字原住民”队伍的不断壮大,并逐渐成为我们社会的主体,他们必将按照他们心目中的形象重塑世界。这类学习者对技术的期待及应用能力不同于以往学习者,他们吁求特殊的学习环境,亟待张扬其个性、体现其主动性的学习机会。[7]可以说,社会变了,学习对象变了,教育也必将发生巨变。
(三)教育正由劳动密集型行业向技术密集型行业转型
有媒体曾这样形容两种不同的教育形式:一所学校,一位教师,一间教室,这是传统教育;一张“网”,一个移动终端,几百万名学生,学校任你挑,教师由你选,这是互联网教育。目前,人类社会正加速走出工业文明,步入知识经济文明,同时教育也肩负着由工业化社会学校教育模式向信息化社会学校教育模式转型的重任,这既是挑战,又是重大发展机遇。这是人类教育通过技术改造又一次实现的文化、制度上的跃升,有可能真正实现人类千百年来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的教育理想。
三、远程教育正成为教育革命的先导力量
在目前人类社会发生的教育革命中,远程教育以其可以打破学校围墙和时空的限制,创造“时时、处处、人人可学”的学习型社会的优势,正从教育的边缘走向教育的中心。与有的学者预测的教育革命不同,“互联网+”教育革命将是人类历史上一场更加彻底、更深远的教育转型。正如2014年《上海教育》杂志等媒体联合发布的《上海基础教育信息化趋势蓝皮书》所指出的那样,到了21世纪的今天,“技术”自身走出了附属或辅助的“角色”,第一次走上教育改革的最前端,推动着一场更为深刻的变革,这样的变革将撼动长久以来的学校体系,将有可能颠覆学校原本的形态,从而带来教育最根本的结构性改变。有人说,互联网革命对于人类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工业革命。与工业革命增强人类的力量不同,互联网极大地增强了人类的智慧、丰富了人类的知识。[8]这是一个人类教育时空发生深刻变化,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合一,人与机器融为一体,知识与智慧共享的时代。教育现在已经由师徒制、一个私塾、一间教室、一所学校,变成了一个跨越时空的大虚拟空间。教师和学生可能生活在地球的两端。原来学校教育的智慧可能来自每间教室的数十个大脑,而现在有可能来自学校内的大脑和地球村中无数个大脑。这场革命恐怕是当年埃里克·阿希比所无法想象的。在今天看来,他所预测的主要是建立在程序教学、数字计算机等电子技术基础上的第四次教育革命,更像是一场教学变革,一场对传统教学的改良或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