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保持以稻米为主产的习惯,一面强制百姓消费杂粮的所谓“勤俭令”,是扭曲的农业政策,这已经无须说明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如此规定的必要。旧的农村学者都是御用学者,所以不肯明言,但将一反分为三百六十步①的分割方法,绝非与一年的食物无关。一段(反)田地生产出一个人一年的粮食,可以想象这一预估就是大化改新时实行的班田制中规定男子二段、女子与下人为其三分之二的计算基础。太阁检地②时,一反减为今天的三百步,将各种杂税与年贡结合起来也是从这时开始,但以目视概算时的根本,应该还是各村的土地面积。在自给的时代,没有食物,村落便无法存活。即使将海川山野的生产补充都算在内,一人一段的土地也应该是最低的限度,大家都知道如果人口继续增加,就无法生活下去。于是,虽然没有明面上的鼓励,但有迹象表明虽然江户初期所谓“人返法”③(返乡令)逐渐松弛,人口流动逐年变得自由,而经历过享保、天明的大饥荒④以后,种种令人不忍的人口限制手段得到了默认。所谓“人析田”的传说①当然只是个梦,但它是产生于这一心理基础上的噩梦。
村落尽量保有多余人口的心情,与人们尽量想生活于此的愿望共存。村落越是古老,土地越是肥沃,人们对之的感情也就越深。近畿地区的村落,很少有地方没有所谓副业。那些一时的流行消退得也快,而像讀岐②的圆坐垫、泉州③的木梳、三岛④的菅笠制作这样从都市尚未出现的古老时代起就得到公认的职业,则一直流传下来。如今连这些手工业都失势,要被都市的企业所取代,这在农地广阔而丰富的外国也许另当别论,但对于日本的农村,无疑是重大的事件。村落的市场因此而衰退,村与村的相互交通也变得无人问津。即使并不伴随生计上的损失,也足以让农村变得戒备谨慎、气氛消沉,只有酒获得了广大的用武之地。仔细品味口耳相传的农民文艺,就能发觉从前我们的村落生活更为生机勃勃。分明是因后世种种经济上的理由经历几番变化之后的状态,却抓住不放,赞其朴素温顺,寄予无限感慨,希望永为保存,这如果不是出于无知,就只能是别有用心者的矫饰了。认为只要保护了农业,农村就能维持,为村民的生存能力局限于这一小块天地而弹冠相庆,这实在是对“不幸”一词的误解。
所谓纯农之村娴静安宁的光景,即使并非诗人,也能容易想象。但如果要把村落保持在这样的牧歌情调上,首先就要学习“人析田”的古老传说,根据耕地面积计算出可以安置的人口数量。如果多余的部分难以舍弃,那么当然会产生竞争,只能充分满足愿意出借或出售的土地所有者提出的条件吧。避免这种情况的和平的方法是副业,但不管是主还是副,只要兼营两种生产,都难以精熟,难以专注。要确立一种主业,需要安排好农地的配合,选择好第二业种。轻视这些,只是委身于流行和现成条件,其结果就是现在小杂货铺和餐饮店林立,除了刺激杂乱的消费欲,别无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