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法律条文中,任何有关神谕的现象都会被否定。同样,从小道巫术到祈祷、占卜和诅咒之类的,虽然某种程度上法律会对此网开一面,但个人以通灵法术为职业是非法的。近世这方面的变化呈现出若干乱象,利用民众的无知得益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一味强制取缔而没有配以正确的民智的启发,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给那些奸诈小人留下空子。而且,这些现象如果都消失了,我们就很难追寻变化的轨迹,探求我们固有信仰的变迁规律了。今天,时局大变,人心浮动,可以预想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为了日本的政治,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把我们的固有信仰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
谈到先祖,那些通灵者的涌现,推动了灵魂和人的沟通,但其中,特别是我所讨论的招魂日,让“赛之川原”的今世这一端的最后一段,变得复杂纷繁。家家户户迎接祖灵的方式,在这些通灵者的帮助下稍微变得简单,但是祭主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年中年末的“先祖祭”中,被重视的是新近亡故的亡灵和那些不请自来的孤鬼游魂,迎请对家业兴隆做出过巨大贡献的遥远先祖的感情逐渐淡泊,追慕先祖之德的诚意也受到阻碍,这一点和佛教的供养有类似的倾向。
以前,各地的最大最重要的神灵会附身在巫女身上传达神的旨意,对此历代史书均有记载。近世的时候虽然名称一样,但大部分似乎只是从主神的统治下逃离的弱小诸灵,它们以神怒和灾祸相威胁,或是引诱那些无缘无分的个人来谋取钱财。“tatari”这个词本来不过是神明显灵的意思,但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让人恐惧的成分,变成了需要在寺社中予以超度安抚的存在。主要原因可能就是巫蛊的恶劣影响。还有一个可能是,如果人们对灾厄的不安没有得到完全地消解,会导致人们对神灵的信赖减弱,这个现象好比在俗世中随着门户的向心力的削弱,社会会变得倾向于让巧言令色的人得势。
从这点来看,揭示“先祖祭”的本质,让人们了解其与氏神信仰的相互关系,是非常有现实意义的,但很遗憾这个没有受到重视。由于通灵职业化,导致了死灵无法在安静之地停留等待成为氏神。全国通灵巫的名字和种类有很多,但现存的大同小异。据说他们可以把神、死灵以及罕见的生灵都召集过来,基本上没有人专营某一种。多数人都是以通亡灵为业的。原先通亡灵是有固定时间的,通常是在“盆”七日的“盆灵降”或十六日的“斋日”受托传话,其起源可能是迎灵送灵的仪式。除此之外有些地方,也把春之彼岸日①正中间的那天作为通灵之日,并在门口的垂柳上挂起白旗。春秋两次的彼岸日特别以春分之日为重,这或许是为了避开现在的一月的公历新年,而将以前的新年,即四月八日或者十五日加以利用。今天也是如此,从事灵媒行业的多是年老而健壮的妇人。但在近世,她们一年只有两次生意,这样是不可能谋生的。她们得抱着梓木弓,时不时在村子里到处游走招揽营生。另一方面,很多人相信战场或旅途中没有留下任何遗言的死者,要为他们附体一次,否则会有哑巴孩子出生。亡灵必须在死后百日、中阴最后一日的第四十九天,或者是送葬终了之后,立即招请巫女来说唱死者的事情。只要有人相信巫女真的会招灵附身,这些巫女就有营生可做,因为只要把亡灵的话说出来就行。这个具体做起来并不困难,只要把“彼世”的信息,嵌入这个人的知识、想象和经验中整合起来就可以。男人通常对其不以为然,但是看到恸哭者的样子,年轻一点的人可能更容易受到感染。但是社会逐渐复杂多样化,巫女们大体却都是墨守成规、不思创新的,所以觉得她们的行为荒诞无稽的人逐渐增多。盲女从事这个职业的一个好处是她们的精神很集中。但因为如今察言观色的必要,眼明的巫女更有优势,这也是一个令人发笑的时代风景,盲女的生存空间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