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藏高原的西南部,有一片神秘而美丽的土地,叫阿里。阿里地区平均海拔高度为4500米以上,是“天上西藏”的最高处。阿里普兰县的塔钦镇是转经的起点和终点,整个转经道上大小神山、圣湖、喇嘛庙、遗迹多不胜数,并流传着与之相关的传说故事。
有人问:你转山能得佛道吗?
有人答:我非大智慧者,未必能得!
再问:何以仍坚持?
答:不去转山,不去修行,灵魂将无法找到归宿。
藏歌中唱道:“一条朝圣的路,都向冈仁波齐。”冈仁波齐,藏语意为“神灵之山”,其形如金字塔,峰顶如圆冠,周围如同八瓣莲花四面环绕,非常对称。冈仁波齐受到无数心怀信仰的人们的朝拜。他们来此转山,转的不是山,是前世今生,是善与恶,是因与果。
那年各国和地区的信徒都纷纷来到冈仁波齐转山,那一年我也多次带人到此转山。其间发生了许许多多动人的事儿。
向着冈仁波齐,信徒磕长头,普通的人磕拜头。所有的人都虔诚的向神山表达着信仰与敬畏。我和我带的队员们也一样,我们无顾忌、无芥蒂地磕拜,心怀一片赤诚。
这一路上有信徒们单调重复的崇奉姿态:双手合十,手掌头顶、胸口、腰下三次敲打,跪地滑行,垂头,叩首,动身,再持续。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玛尼堆,有的还正在堆放,玛尼石上有经文或六字真言,藏族同胞用此来祈福。路上还会看到转山信徒留下的衣服,他们主动在此留下自己的衣服、头发甚至一滴血,以此代表一次自己的死亡。据说,做这样一次象征性的死亡,可以免受一次轮回之苦。
这些信徒们的崇奉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浸透在他们的骨子中,崇奉即是他们的每一天。你看着他们,会被此深深触动,你踩下的每一步,每次跪,每次拜,又重了几分。
在这里,每个人看到和感受到的都不一样,每个人受到的启示也不一样。有一次,一位队员非常感慨地跟我说:“贾健,我跟你说,这个太神奇了,你做这个工作太好了。”
我相信我的那些队员们更聪明,更有境界,悟性更高,感悟到的东西也一定更多,能看到一些我不曾想到的东西。
有一次,我们在转山的过程中,突遇气候变化,一场大雪即将降临。
当时我是带了8名队员,他们有的是独自一人,有的是跟着朋友一块儿过来的。当我把要降雪的消息告诉大家的时候,他们中有一阵的讨论,因为继续转山有可能被大雪阻挡在半路。当然,我们都是有安全保障的,也有应对措施,只是为了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再有,我也是想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继续与否。因为这的确是突**况。
讨论后,他们都很坚决:不放弃。继续走,我们面临的实际情况就是在冰面一步一滑的前行。在那里天气非常冷,只有冬季和严寒季。路上总是一个不小心就跪下、倒下。当然,这个时候朝圣的信徒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磕着长头,崇奉地走向心中的圣地。
行走在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处,狂风怒吼,慢慢又飘起了雪,雪势越来越大,伴着气温下降,氧气变稀薄,对体力和意志力的挑战在不断加强难度。
我们中不断有人停下来,需要调整后,才能继续。我教过他们调整高原反应的技巧,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天气的寒冷又是一个极限的挑战。
一路上大家克服着、忍耐着、执着地向前走。我没有听到过他们诉苦,抱怨。即便在他们走到意识溃散时也没有听到过。我反倒听到了他们间相互鼓励,在朋友和朋友之间,在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在承受高海拔的不适时,在忍耐恶劣的气候时,在坚持向前走时,他们总是对彼此说着“加油!”“坚持一下!”等鼓励的话。他们也会这样鼓励每个经过他们的人,当然,他们也被陌生人这样鼓励着。
当你经历痛苦时,当你无限地忍耐时,有人不断给你贴心地打气,尤其这些打气有的还来自许许多多的陌生人,这是非常让人感动和会受到鼓舞的事情。
我现在还清晰记得当时的一个场景。一位藏族老奶奶将一把奶渣递给我的一位队员,那位队员直接握起老奶奶的手,瞬间就哭了出来。
我无法想象那位队员当时是受到了多深的触动,但能让一个见过风雨的七尺男儿流泪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这条朝圣的路上,每个萍水相逢的人,都不吝惜给任何人力量,鼓励人继续这场面向自己的信仰旅程。人人都心怀美好地祝愿这件事情。每个人也都因为收到这样的祝福坚持了下来。我想,也许正是因为需要这种相伴着的温暖,所以人们才会被警训“转山路上不孑立”。
我多次带人转冈仁波齐山,多次看到人们仰望它时的神情。
当朦胧红光冲破东方天际,不长的时间就出现一幅日照金山的景象,鲜红的日光缓慢照亮神山之顶,最终冈仁波齐光芒万丈。人们面向它,瞬间升起无限敬畏,有的即刻跪下,有的久久仰望,他们口中有的念念有词,有的不发一言。
在傍晚夕阳西沉时分,夕阳勾描出冈仁波齐的轮廓,积雪填充着它的筋脉,金光与洁白相得益彰促成瞩目而傲然的景观。此时的神山少了些威严,多了倾听的姿态,仰望着的人们,大多与之默默相对。沉默是因为凝视和思悟。
于漆黑和空寂中,冈仁波齐是一块遗世独立的、透彻的石头,它铺满整个天空,与身后的一片星河一起,扣问眼下众生。人们仰望着头顶,只觉过往的失意、孤寂已经不值得一提,内心感到澄明、踏实与暖意。
经历过转山和朝圣的人都会感觉到有些东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想要抓住,却发现它是一片虚无,但它确实在那里。其实,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在确认自身,当走过一回出生到死亡的路程,那时的我们就不是平常的自己,而是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在面对“一线之隔”的生与死时,也有了平常之心。
知道了真理的人,在人生的过程里,加进了更多美丽的风景。
和我走无人区的人,越久在这里生活后就完全抛却了之前的自己,都做回了普通人。这个普通人的定义是指单纯的人,是不带着任何附加值的赤条条的一个人。在这里,他们每个人的情感都是真实的表达,所有的行为都出自本能,他们逐渐退化成了入世前的样子。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吸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干净,把生活逼到绝处,用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
他们在这里过起纯粹而简单的生活。他们不工作,也基本不谈论它,即便谈到,开头的几句过后,话题就不会再回来了。关于其他的外界谈论也是如此。要么是天,要么是地,或者是人,这里有他们认为更值得去看、去想、去谈的。
他们完全地放开,放空,听任自己发展,又成了另外的一个自己。
这个自己是白纸一张,其上的内容随心情写画。某种程度上,无人区给了他们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的是没见过的,震撼的,他们像孩子一样又认知了一遍世界。
他们被在这里的发现深深震撼着。他们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风光?那样自由的生灵,那样静美的景物,那样醉人的山河,它们没有一点儿人工的痕迹,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些令他们叹服着、沉醉着。他们也好奇一棵长相奇特的树,一块儿怪状的石头、茫茫的雪山、苍苍的草原、崎岖的小路、湛蓝的天空、神秘的传说,这一切都让他们充满探知的欲望。
他们还会不时地大声唱歌,会放声地笑,会肆意地奔跑,也会痴痴地发呆。
他们会站在山崖上,面对高山大声歌唱。我听过他们中的人唱过《我和我的祖国》。第一次听过后,我又听到了第二个人唱,后来第三个,越来越多,我猜想他们也许是想表现对祖国大山大河的热爱,而如果他们也会藏族或任何一首歌唱生活、赞美生活的歌,他们也是会唱的。如果他们能歌善舞,他们也会像那些擅唱擅跳民族的人们那样随时随地又唱又跳。
平常中,走路线或者休息聊天,他们会时而微笑,时而大笑,我从来不奇怪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样,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有时候有原因,想起了一件事什么的,有时候是因为看到了一处风景,一朵变幻的云,或者被别的什么刺激到。而有时候什么原因都找不到,自己想也想不起来,就会发笑。这在常人眼里看起来像神经病。但是我们都不要忘了我们曾经在没有意识下的随心所欲,那婴儿时期甜甜的笑我想我们谁都会记得。如果一个人可以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形下做所有的事情,那他是一个可以称得上幸福的人。
当他们看见开阔的路、广阔的草原,他们便会放开了肆意地奔跑。有过这样行为的人都知道,其实,这也不是为了跑去哪里,跑多远,要去看什么,这就是本性使然。人的本性里有奔跑的欲望。一个小孩子你需要先喂他,再教他用勺子、用筷子,他才能自己吃饭,但在旷野奔跑是完全不用教的。任何人你把他放到那里,他就会这样做了。
他们也会发呆,在一片静美的湖泊前,或者一片壮丽的星空下,或者任何时候。根据我的经验,这个时候,他们有可能是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在探究式地思索,想它怎么会这样的惊世骇俗,想大自然是如何创造的它,越想越深入。也有可能他们顺着眼前的景物,思绪飘去了很远。也可能他们一心沉醉美景中,什么也没想,在专心致志地发呆。也一定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可能。
他们伴着日出日落作息,在少数的时间服从生存的需求,更多的时间看天、看地、看人,也做些自己喜欢的其他事。
谈天是他们经常做的。找一处有阳光的地方,风景就不用挑了,随处都赏心悦目,他们坐下谈起来。他们的谈天对象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身旁的朋友,有时候是随缘的其他人。两三个人晒着太阳坐着聊着,有时候聊些天气景物的平常,有时候也翻出心底的事儿来聊。
让我们拿出自己来讲,这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一件事情,因为我们每个人是那样地注意为自己保密。这些秘密保存之深保存之久,有时候是一辈子。但其实,我们都知道还有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这个自己渴望倾吐自己,它的欲望是那样强烈,但也绝不轻易不随便发声。
不过,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是人们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自己的。这里,他们完全地敞开心扉,他们或是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对生活、生命的认识,或是讲述过去和来世的故事。有位队员和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说出来,也从来不知道把它讲出来是这么容易,现在我如释重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我也听到人这样说过:“我一直把它放在心底,不碰也不想,其实是不愿意让它过去。现在,讲出来,倒是好像把它永久的保存了下来。”有人说:“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参透人生奥义。它并不好懂,我们在每段经历后多懂一些。”也有人说:“人生哪有那么复杂,不过都是生活的稀松平常,平常的每一个人,平常的每一天生活。”这样的谈天在蓝天下阳光里持续着,任两三个小时,或者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过去,再高兴了就一直持续下去,这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是一种非常愉悦的体验。
当一个人不介意和别人聊起自己,让别人靠近自己的内心,在交谈中他将释怀,在交流中他将心安,最终他将是一个对过往不念不究、对未来不忧不畏、对当下不疑不惑的人。
那些跟着我来无人区生活的人,他们都是明了了如何对待世间人和事的人。对待需要帮助的人,他们都心怀悲悯,乐意伸手帮助。
这也是发生在转冈仁波齐山路上的故事。那时,我们爬坡上转山路上的最高点,海拔将近5700米的卓玛拉山口。它被认为是全程最艰辛的一段。乱石间的山路变窄、坡度加大,当时还飘着鹅毛大雪,每个人可以说是走一步歇三步,经常要站立一下,上气不接下去地调整呼吸。置身其中,你会有种翻过了它,就获得重生的感觉。
那会儿,我和我的一位队员先行上去了,其他人和保障人员都还在后面。关于这位队员,她是一位非常有意志力、很了不起的人。
我们上去后,就在那儿休息。当时海拔太高了,有一种几乎窒息的体验。我问她吸氧吗?她说不用,不吸了。我们就坐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卓玛。在西藏,对女孩的称呼叫卓玛。我们喊她们卓玛也行,姑娘也行。
那是一个很小的姑娘,看着顶多二十岁,或者其实更小。她背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一直在哇哇地哭,听声音像是刚出生不久。姑娘在雪中走着,也哄不过来,她要赶着转山。
那位队员,我叫她李姐。她看见这个场面非常受不了。
我问:“李姐,包里还有吃的吗?”
她转过来看我说:“有,你吃什么?”
我说:“我不吃,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她翻了一会儿,说:“哎,有个苹果。”
我说:“拿出来,给她递过去。”
她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你看,我在这缺氧缺的都变傻了。”她赶紧把苹果送了过去。
姑娘接过苹果非常感激,她赶忙坐下,吃起苹果来。吃完之后,她把身后的孩子抱了过来,给孩子喂奶,很快孩子就不哭了。
最后,姑娘感谢过我们后,就继续一步一磕远去了。我们继续在那儿等队员。
之后,我们团队一起动身往前走。我们又走了一段时间才走下山口,等走到海拔低些的地方,已经不下雪了。转山的难度小了很多,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些,我们继续往前走。走着,看见前面一行人向我们微笑。仔细了看,我和李姐认出了是那个背着孩子的姑娘。她和她的家人,四五个人一起站在那里,他们的身侧铺了一个小毯子,毯子上放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他们看到我和李姐走近,就赶紧抓了一把糖果往我们手里塞。
糖果都是些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种,高粱饴啊什么的,感觉就是特别淳朴,特别真挚,也特别珍贵。因为吃的什么的,是这里最值钱的。有钱,你也买不到。当然这样说很俗了啊。就是说,他们真挚的情感非常珍贵,非常感人。
他们热情地往我们手里塞着糖,当时,李姐也是非常感动,就说:“哎呀,好的好的,我吃一个就行,吃一个。”李姐从他们手里拿起一块糖放到了嘴里,笑着赞道:“甜!”在她的脸上,你能看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甜。
可是,平时在城里,她可能吃这种糖吗?那是再好的糖都不吃,再好的巧克力都不吃的。但是,在这个地方,这个糖是你有钱也买不到的。就是说,当时情景下人与人之间这种无关乎其他的真诚相待很动人。
我们和姑娘及她的家人道别后,就各自上路了。继续走的路上,李姐跟我说:“贾健,你就是我的大菩萨。”那个时候,我没理解这句话,就说:“你可别这么说,还大菩萨呢,我整天拜的是菩萨。”后来我慢慢知道,她说的一点儿没错,佛学上也有这种说法。其实任何人,都可能是任何人的菩萨。我知道了她是感激我当时对她的提醒,那件事儿给她的感动很深。
我们会因为经常置身西藏,置身无人区而深受感动。因为这里有很多事物能深深地触动我们,给我们留下不灭的印象。我经常看见我的队员,力所能及,倾尽所能地帮助他遇到的需要帮助的人。他们这样,并不是因为自身的优越感而去帮助不如他们的人,而是因为他们真诚地、发自本心地对世间怀有慈悲之心。
我也经常看到他们对人、事、物的敬畏之心。我以一个在无人区生活很久的人的经历告诉你,在这里,一个人早晚会得出一条结论:人再厉害,哪怕有通天的本领,也还是人,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显得太渺小了。
人最终会明白,人类并不是万物的主宰。我们可以采取一些防御措施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这绝对的无可厚非。然而,我们不能完全忽视其他人,也包括植物、动物的感受。它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它们不来打扰我们,我们也应该给予它们尊重。
和我来无人区生活的人们,或者是原本就懂这样的一件事儿,或者生活下来后最终懂得了这样的事情:人类应和大自然的动植物和谐共处。在无人区,藏地精灵任意地在天地间奔跑,花草树木随意地生长,人们做着他们自个儿的事儿。你会看到雪山围绕着湖泊,湖泊映着雪山,偶有沙鸥、白鹤浮游湖面,湖边群花烂漫。你会看到一条常年积雪的山口划出两季景象,一面气候干燥寒冷,冰封千里;一面温暖潮湿,植被茂盛。你会看到雪山下灌木丛和茂密的云杉、松树肆意蔓延成一片林海。林海中间草甸秩序地排列,其间溪流蜿蜒。成千上万种野花径自开着,木篱笆、木板屋和农牧民的村落分布各处,山间时有云雾缭绕。你会看到草原上牛羊悠闲地吃着草,风吹过,鸟飞过,人经过,他们和它们各自都不打扰,各自去干各自的事儿。这是生灵在共同的家园生活的样子。
这个美好和谐的世界所有人都会被触动,所有人都乐在其中,所有人也不忍打扰。我和我的队员们一直注意着保护这样的世界。我们都尽量使我们的到来只是融入已有的环境,不去打扰动物,也不毁伤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我们在看过一片风景,闻过一朵花香,在一处阳光下,享受过天地间的美好后,便带着欢愉的感受去下一个地方。
我们最终会选择一处地方扎下营来,在把各种注意事项考虑在内后,我们也会尽量让营扎在自己满意的地方,在自己心仪的风景里睡一晚,任谁都会感到心满意足的。
建设营地我们基本上是大家一起行动,尽管我们中有队员和保障人员之分,但是谁也不去区分这个,大家都主动动手为建造自己住的地方出一份力。其实,正如我之前说过的在无人区生活下来的人,是不带名字、不带身份的,他们在这里和从外界认识的完全都不一样了。事实上,可能正因为他们像外面媒体描述的、传闻的那样卓尔不群身居高位,他们才更能适应艰苦的环境,更能体谅,因为,他们都是吃苦吃过来的。
在无人区,我和我的队员没有被规定要做什么事情,但正如我们自发自愿地做的其他事情一样,我们大家都会如约遵守一些事情。或者,这其实是我们都受到的启示。
在我近期带队进无人区体验时,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事情发生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有一位队员带了一些猕猴桃干,她把它们分着给大家。我在靠边的位置,和她离着远。她分给我的时候,我说:“没事,扔就行。”她就扔了过来。但因为没配合好,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一边说:“哎呀,我再给你拿。”我一边蹲下把东西捡了起来,吹了吹,就往嘴里放。最后,就是她手里拿着要给我的猕猴桃干,愣着看我吃地上捡起来的猕猴桃干。那种感觉就是,哎,这怎么还吃啊。
其他的队员被她的表情逗笑,一位和她近些的队员开口说,这都不稀奇,贾司令经常这么干。又一位队员开口说,在这种地方都是很正常的,有的时候饿得不行、冻得不行,到生死抉择的时候就什么都行了。
我们闻言一起“哈哈”一笑,吃过苦的人,都不会嫌这些东西脏了,我们都知道吃的东西的重要性。
还有一次是个中午,我们因为赶着去目的地营地,午饭就简单凑合一口。我们搞了点儿开水吃泡面,在吃泡面的时候,也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吃泡面我们一般是汤也不浪费都喝了。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垃圾方便携带。当时,大家泡了泡面后各自吃,前前后后,一会儿就有人吃完了。但是,有个姑娘一直捧着自己的泡面,在那愁眉不展,半天后才低下头吃一口面。最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碗里的面硬吃下去,但还有半碗汤在那儿。她转头看看左右,发现大家都吃完了。也是感觉就剩自己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自己背过身去,在那使劲喝。但半天都不转过来身。那个时候觉得喝那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人生的折磨。但她没有说不喝了,也没有把东西就这么扔了的意思,还在那儿喝着。我被她逗笑,也没去打扰她的努力。我们都在努力做到能不浪费,就不要浪费。
无论是对待吃的东西,还是对待人事物,我和那些跟着我走过无人区的人们的遵守也一直延续到城市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