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段我遭遇狼群的亲身经历。
地点是在藏北无人区,我和我的团队夜间赶路,当时同我在一起的是我的助手双喜和藏族小兄弟多吉。
黑暗中,我们的车像幽魂一样地匍匐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深一下浅一下地摇晃着,昏黄的车灯打在前方,照出昏昏沉沉的影儿。我们白天颠了一天,又继续赶夜路。车上的人都很乏,不时发出长长的哈欠声。
走了一段路后,双喜开口:“司令,这乌漆墨黑的,路还看不到尽头。怕是我们天亮前也赶不到目的地了。”
我知道,那小子是想就地歇了。我也累,早就上眼皮搭下眼皮了。但是走无人区这么多年。我们都知道,无人区除了没人,什么都有。
我便怼了他一句:“就你小子知道,狼崽子也惦记着你呢!”
多吉也附和我:“司令说得对,这……这大晚上的戈壁滩,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双喜还不死心地说:“这样开下去,出个藏羚羊,再看不着……”
突然窜出的一只藏羚羊,导致翻车,最终车毁人亡的事情不少。从荣玛出来,我们一路开,已经开了足足13个小时。双喜他跑过藏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疲惫的意识,也在把我向他的方向拉,这些年,我太知道,一个小细节的疏忽,都可能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便又改口:“喜儿说得也有道理,与其天亮也开不到目的地,不如我们歇歇,有了精神再走。”
多吉他熟悉西藏,他深知无人区的厉害,极力阻拦:“可是,这……这也太不安全了。”
“多吉,甭怕。我们把车里车外的灯都打开。把周围照的像个火炉子,看哪个狼崽子敢靠过来。”双喜就势搭话。
“你当我是怕狼啊,告诉你,这大山里厉害的东西多得是。我们村里老话说:踩着白云归,莫见星,定见人。是有说法的。”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我听了也是直过耳朵不过大脑了。我把车停了下来,身体后倾,开口说:“多吉,就这儿歇了吧。”
“可是……”多吉不放心得欲言又止。我却已经进入潜眠。没人说话后,四周越来越静。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我听到一阵窃语,那是一种很尖细的声音,窸窸窣窣地环绕在耳边,似幻似真。我被这声音惊扰,轻轻抬起眼皮去看,可是一瞥之下,眼前的景象简直让我寒毛倒立:狼群包围了我们的车,月光下是可怕的白牙和如绿宝石一般好似能洞悉万物的眼睛,它们一脸凶相,在距车窗一米远的地方来回踱步,好像在交流如何把我们从车里拖出来吃掉。
那长长的獠牙被月光衬得格外惊悚,不由得头皮发麻,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出于本能,我不敢让自己有太大动作,悄悄地确认窗外的情况。我用余光向两侧留有窗缝的车窗扫去,没错,是真的。而且,居然有十五六匹之多,狼群已将车子团团围住。
我的心里也不禁发毛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穿行无人之境,遇到过的惊险之事不在少数,也有几次格外惊险的,但这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还是面对一大群,却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狼群似乎没发现我醒了,仍在车附近来回走,它们的嘴大张着,龇着牙,獠牙暴露在空气中,口水顺着牙缝流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此时,突然响起了两声沉闷的酣雷,打断了我的观察。我才记起后排那两个家伙。随即我把视线移到后视镜上,想看看他们的情况。可这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由于高原气压低,密闭的车室内呼吸不畅,也不知是谁把后排两边的车窗全都打开了,呼呼作响的风对穿而过。
我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狼群疯似的扑向车窗,钻进来咬断我们脆弱的脖子。来不及多想,我拧钥匙想要发动车马上开溜,没想到车在这个时候竟然打不着火。发动车的声音也惊动了狼群,它们真的如我想象中一样,疯似的向车窗猛扑过来,一只爪子猛地划过了双喜的脖子,留下了4条血红的伤痕,可能是太疲劳了,双喜与多吉这时才醒来,看到狼群瞬时间慌了甚至忘了要先关车窗。
我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分不清虚实,仍在焦躁地重复着打火动作,却始终打不着火。狼群近似癫狂地想要钻进车里,它们成功了。一匹狼远远地跑过来,在双喜尚未来得及关上车窗前,它的前半身越过了车窗,血盆大口疯狂地咬,双喜拼了命抓着它的脖子,好不被它咬到,剧烈的恶臭击打着众人脆弱的神经,双喜大喊多吉想办法把它从车窗推出去。
狼并不算尖锐的爪子划伤了双喜的手臂和脸,獠牙也差点儿咬到双喜的脖子,只要再近数寸,双喜便要归西。我脑海中浮现出极其可怕的幻境,狼群将我们拖出车外,疯狂撕咬。惊恐在瞬间弥漫全身,牙关颤响,头皮像过电一样麻。
豆大的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哗哗地往下淌,我的经验和我的所知告诉我,我们斗不过狼群,它们数量太多了,我们已经被它们包围了,要是没法突围,再被它们跟上一路,我们连下车填油都做不到,这样只怕是要玩完。
无声恐惧挣扎中,我的左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转瞬间不由欣喜,像是濒临悬崖的一刻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是我自制的辣椒水喷雾剂。我在城市里也想过为了自己的安全改良了一些保障安全的必需品,所以制作了一瓶辣椒水喷雾剂,并没有想到某一天会用上它,就一直搁在车里,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真的派上了用场。
刻不容缓,我拿起喷雾剂转过身向狼头喷去,局面瞬时间发生了变化。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嚎叫着想要钻出去,喜儿与多吉顺手一推,将狼推了出去,并赶紧关上车窗。狼好像很痛苦,挤成一团,像扭曲的麻花,似一只受伤的八爪鱼般原地翻滚,狼群中的其他成员此起彼伏地嗥叫,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那匹身先士卒的狼大概是头狼,辣椒水让它疼得满地打滚,狼群的其他成员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还有几匹绕着车来回踱步,多数的狼就规矩地蹲在原地,此起彼伏地叫着。车外是狼群,车内的我们也不敢松懈,一直熬到天边泛青,狼群见拿我们毫无办法才渐渐散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夜的恐怖经历可算是过去了。
险情过去,我问双喜和多吉怎么样,受伤是否严重?他俩沉默了一会儿,用涩涩的颤音说道:“怕得很,差点儿蹬了腿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云缝中穿隙而过,洒在藏北大地上。不消一刻朝霞就冲破云层,把光明带到了人间。新的一天到来,一切烟消云散。心有余悸的三个人置身这个清晨感到恍如隔世。
我们下车检查车况,被美景吸引着看去,瞬时呆立当场,我因惊恐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我们车前仅50米处,是数百米高的断崖,如果我夜里真的打着了火,开动了车,现在必然已经坠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