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终于出现了我们前文所看到的那一幕(6)。
公元1568年,尼德兰革命爆发。
确切来讲,尼德兰革命有宗教性质,有民族性质,当然也有新兴资产阶级革命性质,所以当时的情形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当时的尼德兰地区跟大多数神圣罗马帝国小邦国的情况类似,都是属于政治上比较松散的局面。因此这块地区在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时期压根就没有什么正经名字,西班牙人只是十分含糊地统称这块地区为“十七省”(Seventeen Provinces)而且,只有在尼德兰北部才是新教盛行的地方,尼德兰南部还一直都是天主教的基本盘。
再进一步从人口构成上来讲,尼德兰人其实严格意义上算是古代日耳曼人中的一支,早年曾经属于中法兰克王国的一部分。只是这群古日耳曼人的后代,在语言上也出现了分化,尼德兰北部普遍讲弗莱芒语(Flemish),南部则讲的是法语,讲法语的这块地区,一般被称为“瓦隆”(Wallonia)。弗莱芒语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德语的一个方言,同德意志王国北部一些方言听上去十分相似,而且互相也能够听懂。因此,前文我们说查理五世的母语是法语与荷兰语,其实也不太精确。确切地说,查理五世的母语是法语与弗莱芒语。
所以尼德兰北部造反的那帮人打出的旗号有点乱,反西班牙可以有很多借口,大家首先人种就不一样,其次讲的语言也不一样,资产阶级所要求的合理税收的诉求更不一样。但北部那帮人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新教旧教之争上。如此一来,造反派打出来的旗号就是要用新教名义跟腓力二世玩命,那么人家新兴资产阶级中的天主教徒们怎么办呢?更何况还有人种跟语言之分呢?
于是,北部的尼德兰人忙着造反,南部的尼德兰人则在忙着保皇。
公元1579年,南部瓦隆人以及信仰天主教的弗莱芒人为主体,抢先成立了一个“阿拉斯同盟”(Union of Arras)。这个同盟宣誓效忠西班牙王室,并且要为天主教护教,同北部的造反派们血战到底。当然北部也毫不示弱,与同一年针锋相对地成立了一个“乌特勒支同盟”(Union of Utrecht)。
公元1581年,乌特勒支同盟内部的七个省发布宣言脱离西班牙,成立了一个具有资产阶级性质的现代共和国“尼德兰联省共和国”(Republic of the Seven United Netherlands)。因为造反的北方七省中间,经济最发达的是荷兰(Holland)与泽兰(Zeeland),因此这个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又被称之为荷兰共和国(Dutch Republic)。
北方这个独立出来的荷兰共和国,虽然是以弗莱芒语为国语,但并非所有说弗莱芒语的人都是新教徒。因此在这一期间,大量信奉天主教的弗莱芒人南下加入了阿拉斯同盟。这样一来,荷兰的弗莱芒语也就成了荷兰语,而南部的弗莱芒语则继续被叫作弗莱芒语。那么多年之后,南部以天主教的名义将弗莱芒人与瓦隆人团结在一起,就形成了后来的“比利时”(7)。
当然,新独立的荷兰面对强大的腓力二世,依然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他们依然还是想找一个靠山。但是要想做荷兰人的靠山,同时也就意味着要同西班牙人撕破脸,交易的代价太大,当时的欧洲放眼望去几乎谁都不敢这么干。荷兰人找到了法国瓦卢瓦王朝的末代皇帝亨利三世,亨利三世婉言谢绝;荷兰人后来又找到英格兰都铎王朝的伊丽莎白一世,最后又是没有谈成。
事实证明,在列强均衡的政治形势下,大国是棋手,小国只是棋子。棋手之间很难正面撕破脸,尤其是为了棋子的利益,棋手之间更犯不上。棋手们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各自的棋子来交易,但棋子要想做主角,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一个偶然事件的发生,最终改变了历史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