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长孙无忌的第一把火就烧死了一大片。
故事还要从高阳公主开始说起。
高阳公主,李世民的第十七个女儿,生母不详。在中国的皇室公主中,高阳公主算是活得比较洒脱的一个人。
高阳公主是李世民的掌上明珠,自然有傲视世间一切的资本,她从小就被捧在李世民的手掌心里,性格散漫狂放,不喜欢被世俗的规矩束缚,是一个追求身体和精神双重自由的女人。
李世民虽然对高阳公主百般疼爱,平日里不忍心对她苛责,然而到了婚嫁的年龄,高阳公主依旧逃脱不了政治婚姻的命运。其他的公主都好说,随便找一个青年才俊嫁了,但高阳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总不能让她太受委屈。
李世民想了想,就把她下嫁给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吧。
要不要考察一番?比如女婿的性格好不好相处啊,是不是青年才俊啊,是不是有上进心啊?李世民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考察这些。在他的眼里,高阳公主就是李唐皇室的代表,目的是安抚朝中的功臣,搞好政治联盟,只要房玄龄的家族繁荣下去,高阳公主就可以享受终生富贵。
遗憾的是,高阳公主踏进房府大门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房遗爱这个人不是她的菜,性格唯唯诺诺,行事小心谨慎,丝毫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再加上不学无术,连纨绔子弟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辈。
高阳公主嫁到房府的时候,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每个女孩儿到了这个年龄,对爱情的向往、对自由的追逐欲望都是强烈的。高阳公主既然在房府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因此就将目光转向了外面,她时常带着房遗爱和奴仆们到外面打猎,欣赏一下美景,偶然也会到她的封地住上几天。
房遗爱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高阳公主与生俱来的霸气,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庸碌之辈可以驾驭的,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
有一次,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等人前往长安郊外打猎,到了傍晚的时候,公主有些累了,因此提议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下。凑巧的是,旁边有一个非常破旧的无名小庵,公主指了指,就是它了!
高阳公主绝对想不到,因为这一次外出打猎,又无意中来到这座小庵,她接下来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
小庵的主人名叫辩机,是一名和尚。
根据《大唐西域记》记载,辩机是个大帅哥,长相清秀,清秀中又带着一些内敛和沉稳。
15 岁的时候,辩机在长安城西南的大总持寺出家,师从大名鼎鼎的道岳法师。
后来,道岳法师跳槽到普光寺做了住持,辩机改住到长安城西北金城坊的会昌寺。
辩机是一个有上进心的人,既然遁入佛门,便一心专研佛法,经过了十余年的潜心学习,辩机的佛学造诣已经超越了同门绝大部分的师兄弟。
贞观十九年(645),玄奘法师取经回国,在长安的弘福寺开坛讲法,为了把天竺的佛经翻译成中文,玄奘法师特意在长安城招募了九名缀文大德,也就是高级翻译人员,辩机因为精通大小乘经论,最终成了玄奘法师的专职翻译人员。
彼时,辩机的年龄大概是26 岁。
年纪轻轻就成为玄奘法师的弟子,还能接触到天竺的佛经,就凭这份荣誉,辩机以后的前途就不可限量。除了跟随玄奘法师翻译经文,辩机还参与了《大唐西域记》的编写工作,后来辩机还独自写了一本书,叫作《西域记》。
据史料记载,高阳公主踏进小庵的时候,辩机正在昏暗的油灯旁边读书,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屋中站了几个陌生的人,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帮人是显贵家族出来的,辩机显得非常惊讶。
高阳公主性格活泼,进了别人家的门,也没显得很拘束,再加上秀丽的面庞和轻盈的身姿,让辩机这个方外之人有点无所适从。高阳公主没想到屋里有人,当她看到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辩机时,心中顿时升起了的一股热情和欲望,两个人几乎是心照不宣,互许终身了。
房遗爱见状,立马关上了小庵的门,带领众人退了出去。
为了报答房遗爱对此事的低调处理,高阳公主特地赏给房遗爱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夫妻二人有名无实,过着各自的生活,倒也相安无事。
一个是肩负着政治联姻重任的皇室公主,一个是大名鼎鼎、前途无量的年轻僧人,这种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然而,两人的理性还是没能挡住欲望的洪水,高阳公主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里面不可自拔,辩机和尚则迷恋着公主的柔情,始终不忍割舍。
辩机多少还有点儿理性,每次幽会完之后,他都会感到很苦恼,他虽然割舍不下高阳公主,却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和前途。犹豫许久之后,辩机终于向高阳公主摊牌了,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想分手。
高阳公主虽然满怀热情,可是面对辩机的请求,最终也无法拒绝,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皇室专用的玉枕送给辩机,希望爱人可以天天想起他。
好了,故事讲到这里,该说说正事儿了。
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私通的故事,尤其是在长安城郊外偶然相遇,房遗爱充耳不闻这样的桥段,是《新唐书》和《资治通鉴》记载的。至于《旧唐书》,以及《太平御览》等书都没有说这件事。
人们都乐于接受唐朝性文化开放的说法,因此高阳公主和辩机私通,便容易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历史丑闻。不过,此事还是疑点颇多啊。
疑点一:辩机同学的行踪非常可疑。
要知道,唐朝的僧人管理制度还是很严格的,虽然不像后世刷脸打卡,可出入寺庙还是需要审查和登记的。辩机在佛门虽然算是个大人物,可也不会有这样的特权,可以在长安郊外随意居住。更何况,辩机在那干吗呢?
疑点二:房遗爱的态度很可疑。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可以主动为老婆和情郎铺床,并且在旁边充当护卫,心态平静地等着?唐朝的文化很开放,可并不是**和下流,这样的行为法律是严格禁止的,舆论是会谴责的。退一万步来说,房遗爱自己不在乎,难道他身边的侍卫就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事实上,一直到高阳公主失宠之前,她和辩机之间的事情才被举报,这难道不可疑吗?
疑点三:高阳公主失宠的时间,史书的记载有矛盾。
《新唐书》记载,此事过后,李世民对高阳公主产生了严重的不满,父女之间有很大的隔阂。可《旧唐书》中记载,李世民去世之前,还和高阳公主说过,评价她的公公是个为国尽忠的人。这说明李世民对高阳公主并没有隔阂。
疑点四:《新唐书》和《资治通鉴》对佛教一直就很排斥。
欧阳修、司马光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反佛斗士,最喜欢对前朝佛学史实进行阉割,以虚构佛学的丑闻来达到反击对手的目的,立场可疑。
说白了,高阳公主和辩机私通的丑闻,疑点还是很多的。不过,咱们还是可以从高阳公主谋反的案子中看出一些端倪。
房玄龄有四个儿子:
老大房遗直:嫡长子,娶妻杜氏。
老二房遗爱:娶妻高阳公主。
老三房遗则:娶妻荆王李元景的女儿。
老四房遗义:娶妻吴氏。
高阳公主嫁到房府的时候,房玄龄还没有去世。高阳公主明白,老爹把她嫁给房家,就是为了安抚房玄龄,她虽然在丈夫的面前骄横,可暂时还不敢在公公的面前撒野,整个房府也还算相安无事。
贞观二十二年(648)七月,房玄龄病逝,高阳公主就开始兴风作浪了。
在古代的家族中,执事者自然是家长,其次就是家族的继承人,一般是嫡长子。
按照古代的规矩,老爹去世,嫡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和家中的财富,更重要的是继承家族的祭祀权,成为家族说一不二的存在。至于其他的儿子,虽然会分得土地和财富,可毕竟不是正统,在家族的地位只能越来越低。
房玄龄去世之后,房遗直继承了梁国公的爵位,还被李世民封为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不过,房遗直还算是有眼力见儿,他知道高阳公主愤愤不平,为了减少家中的矛盾,主动提出要把银青光禄大夫的帽子留给弟弟房遗爱。
不过,李世民悍然拒绝了。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能让来让去呢,把皇家赏赐当什么,还讲不讲规矩了?
李世民态度坚决,高阳公主就想不开了。我不是你的掌上明珠吗?怎么现在不疼我了?把我嫁给房遗爱就是为了让我受气?我身为金枝玉叶,不让我的丈夫继承爵位也就罢了,怎么连银青光禄大夫也不舍得?
高阳公主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公公活着的时候,收敛收敛性格也就罢了,如今怎么可能容忍大伯哥房遗直在家里指手画脚?
房遗爱心里也不平衡了,按道理来说,他没资格继承梁国公的爵位,在家里只能做千年老二,可有了高阳公主撑腰,房遗爱也开始在家中嘚瑟起来。
按照《新唐书》和《资治通鉴》记载,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为了分家产和房遗直闹掰的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想想看,高阳公主出嫁的时候,李世民送了多少嫁妆?李世民还给了她封地,说她是长安城的顶级富豪,一点也不为过。更何况,唐朝的思想还是很进步的,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实行了财产均分的制度,也就是说,除了家长有规定家产怎么分,否则家中的每个儿子都可以分得一份财产。
说白了,高阳公主不在乎钱,她在乎的是房家的政治继承权。如今,她有李世民撑腰,这才可以在长安城肆无忌惮,可这种富贵是李世民赋予的,得不到权贵世家的认可,如果李世民不在了,高阳公主的富贵也就烟消云散了。
相反,如果丈夫房遗爱继承了家族的政治地位,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
当时,李世民因为服食丹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这才是高阳公主积极谋夺房氏家族政治继承权的真正原因。
高阳公主屡次在李世民的面前求情,希望李世民可以考虑将房府的大权交给丈夫房遗爱。然而,嫡长子继承制度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李世民不可能因为疼爱高阳公主就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来,那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任凭高阳公主死缠烂打,李世民的台词就一句:赶紧回家,好好过日子。
就在此时,长安城发生了一件盗窃案,官府将小偷抓捕后,竟然在赃物中发现了一个绣着金丝的玉枕。主审官员虽然没见过大世面,可也明白这种东西只有皇室成员才可以享用,在官府的追查下,僧人辩机浮出了水面。
有关部门把此案上报到御史台,严刑之下,辩机同学把自己和高阳公主的关系说了出来。唐朝的风气虽然开放,可皇室内爆出这样的丑闻,李世民还是接受不了,他看着眼前的卷宗,良久无语。
李世民拿高阳公主没办法,只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辩机的头上。随后,辩机被处以腰斩之刑,并禁止高阳公主再踏入太极宫半步。
按照史书上的说法,高阳公主和辩机应该是有奸情的,可究竟怎么走到一起的,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能看到离奇的版本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