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洗衣粉的古代社会,洗衣服确实是桩困难事。比如在古代西方社会,这事就相当费劲。虽说古埃及时代就发明了肥皂,公元3世纪时欧洲各国也有了肥皂作坊,但直到17世纪,肥皂的产量还非常稀少,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工业化的肥皂生产,要等到18世纪末才可以实现。在此之前,欧洲人用肥皂洗衣服基本不可能。
那用什么洗?古罗马人开发出了一个方法:草木灰加尿液。罗马的洗衣工匠们每天早晨都要挨家挨户收尿,然后把待洗的衣物放入盛满尿液的洗衣缸里。罗马皇帝韦帕芗还设立了“征尿税”,一度是罗马帝国的重要财源。中世纪的欧洲各国也是有样学样,“用尿液洗衣服”的操作,在西方盛行了一千八百多年,直到近代肥皂大量普及后才渐渐销声匿迹。
所以,在古代西方历史上,以如此操作洗出来的衣服,画风也是可以想到,所谓“又脏又臭还特别油”,那只是比较委婉的形容。
那么,同样“没有洗衣粉”的古代中国,洗衣服又用的啥?这事儿,千万别低估了老祖宗的智慧。
资格最老的“中国古代洗衣粉”,当属“草木灰”(碳酸钾),与欧洲人一样,中国人也很早就发现了草木灰的洗涤作用。《礼记》里就说“冠带钩和灰清漱”,也就是用草木灰来清洗衣物,民间老百姓则叫“淋灰水”。把草木灰放在竹筛里兑上水,淋下来的灰水就可以用来洗衣物,算是草根版的“洗衣粉”。也可以把草木灰与贝壳灰混合使用,增强洗衣效果。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麻织品,经鉴定就曾这么洗过。
同样资格老且深入民间的“洗衣粉”还有天然碱(碳酸钠)。在汉代的南北大地,老百姓可以在春秋干燥季节的碱地上,采到含有天然碱的“碱土”用于衣物的洗涤。汉朝时将其称作“卤碱”,唐朝时又改叫“石碱”,一直是好用且不贵的“洗衣粉”。
到了明朝,“石碱加工业”又完成了重要一步:人造石碱。明朝的生产商们把蒿和蓼两种植物放进地窖里浸泡,然后再曝晒后烧干,接着再用水淋加浇面,一块上好的“石碱”就能制成,价格也更加便宜。石碱从金元年间时的“馈赠礼品”,变成了明代老百姓家中常见的日用品,它既能发面又能洗涤,堪称生活好帮手。后来西方学者也公认,工业革命以前,这种“中国石碱”的提纯度是世界最高的。
而且拜“明代资本主义萌芽”所赐,这种物美价廉的石碱产业化规模也极高。除了有山东济宁等著名产地外,更衍生出了多个品种。既有普通老百姓家用款,也有添加香料等奢侈品的豪华款,适合不同阶层用户。诸如“合香楼”“花汉冲”等明代店铺都是享誉百十年的石碱“老字号”。
所以说,一直到明代,比起同时期的西方人来,哪怕是中国民间最“草根”的“洗涤用品”,论起清洁去污的效果,也远比那些收“尿税”的国家靠谱得多。
不过,不管是“草木灰”还是“天然碱”,清洗的主要都是大件衣物。像古代西方那样价格昂贵且有强力去污效果的“肥皂”,古代中国又是否能找见?答案是不但有,还有不同款式。
最常见的“中国肥皂”是古代中国城市里常卖的“肥皂团”。这“肥皂团”与现代肥皂有所不同,是把皂树的果实(皂角)磨碎后,制成橘子一般的形状,对衣物袖口、领口的去污效果极好。这种“中国肥皂”在汉代就已出现,且以便宜好用的特点深入寻常百姓家。
至于豪华版的肥皂,那就首推魏晋起就流行于中国宫廷的“胰子”,这是把洗净污血的猪胰脏磨成糊状后,加上十多种香料与药材制成的特殊“洗涤剂”。单看这原材料就知其价值不菲,哪怕在晋代的宫廷里,也很少用来洗衣物,而是主要用来洗澡,所以也叫“澡豆”。
这东西在那时金贵到什么程度?连豪门出身的晋朝驸马王敦都没见过。他第一夜与公主洞房时,仆人送来“澡豆”请他洗浴,他却误以为是点心,当场吃了个精光。
不过,发展到技术更发达的明代,这个好东西也不是宫廷专用的了。明代诸如北京、南京等各大城市都有专门经营“胰子”的店铺。当时的“胰子”已不只有“猪胰子”,还有效果同样好的羊胰子。形状也不是晋朝时的豆子状,而是变成了团状,且有“桂花胰子”“玫瑰胰子”等各种款式。明清年间诸如《儿女英雄传》等野史小说里,也有这类“高级洗涤用品”的影子:“(长姐儿)搓了阵香肥皂,香豆面子,又使了些个桂花胰子,玫瑰胰子……”
当然,虽说那时的“胰子”已经很普及,但哪怕有钱人也都是用它来洗漱,很少用来洗衣服。不过胰子含有的消化酶对衣物也有极佳的去污作用,所以土豪级别的用户也会拿来洗衣服。
所以,16世纪那些初访中国的西方传教士才会对明朝发出“他们第一是极其清洁”的惊呼。随后中国的文化在西方掀起持续百年的“中国热”,这健康考究的生活方式,不但撑起了古代中国大国的门面,也留给了现代我辈最值得学习的生活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