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李林甫是总揽朝政的宰相,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更无太大的矛盾纠葛,因此还算相安无事。
当时,李林甫最强的竞争对手张九龄被罢免,不久便因病去世。新科宰相牛仙客虽然是李隆基跟前的红人,但对李林甫十分恭敬,凡事都会征求他的意见。准确地说,李林甫最大的挑战,其实是李隆基对他的信任能够持续多久。
李林甫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李林甫买通了许多宫中太监,时刻关注着李隆基的行动,甚至是心理活动。张九龄去世之后,李隆基不止一次地发出感叹,希望朝廷的新晋官员能够以张九龄的标准去选拔。
在李林甫看来,这就是个明显的政治信号。
接下来的数年,李林甫就做了一件事:铲除政治新星。尤其是会写诗词,会写文章的青年才俊,以及风流倜傥,声名卓著的朝堂资深官员。
有一次,李隆基在勤政务本楼举办了一次皇家歌舞会。当时,李隆基兴致极高,还亲自下场表演了一段,随后便转身回到勤政务本楼,继续欣赏节目。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朝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从勤政务本楼下径直而过,让当时的宴会顿时降了不少格调,所有人都为此人的前途捏了一把汗。
此人名叫卢绚,现任兵部侍郎,是朝中少有的美男子,他以为歌舞会临近结束,皇帝已经离场,这才敢骑马路过。当时,李隆基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卢绚风度清雅,含蓄而不露,很像当年的张九龄。说罢,竟然目送卢绚骑马远去。
勤政楼上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李林甫的耳朵里,这让他非常警觉,按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难保卢绚不会成为第二个张九龄。
几天之后,李林甫招来卢绚的儿子,对他说道:“你父亲在朝中的名望很高啊,如今正值朝廷用人之际,陛下想让你的父亲前往交州和广州主持大局,不知你父亲意下如何啊?”
卢绚的儿子着急了,傻子也知道岭南是什么鬼地方,于是委婉地拒绝道:“相国大人,岭南路途遥远,家父年事已高,恐怕经不起折腾。朝廷是否可以考虑差遣其他的能臣前去岭南呢?”
李林甫借坡下驴道:“当然,你父亲如果犹豫不决,或者觉得路途遥远不想去,朝廷也会另行安排。比如,让他担任太子宾客或者太子詹事。哦,对了,是去东都洛阳任职哦!”
想想看,兵部侍郎是正四品的官职,太子宾客和太子詹事是正三品的官职,虽然职级有所提升,权力的含金量却天差地别。如果你不答应,接下来就会被整得体无完肤;如果你接受,意味着通过放弃权位来换取平安。
事实上,卢绚主动表态了,做个太子宾客或太子詹事就行。然而,李林甫却玩起了小把戏,他下达了一条任命:卢绚兼任华州刺史。
据史料记载,卢绚前往华州不久,李林甫就给有关部门批了个条子,华州刺史卢绚重病缠身,无法处理州事,朝廷为了抚恤,建议将他调任太子詹事。
明升暗降的套路,最后竟然被李林甫玩成了我想要重用你,可你却不幸染上重病,为了体恤你,给你升官一级,让你去养老。不得不说,李林甫确实是心机深沉的老狐狸,等闲之人难以匹敌。以明升暗降,然后被生病,不宜做官的方式被整的还有严挺之、齐浣等人。
严挺之,气质高雅,以进士身份入朝为官,担任过右拾遗,和张九龄的关系非常亲密,最后在政治斗争中出局,被迫前往降州担任刺史。
李隆基记得的人不多,唯独对他另眼相看。有一次,李隆基问李林甫:“爱卿,朕记得有个叫严挺之的人,风骨不错,可以重用!”
李林甫退朝之后,找到了严挺之的弟弟严损之,说道:“告诉你个秘密,陛下赏识你的哥哥,想要重新起用他,你为何不趁这个机会,让你哥哥上奏朝廷,声称得了风疾,然后回长安治病呢?”
李林甫的意思是,你先找个理由回长安,引起重视,等着皇帝起用。问题是,李隆基真想起用臣子,一道诏书就可以,何须大臣装病回京城?如果真是这样,长安城的医馆岂不是人满为患?然而,面对李林甫的**,严损之心甘情愿地入套了,而且还拉着他的哥哥一起入套。
没过多久,严挺之的奏折便送到了长安,李林甫赶在第一时间,拿着严挺之的奏折前去皇宫,对李隆基说道:“陛下,您虽然有爱才之心,但是严挺之身染重病,不适合担任重要职务,要不给他授一个散官,以示褒奖?”
于是,又一位太子詹事顺利诞生。
命途多舛的还有齐浣,此人的文学造诣非常高,不到20岁就以制科登第。姚崇担任宰相的时候,齐浣便做了监察御史,因为性格耿直,不畏权贵,在监察御史的任上业绩突出,被姚崇提拔为中书舍人。
要说做人做事,齐浣真是无可挑剔,姚崇、宋璟、张说、苏颋、李元纮、杜暹,这么多宰相,都对齐浣另眼相看,就连李隆基也对他赞不绝口。然而,自古以来,少年得志就不是什么好事。
李隆基对齐浣过于倚重,经常将人事任命等机密大事对他言讲。有一次,大理寺丞麻察被贬,齐浣前去送行,好友临别,情绪难抑,齐浣竟然将李隆基的秘密拿出来说事儿。按照齐浣的资历和能力,早就可以担任宰相,就因为这件事,李隆基对他失去信任,将他一撸到底,做了最低级别的官职:九品县尉。
齐浣历经劫难,一直到十多年后才升任刺史,担任润州刺史和汴州刺史期间,齐浣疏浚河道,为漕运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再加上宫中的高力士为他说话,两次担任采访使,深得朝野人心。
李林甫在打压中央高级官员的同时,并未放松对地方官员的警惕,齐浣的崛起让他深感不安,他唯恐李隆基会重新起用这位老臣为相。于是,李林甫一道调令,直接将齐浣任命为太子少詹事,让他前往东都养老。
据史料记载,齐浣、严挺之等人同为太子府的僚属,又在洛阳居住,经常会聚在一起感怀美好时光,然而李林甫却担心他们私下密谋,因此屡次贬黜,最终让忠臣们含恨而死,一直到唐肃宗李亨登基才为他们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