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患者的家长在微信上给我说了一段话：

范医生好！

女儿下月初满12周岁。大约一年多以前，无意中发现女儿的右脚背（临泣？）附近皮下长了一个小黄豆大小的硬颗粒，旁边还连着一颗很小的。

女儿属于比较急躁的那种孩子。脾气很爆，像炸药库。

刚发现时也有点着急，但不知道咋办。去年（2020年）底学期快结束时，实在是受不了她每天脾气爆发，家里整天硝烟弥漫，自己焦虑到受不了，喝中药又不方便，就给孩子买了范医生的青果膏（一款药食同源的植物饮品），每天两支，连着喝了两盒。第二盒快喝完的时候，女儿晚上又跟着我煮温胆汤泡脚，大概泡了十天，中间休息了两天。后来懒，自己吃不消就停了没泡了。青果膏好像停了一点时间，炸药桶又爆了，又买青果膏来吃了一盒就过年了。

过完年正月后，又想着泡脚，女儿突然自己发现那个硬硬的颗粒竟然没有了。

我回复这位家长说：青果膏调肝，肝胆为表里经，有协同作用。足临泣为胆经穴位，所以有治疗作用。

这个病例很有意思，她的脚背足临泣处长了一个硬疙瘩，先是吃青果膏然后又泡脚，然后再吃膏。那她究竟是吃好了还是泡好了呢？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那在讨论这个之前我们先说一说泡脚的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泡脚的。前几年在门诊的时候，总是碰上这种患者——给她开完了中药，她就问我可以泡脚吗？可以泡温胆汤吗？

我那时候真的是挺不耐烦的——脚上又不长嘴，它又吃不了药，你天天泡泡泡。那你就泡脚好了，你开什么中药啊？

其实我烦的不是泡脚。我烦的是什么病都拿一个方子来泡脚，比如温胆汤。不管什么病，有些患者总拿温胆汤来泡脚。

真的是温胆汤包治百病，温胆汤打天下。

你泡脚，方子也要辨证论治啊！一个本来很虚、很累的人，经不起消耗的人，你来一个化痰、耗气的药去泡脚，泡完人不更累了吗？

所以那一阵子，只要问温胆汤能不能泡脚的人，我都没给好脸色。但是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脾气好了一点。人家再问的时候，我也就没有那么的犟了。

有人想泡脚吧，我说你别泡什么温胆汤了，我给你开的药，你在第二三煎的时候或者第四煎的时候，你把那个药渣煎完之后，拿那个药渣水去泡脚。这样既满足了你要多补补的心愿，也损不了我的治法治则。正所谓两全其美。大家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

你泡你的脚，我开我的药。反正都是想病好。药渣煎完再泡脚。

我为什么不反对泡脚了呢？因为他们用的是剩下的药渣泡脚，是我辨证论治之后开的，不是千篇一律的用泡温胆汤泡脚了。这符合我的处事原则。为什么这么说呢？是这样的，我不是看了挺多小孩吗？有些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家长根本就灌不进去药，也不想让他们吃药，那怎么办呢？那我就开药给你们泡澡。

我就用这种泡澡的方法治疗过一位湿毒重的小朋友，这个小朋友全身起皮疹了。像这种就是用泡澡的方式把它泡缓解了，这个小朋友当时好了，有一阵子她又复发了，这个小朋友的家长又找我来改方子再泡。

但是这个小朋友的皮疹反反复复，这种问题，需要考虑到饮食的问题。比如有些是奶粉过敏，或者其他食物过敏，还会造成这个皮疹的反复发作。

这个泡药能缓解疾病，但是要治好，就一定要从源头上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单靠泡药就好了。

杠板归泡澡也可以治疗这种湿毒。它泡澡不仅能够治疗一些皮肤病，这能治疗感冒、咳嗽。

之前就有一些不愿意吃药的孩子，家长就想给孩子泡泡。我当时想，你想泡就泡吧，孩子实在吃不下中药，那就试试吧。我给你开个方子看看有效没效。

没想到泡完澡之后，她的烧也退了，咳嗽也好了。我就觉得中药的处方挺有意思的，除了喝有效之外，泡它也有效。

从那以后呢，我基本上就不再怎么反对人家去泡脚。但是强调一点，我反对的是一个方子包治百病。

你要泡脚也一定要辨证泡脚，要泡澡也是辨证泡澡，而不是一个方子用到底。

只用一个方子，它不符合中医的辨证思维。

其实，不仅中药，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皮肤吸收进去的——最常见就是感冒发烧，用棉球吸点藿香正气水放在肚脐上，只要是暑湿感冒的，还没有化热的，效果就都不错。

还有就是一个人去游泳，游泳池里面有消毒粉，如果他对消毒粉过敏，从游泳池出来之后，他会全身皮肤瘙痒，这也是显示了皮肤的吸收作用。

再比如我小时候，老家的老人经常劝我们，夏天的时候河里（田里）的水，被太阳晒得很热甚至很烫，你这个时候就不要贸贸然地下水，否则会被水滋到。就像烧红的铁块“滋”到冷水里那种“滋”。因为这时候水是很烫的，你脚进去，湿热马上就入脚。要么就容易脚出现溃烂，要么就是脚会变得酸软无力或者红肿热痛，久了之后就是肌肉萎缩。它可能不是马上发作，但是老了之后腿脚很容易出问题。

无论是中药、消毒粉，还是无形的湿热，它都可以透过皮肤吸收，可以治病，也可以致病。所以你泡脚方子可以治病，但是治则错了也可以致病。

我为什么反对一个方子泡脚泡到底的，就是因为我在门诊碰到很多泡坏的，不是泡艾叶泡坏的，就是泡温胆汤泡坏了，还有泡姜泡坏的。

一个体热的人，本就肝经火旺的人，去泡艾叶，泡了一个月，月经崩漏了。

一个心脏虚的供血不够的人，应该泡补药的人，他去泡这个温胆汤，结果越泡这个心越虚。为什么呀？治疗方案反了，当然会起反作用，你不辨证就随便用药物泡脚，这怎么行呢！这才是我反对的理由。

不过孙俪二十四个节气都在泡白水，这个倒挺好的，我觉得，起码白水温和。

说到最后我也没说明白，文章开头里的那个孩子的右脚背黄豆颗粒大小的硬颗粒究竟是泡好的呢，还是吃好的呢？

而我现在觉得有协同的作用，作用是叠加的——足临泣在胆经的位置上，胆经和肝经又是表里关系，调肝的时候，胆也可以被调理到。

另外，肝出问题了，肝是里，肝要出表，走到表就是胆，出现在表经上，邪气会出到胆经上，所以虽然看到的是胆经足临泣的硬节，但源头也可能是来自肝经。青果膏有疏肝理气的作用——它不仅能疏肝理气，它还柔肝，就是让人温柔下来。对于缓解急躁的脾气是很有用处的。但青果膏它总体的药性还是偏凉一点，阳虚的体质不适合，或者阳虚的人要用的话一定要加温阳的反佐药物。比如搭上附子理中丸吃或者椒梅茶[1]。

[1].椒梅茶：作者自拟经验方，组方为南瓜子、榧子、乌梅、花椒、紫苏籽、茯苓、橘皮、玳玳花、干姜、肉桂、丁香、小茴香、肉豆蔻、刀豆、蒲公英。暖肝温胃，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