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门户的溃疡(1 / 1)

行成于思 王志纲 3630 字 7天前

半夜,一个神秘电话打进宾馆房间来,一个男人不无诡谲地问道:“吃不吃鸡?”

昏暗的灯光下,酒吧中一个摩登的单身少女凑过来,她问我“寂不寂寞”。

“妓不畏耻,奈何以耻惧之!”

黄色潜流

你见过珠江入海口吗?

浩渺江水,携泥夹沙,千里竞驰,流入蔚蓝色大海胸怀的刹那,江流变得徐缓迟滞起来。于是,随波逐浪于江水多日的千山尘埃、万径朽株,纷纷沉淀淤塞于此。由是,珠江三角洲这一冲积平原得以扩大自己的地盘,而尚未开成陆地的泽国滩涂则成了各种稀有水生物繁衍的天堂。乌龟、王八、海蟹、河虾,在这咸淡水的交汇地,各得其所,大展风华!

广州酷似珠江入海口。

作为中外文化、经济的结合部,十亿神州对外开放的窗口,西风东渐,首入于此,得风气之先。于是,妓女伴随这座古老城市青春得以重振之时竟也沉渣泛起,人类这一古老的行业,这在社会主义中国近乎绝迹了的行当,在欧风美雨的淋浴滋润下,竟然又得以勃兴起来。

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去采访现代妓女的生活,可她们却不断地骚扰着我。去特区深圳采访,半夜一个神秘电话打进宾馆房间来,一个男人不无诡谲地问道:“吃不吃鸡?”见我目瞪口呆不解状,内行人点拨说:这是嫖宿场中黑话,“吃不吃鸡”者,嫖不嫖妓之谓也;打电话者为“姑爷仔”,北方话“皮条客”之意也。

去珠江边上高贵典雅的白天鹅宾馆观光。昏暗的灯光下,酒吧中一个摩登的单身少女凑过来,她问我“寂不寂寞”,能否请她喝一杯咖啡。她指间夹着一支青烟袅袅的进口香烟,内行人告诉我,这个孤独的女人极可能是妓女,俗称“夜半女郎”。

漫步在广州五光十色的大街小巷上,发现“祖传秘方,专治花柳性病”的游医广告如同纷扬的雪花,触目皆是,其数量已傲居广州商品广告之首,构成羊城街景一大“奇观”。据广州市卫生部门公布的数字,1984~1989年,广州全市已发现性病患者1??1万余名。近两年发病率大幅度上升,仅1988年一年,全市新发现的性病患者就达三千多人。性病在广州已成了一种常见病、多发病。无疑,性病泛滥的后面是嫖宿业的发达,暗娼市场既然是一个客观存在,回避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举。既然我无意中已触及到这神秘冰山的一角,何不干脆跳进波诡云谲的大海,将那隐藏于海水深处的偌大冰山展现于世人眼前,让人们有所顿悟呢?

形形色色的夜半女郎

夜阑人静。

耐不住寂寞的台湾商人陈先生走出客房,走到这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地下娱乐城。同静寂得近乎清冷的客房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地下娱乐城此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正是玩乐的好时光。

舞厅激光闪烁,人影憧憧;电子游艺室嚣声阵阵,还有咖啡屋,美食街、桌球室……到处都是纵情游乐过夜生活的人。年近60的陈先生来到保龄球场,操起保龄球,顺着打蜡的光洁地板掷了过去。“哗——”!伴随着球靶的应声倒地,“哟,好准啊!”一个娇滴滴的喝彩声同时在他耳际响起。陈先生猛回头,身旁站着一位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的俊俏丽人。

少女20岁刚出头,细高挑个子,鸭蛋脸,大眼睛,戴项链,佩耳环,全是纯金的真家伙,身着近千元一件的长裙时装,气质、相貌酷似时装模特儿。

“小姐也想玩几手吗?”陈先生一下来了劲头。少女大大方方地接进保龄球,同陈先生玩了起来。

接下来,是饮咖啡、听歌……最后,陈先生把少女带进了客房。一个小时后,当保安人员抓获这位来自上海的妓女时,从她身上搜到500元外汇券。据她供认,这笔钱是她为陈先生服务1小时的酬劳,价格是事先讲好的。那边厢,初到大陆的陈先生刚伸手就被捉,对大陆情况又不甚了了,吓得直哆嗦!声言:只要不处置,怎么办都可以。后有关部门按惯例罚款5 000元外汇券,教育释放了事!

在广州各大宾馆、酒店,类似的事情几乎天天在发生。

以下资料,是某涉外大宾馆给我提供的治安动态节选。资料介绍了该宾馆的缉娼成绩。1989年1月4日共抓获四十多起。文字虽生硬,但一管窥豹颇能说明点问题,从中可看出广州嫖宿行情和习惯方式,现节录于下:

4月3日,保安员刘某某在巡楼时,发现住520房旅客送一外省女子出房,行踪可疑。即将此女子截回保安部查询,该女子名叫王某,武汉人。本人承认与520房客徐某某(台湾客)搞嫖宿卖**活动,交易代价为90美金。

4月5日,保安员刘某某在巡楼时,发现一外省女子正逐层逐间敲房间门,带回保安部查询。该女子名叫马某,浙江人,来酒店的目的是卖**,身上带有人民币2 050元、港币500元、兑换券300元。

4月23日,保安部领班在楼层1517房截获一外省女子,经查询,名叫张某某,四川人。其供认来店是找某房意大利客人卖**,身上带有美金202元、港币660元、人民币150元。

4月24日,保安员郑某某在楼层663房截获卖**暗娼两名,分别为重庆人、北京人,二人供认与该房黎巴嫩客人嫖宿,代价为100美金。

3月8日,保安员发现一女子乘电梯下楼,形迹可疑。经查询,该女子名叫车某某,25岁,上海人。本人供认与1153房张某(香港人)、黎某(香港人)嫖宿鬼混,代价为400港币。

3月16曰,楼层服务员报告,两名外省女子进入539房,非常可疑,该房住有一意大利人。酒店保安部派员控制,两小时后二人出房,截获查询,两人一名将某某,哈尔滨人,一名马某某,昆明人。两人身上带有港币80元、人民币500元、兑换券51元、**多个。

……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一拍即合,固然是嫖客、妓女的常有成交方式,但却是一种冒风险的方式。出于安全考虑,嫖宿市场中的成交法多通行如下几种:一是电话联系,先在电话中谈妥价码;二是由皮条客出面牵线成交;三是以充任港客外商“私人秘书”的方式堂而皇之地入客房嫖宿。另外还有包租“的士”流动嫖宿、由嫖客包房“金屋藏娇”等花样。更离奇的是,随着现代科技发展,妓女队列中还出现了“BP机”小姐,小姐屁股上挂个BP机,只管安详地待在酒吧舞厅饮酒跳舞,洽谈生意自有皮条客代劳。谈成生意,BP机响起,小姐依BP机呼号按图索骥,自行闯房。

某大酒店是广东涉外高级饭店中“扫黄”最坚决的酒店。1989年5月,就抓了五六十个妓女。尽管这样,面对乱飞的流莺,他们的日子也过得不安宁。在这家大酒店连续几个晚上,由酒店中方副总经理陪同,我们沿着妓女出没的各场所进行实地采访。

富丽堂皇的大堂两侧走廊里,一字儿排开十来部电话机,这是供店内客人公用的电话,几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幽灵般地晃动着蛇形的身影,在电话面前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舞厅中,几个描眉毛、涂眼圈、抹口红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中疯狂地扭动着腰肢找舞伴;保龄球场,还是这类女人夹杂其间,觅洋人、找海外客人打情骂俏。

“她们十有八九是妓女。”酒店中方副总经理语气肯定地告诉我:“这些人几乎天天来,来一次换一个男人。”我反问:既然怀疑是妓女,为什么还让她们自由地出入这里呢?他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捉双”。酒店是国际性场所,又推崇的是开放式经营原则,来者都是客,怎能随便驱赶人呢?另外,虽然这些是妓女,但她没实践以前,还仅仅是涉嫌,而涉嫌是不能定罪的!你乱抓乱赶,人家还可告你侵犯人权。嘿!这些人经常接触海外人士,还颇有一套维护自己“尊严”的法律武器哩!正是这一原因,为酒店扫黄增加了不少困难!

如果说活动于涉外大酒店等场所的暗娼属高档的话,活跃于流动人口密集区的旅馆和各种公共场所的暗娼就属中、低档的了。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洒在酒楼旅店和人车混杂的街巷上。电影要开映了,电影院前的街面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这里,人称“黑三角”地带,是流动人口最集中的地方,亦是广州治安的难点。客人们大多操南腔北调,出语粗俗,多是全国各地来广州跑买卖的个体户、供销员、走私贩子和各类闲杂人员。

就在黑三角中心点一座公共建筑的围栏前,临街长长的石级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一字排开坐着十几个年轻姑娘。稍远处,几个彪形大汉正在游动着,状似警戒。过来了一个男人,径直走到女人们面前。不说话,打量好一个女人,指了指,转身就走。被指的女人则自觉站起,尾随陌生男人,直至消失到黑暗中。这是广州黑道中有名的一个露天娼宿市场,台阶上就座的女人都是妓女,远处游动的男人则是她们的操纵者和保护人。

我们站在远处仔细地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个小时不到,十几个女人都有了主,一个个消失在夜幕中。

罪恶渊薮

嫖宿业是社会伴生犯罪的温床和罪恶渊薮,它诱发盗窃、凶杀、敲诈等社会邪罪。1989年上半年,广州一家国际酒店抓获一对“放飞鸽”的夫妇。二人来自辽宁,无畏于酒店一天五百多元昂贵房租租下一个套间。深夜一到,女人就去其他客房敲门。常常是生意成交,正媾床笫之欢时,男人手握结婚证,就会闯将进来:“你强**老婆,老子跟你没完!”凶恶的威胁后就是“私了还是公了”的询问,嫖客多为鬼佬或港客,不谙大陆行市,多取私了之途,于是少则数千、多则上万,成了偷欢的额外代价。这对夫妻频频得手,短短十来天,就挣了数万元。这些年来,广州社会各界一直在竭尽全力对嫖宿业实施打击,令人遗憾的是,面对犹如春潮滚滚来的妓女大军,嫖宿业在重重打击下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市场日益发达。

在广州火车站旁的黑三角地区,我对这里嫖宿市场的形成和发展史进行了调查,窥一斑见全貌。这一市场的发育史也许能概略地反映出广州嫖宿业死灰复燃及屡禁不止的基本原因。综合知情者的观察,现将此市场发育过程综述于下:

肇始阶段:20世纪80年代初,广州经济复兴,市区大兴楼堂馆所,这一带驻扎了成千上万外地拥来的建筑施工人员。受海外风习影响,绝迹了几十年的暗娼在这里开始抬头。妓女多来自广东境内的梅县、潮汕山区和贫困地区。年龄偏大,多在30岁左右。有的既给建筑队当煮饭婆,还业余从事卖**,日卖**收入多在60元上下。

发展阶段:20世纪80年代中,大批宾馆酒店落成,施工队撤走,海外宾客争相拥入广州。这些人不仅挥金如土、出手阔绰,而且有人带来了海外糜烂的生活方式,嫖宿行市顿时看涨。在金钱的巨大引力下,从四川、贵州、湖南、浙江等地拥来了不少年轻姑娘。她们年龄多在20岁上下,不仅年轻,而且长相也好。于是将人老珠黄的老一代暗娼淘汰取而代之。这类暗娼的收费在100~200元之间不等。流莺乱飞,常因争地盘而大打出手,扰乱治安。

泛滥阶段:进入20世纪80年代末,伴随着广东经济的起飞,同内地经济发展差距的拉大,致使流动人口剧增,全国各地(除西藏外)的“青楼名妓”亦纷纷南下淘金。八方风雨会广州,经市场调节,物竞天择,按各自成色,妓女大军分解,按市场法则自然形成三个档次:“高档”的活跃于各涉外大酒店,收费标准在500元左右(且多为外汇);“中档”的游**于一般宾馆旅社,价格在200元上下;“低档”的则静候于墙根电杆之下,守株待兔,价码四五十元。

在广州一家有名的国际大饭店,在中方经理的鼎力协助下,我曾查阅了饭店抓获的近50名妓女的“案底”材料,从而对妓女们(主要是“高档”妓女们)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具体性了解。

“案底”有妓女的照片,还有供词。从彩色半身照片上看,这些小姐一个个均长得如花似玉,打扮得摩登非凡,若走在街上,你不把她误当成阔太太,也会当成海外发迹了的华人。她们中年纪最大的28岁,最小的才16岁,一般平均21~23岁,多来自国内各大城市,学历最高的有大学生,一般也在初中毕业。

“嘿,你说怪不怪,”谈及妓女文化水平,一家宾馆经理感慨地告诉我:“我们曾想从宾馆女服务员中选一两个字写得好的姑娘出来搞文秘工作,上千人中竞选不出一个合格的。而这些妓女,写起交代材料来龙飞凤舞,文化水平一个比一个高,那一手钢笔字真绝了!”

令人不解的是,妓女们在交代自己的**实践时,竟不见半点扭捏羞涩之态,而是像在叙家常,讲述“小猫和小羊”之类的童话故事那般坦然和安详。

“妓不畏耻,奈何以耻惧之!”谈及新时代的妓女,一家酒店的保安负责人苦笑着对我说:“一旦伦理贞操这道防线被她们自行突破,社会上的任何外在约束力对她们来说,都显得苍白和乏力了!”

这些女人,究竟中了什么邪?

啊,金钱!

可以肯定地说,广州、深圳及沿海发达地区色情业出现“山**上,应接不暇”之盛况的物质动因,是来自妓女们对卖**业高收入的疯狂追求,而传统贞操观的土崩瓦解,则直接导致了嫖宿业买方市场的迅速形成。

妓女中流行两句行话:一是“东西南北中,发财下广东”;二是“裤带松一松,胜过一月工”。这两句话,活脱脱地揭示了妓女们争相下海操皮肉生意和风云际会于广东“献艺”的经济动因。

广州郊区有两家妇女管教所,收容的多是妓女。少则数百人,多则近千人。妓女收押到此,长则改造两年,短则改造半年。这是些什么样的女人呢?以下是对她们抽样调查后得出的各类分析结果。

人员构成: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妓女联合国”。全国各省市均有“代表”在此,按区域划分,90%以上来自广东省外,广东籍的不足10%。

收入情况:总体属高收入阶层,个体间则收入悬殊。上海、北京来的高级妓女,一夜可创收千元以上,粤北山区来的土娼,一顿饭、一听易拉罐饮料就可打发。一个刚收容进来的高级妓女,此前在珠海曾长期包租一套300元一天的高级客房接客,进所时,随身带的现钞就有2??5万元之多,还有价值数万元的各种首饰金器。

下海动机:与解放前娼妓多为生活所迫、最后沦为烟花之现象不同的是,这些妓女多为自愿下海者,如果要说有客观原因,那就是“比较利益规律”所使然。一是广东钱好挣,二是干这一行钱好挣。一些女个体户来广州,竟是双重身份,什么来钱干什么。中国大酒店曾抓获辽宁来的两个妓女。一个是国家公职人员,一个为个体户,本为结伴南下广州做点私货生意。只是在深圳游乐期间,听旁边姐妹介绍说皮肉生意来钱快,比进货强,就毅然放弃进货计划,轻装上阵卖皮肉。本计划短期内挣个万把块回去“从良”,谁料被双双抓获。据介绍,广州各宾馆抓获的妓女中不仅有夫妻新婚双双前来创收的,还有婚前来挣钱的。许多良家妇女来此卖**,竟是出于做无本生意的冲动和短期内能挣成个万元户,神不知鬼不觉的侥幸心理。

妓女服务的对象,按消费能力和继起先后,可列为:外国人、港台人员、大陆公司经济人员、个体户、一般人士。

广州妓女大军构成还有两个奇特现象:妓女中城市人居多,农村人则廖廖无几,此间社会学家的解释是:城里人受西方文化冲击,敢于性解放;乡下人还受传统道德束缚着,故多能守身如玉。

幸耶?悲耶?这一解释,但愿不能成立。不然,我们只能得出解决暗娼泛滥之途只好退回传统社会去这一消极结论了!

文章写到这里,再也写不下去了。回想起这次特殊调查中领略的那一幕幕邪恶、肮脏的场景及内幕,我常常被一种找不到出路的负重感压抑着。是什么力量搅动得沉渣泛起,是什么力量在左右着疯狂的人们?

记得马克思在其著作《资本论》中阐述商品经济社会中金钱拜物教的产生时,曾引用过古希腊一位悲剧作家这样一段诅咒金钱魔力的诗句:

“人间再没有像金钱这样坏的东西到处流通,这东西可以使城邦毁灭,使人们被赶出家乡……把善良的人教坏,使他们走邪路,做出可耻的事,甚至叫人为非作歹,干出种种罪行。”

今天,我们亦进入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社会要发展,必须发展商品经济;发展商品经济,就会有一些富了的男人把用金钱购买“性奴隶”的荒**行为作为享乐,也难以避免少数贪婪的女人将贞操变为商品的疯狂堕落行为!

潘多拉的盒子由美貌而邪恶的魔女潘多拉打开:它播出疾病,播出灾祸……只有希望还留在人间。

(原载于新华社《半月谈》内部版一九八九年六月)

编后语

编:你的作品大多经济、政治气味很浓厚,《中国“食林外史”》为什么会选一个吃的角度看中国?

王:1989年“六四”后,整个中国乱了方寸,应该报道什么、写什么都不清楚了,因此很多记者抱孩子、搓麻将去了。我这个人不愿浪费生命,这时大东西看不清楚,不能写,总不能让笔闲着,就自我解嘲,不妨利用此空隙把这些年对中国软性的观察幽默地写出来。我就列出了一个吃、喝、嫖、赌系列。

首先写吃。到广东这几年,不得不接受广东食文化的浸泡,“吃在广东”,不知不觉地对吃的台前幕后有了很深的认识。所以,我用一种黑色幽默的笔调采写,把吃作为一种揶揄中国人的形式采写。我站在广东超级食文化的角度,可以登高一望,高瞻远瞩地看待全中国的吃。我借助在全中国跑小分队的条件,每到一处都安排一个内容,遍访民间小吃,不安排在宾馆吃大鱼大肉,以此作为一种积累,借以掌握市井民情。由于有这种积累和遇上这个机遇就写出了《中国“食林外史”》。没想到刊登出来后广受欢迎,社会普遍叫好。人们可以透过这个万花筒看世界。我在开篇时写道:“人道是西方文化是男女文化,我却说中国文化是饮食文化。”当然,回过头来看,国人今天在“食”上下的功夫已远远超过当时所写的水平和记录。但不管怎么说,透过当时的吃揭示的若干文化上的问题至今还是有认识价值的。

吃写完,开始写嫖,写得很精彩,但没人敢登。好不容易到了1989年底,《半月谈》内部版羞羞答答地登了一部分,轰动了新华社,很多人称我是“美食家”、“红”学家。有人问我:“写得栩栩如生是不是有革命实践啊?”等1994年到商海以后,接触一些内行,他们全部嘲笑我说:“一看就知是不在行的人写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都是闲暇时赶小海之作,虽说插曲,但通过赶小海,使我留下了非常生动的、从侧面观察中国转型期的第一手资料。一个受惯饥饿的民族,突然一天暴富,在吃上所表现出的淋漓尽致和酣畅,百态众生,使人哭笑不得。还没等我写赌,形势又好起来了。冲锋号催我上战场,留下了终身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