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生于北宋元符三年(1100),他是继宋仁宗之后唯一被确立的皇太子,但不见得能顺利即位。他的生母王皇后去世太早,王贵妃生的皇子赵楷深受徽宗喜爱,徽宗不惜违背宗室不领职事的祖制,任命赵楷担任提举皇城司,可以随时出入禁中。
赵桓地位不稳,道士林灵素都敢在皇宫里骑青牛与之争道,可见他的真实权柄不足以震慑朝野。
现在没有了太上皇掣肘,赵桓任命李纲为兵部侍郎,立即就职,主持开封的城防。可李纲毫无根基,在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及其党羽仍然横行的政府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破局者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翻遍史书都没有记录此人这时的作为,原因很有可能是出于十几年后发生的事而刻意忽略了他。
这个人的办公场所离都进奏院、太常寺不远,沿着御街继续向前走,也就是向南走,经龙津桥,过看街亭,街西有延真观,街东是五岳观,再之后就到了太学。它相当于大学的主体,具体位置在东京城内汴河南岸的蔡河湾。
北宋礼重文官,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相应地,对教育的投入力度也是各个朝代里最大的。开封城内的学校门类众多,隶属国子监的除太学外,还有国子学、四门学、宋学、律学等专项科目学校。它们的招生范围宽泛,贵族高门后裔与庶族寒门子弟一视同仁,学生的数量随着时代的发展呈井喷式增长。
以太学生为例,宋仁宗时代有一二百人,神宗时期出于变法需要增至两千四百人,徽宗崇宁元年再次扩招到三千八百人。
这个人现在是太学学正,相当于大学的校长。他叫秦桧。
秦桧,字会之,生于北宋元祐五年(1090),出生在湖北的黄州(今湖北黄冈黄州区)江边舟中。父亲秦敏学做过两任县令,家资拮据,有宋人笔记记载他早年被迫充当私塾先生,靠微薄的束脩度日,曾作诗自嘲道“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北宋政和五年,秦桧考中进士,补为密州(今山东潍坊诸城)教授,时年二十五岁。
古人在这个年纪普遍已经结婚,秦桧的妻子是宋朝名相王珪的孙女,史书没有记载他们是何时成亲的,又是怎样联姻的,毕竟双方的社会地位天差地远。
这可以解释上面的一些问题。
秦桧是县令之子,曾任私塾先生,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中举之前是无论如何也迎娶不到王氏的。如果在二十五岁时还没有结婚的话,对一个县令之子又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可以推断,秦桧当私塾先生一事是假的。
传说秦桧科考时得中头名,也就是状元。然而北宋政和五年这一届的进士有明文记载,殿试第一名是何栗。
何栗官场得意,在徽宗时做到了御史中丞。这是宋朝两大言官系统御史台、知谏院中前者的主官。他官声正直,弹劾六贼之一的王黼奸邪专横等十五条罪状。一次不成,连续上书七次,终于让王黼及其党羽多人罢职,自己也被外放泰州。
这时何栗已经重新回到开封城,再次担任御史中丞,他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印迹。
秦桧在密州当教授时参加了一次制科考试。
宋朝的科举有三种模式,分常科、武举、制科。之前秦桧参加的科考是常科,武举顾名思义与文人无关,制科是君主下诏临时安排,用来发现和选拔特殊人才的考试。
制科基本分为九科,有三科向布衣平民开放,分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材异等科。其余六科为官员准备,分别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典坟达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达于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
秦桧参加的科目名叫词学兼茂科,并不在这九科之内。他考中了,这是极大的殊荣。有宋一代三百余年,制科登科者仅有四十一人。不要说以官员身份考中,哪怕是布衣平民,只要成功了立即就是天之骄子。宋仁宗时代与范仲淹、韩琦、文彦博等顶级重臣齐名的富弼就出自茂材异等科。
秦桧被任命为太学学正,赶在靖康元年前调回都城开封任职。
从这件事上可以得出结论,秦桧是真的很有才华,除了常科进士必须精通的儒家正学,在声律诗词方面的能力也卓然可观。朝廷委任他为大学的校长,更是对他才华的认可。
根据这些可以勾勒出秦桧的形象了。他身材瘦高,举止文雅,宁静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凝视着交谈的对象,有足够的学识令人信服,是个善于倾听的中年男士。可以说,在北宋靖康元年的正月期间,秦桧是宋朝学术与精神的代表。
在文官当道的宋朝,在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治内核里,这个籍贯在南方的县令之子走在了金光大道上,很快就会跻身顶级高官的行列。当然前提是不要行差踏错。
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容易,只要躲在象牙塔里安稳地工作就行了。这对出身基层,仰望宋朝政治天空的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谁会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刻出错,或者稍有瑕疵呢?然而秦桧偏偏是例外的那一个。
此时李纲面对现任政府无计可施,太学生们突然自发走上街头号召开封市民一起游行示威。学生首领陈东倡议道:“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后,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这次学生运动帮助李纲打破了二十多年的政治铁幕,六贼的末日到了。李彦被杀头抄家。前首相王黼被贬黜永州安置,他走到东京(今河南开封)附近的雍丘(今河南杞县)村中,被开封府尹聂山遣武士杀死。联系到赵宋祖训不杀士大夫,懂的都懂。
内侍之祖、隐相梁师成败坏朝政,但为人有独到之处,与新皇帝私交甚笃,要在旬日之后才到死期。蔡京被徽宗先一步贬过了长江,暂时躲过一劫。朱勔贼彰贼智,逃回了自己的东南小朝廷,随后贬官旨令追了上来,免去一切公职,放归田里,只差最后一刀。
童贯率领亲军追上了赵佶,名为护送,实则避难,暂时安全。
千年以降,世间歌颂这次太学生的自发救国行为,却漠视太学学正秦桧容忍或者是纵容他的学生们挑战当时的法律秩序。这是要冒风险,要得罪六贼的,太上皇如果回銮重新掌控国家,六贼再次得势,他会被残酷报复!
这一点都不牵强附会,不久之后新一任的太学学正就以学籍要挟太学生们安静回校。
开封城内官场清洗与城防事务混合在一起急速进行,想在几天之内就完成基本上不可能,然而赵桓、李纲有一个给力的盟友A金军。女真人的动作越快,宋朝的改革就越快。
靖康元年正月初一,赵桓宣布改元“靖康”初二北方战报传来,金军渡过了黄河。初三,赵桓下诏亲征,夜间徽宗南奔。初四赵桓突然间勇气尽失,决定追爹而去,一起南逃。
李纲与整个宰执集团抗争,费尽口舌也毫无用处,只能强调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以金军骑兵的速度,宋人一旦失去了城墙的保护,随时能被追上。至此赵桓终于下定决心,成立了亲征行营司,以李纲为行营使,在京城布防。
开封城近二十年以来大兴土木,修艮岳、建延福、筑九成宫等都是劳民伤财的娱乐工程,城防设施早就抛荒了。眼下大难临头,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等千头万绪,想一蹴而就,哪有那么容易。而真正让人绝望的是没有兵。
开封城周长八十里,需要海量的守城军士,可它并没有《水浒传》里所写的常年驻守的八十万禁军。
在徽宗朝的二十五年时间里,禁军参与了太多的战争,抽调数量仅次于西军。同时也早就不是建国初期以“兵梃”选拔出来的精锐了,他们在承平岁月中每日里为上官忙碌,从事各项赚钱的买卖。说到操练,每年金明池阅军倒是铠甲鲜明,人马雄壮,搞得像仪仗队一样,为了城中小娘子们的尖叫欢呼和上官们的一点赏钱争得头破血流。
此时剩余的精锐由内侍梁方平率领驻守黄河北岸桥头,城里只剩些老弱。李纲只能勉强为无米之炊。
开封全城有四万八千名士兵,把四万马步军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八千人,作为机动力量。其余八千士卒分配到四面城墙,人力不足,以厢军、保甲民兵增配。
李纲查阅城防记录,发现有两处需要重点防护。一个是东水门(通津门),那里有储藏四十万石粮食的延丰仓。另一个是宋门(朝阳门)外的樊家冈,那里的城濠最浅。可是文官当国,顾此失彼。
三天之后,正月初八,金军杀到了开封城下,直扑地处开封城西北的牟驼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养在这里的两万匹战马和无数的草料,获得了长途奔袭之后急需的给养。
开封城外也是百年聚集所得的繁华之地,居民没来得及疏散,都成了金军随意捕猎的另类给养。
北宋靖康元年正月初八的夜晚,金军发起了第一次进攻,目标是汴河。
汴河、惠民河、五丈河、广济河四条河流穿城而过,汴河是最大最宽的一条,它“自淮而南,邦国之所仰,百姓之所输,金谷财帛,岁时常调,舳舻相衔,千里不绝”。
夜色中,金军分乘几十艘船沿汴河而下,冲向西水门。激战一整夜,宋军击毙一百余名金兵。天亮以后,金军在酸枣门、封丘门一带发起强攻,正中开封城的软肋。
酸枣门、封丘门位于开封城北部,城墙内就是延福宫和艮岳,继续向里就是建在内城的皇宫。如果破防,将直接威胁到皇帝。
李纲率领一千余名弓箭手紧急赴援,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在夹道窄巷中穿行,赶到时金军已经渡过了护城河,正在架设云梯。
城墙与护城河之间是大片的空地,宋军居高临下射击,有宋一代最强的军械就是弓箭,开封城头上从床子弩的“一枪三箭”到神臂弓,各种弓弩齐备。金军“乘筏渡濠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而坠者甚众”。
乘金军溃乱,李纲招募数百名壮士缒城而下,烧毁了数十架云梯,斩杀十多名金军将领。同一天,金军还攻打了陈桥、卫州(今河南卫辉)等城门,金军阵亡数千人,一无所获。
夜幕再次降临,金军使出了新招数A和谈。
女真人在灭亡辽国的庞大工程里学会了以和养战。每当经历一次重大战役之后都会第一时间主动和谈,甚至向辽国索要官职以示臣服。辽国每次都喜出望外,以为噩梦结束了。
女真人消化了夺来的土地人口之后国力大涨,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
这个陷阱很简陋,可身在其中时谁会拒绝这种毁灭途中的短暂安宁?宋朝就是这样,守在城头的李纲勇气百倍,可等在深宫里的顶级权贵们早就怕得要死了,听到“和”字,简直是天降福音。
宋朝派同知枢密院事李棁出城与完颜宗望议和,带回来的五个条件:一、宋皇尊金太宗为伯父;二、凡燕云在汉之人悉归金国;三、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四、纳犒军费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锦缎一百万匹;五、以亲王、宰相为质。
首相李邦彦力主全部答应,这也是皇帝与大臣们的共同心声。
李纲觉得荒谬到无法理解,“伯父”的称呼无关紧要,燕云的丢失已是既成事实,但太原等北方三镇如果割让,金军南下将直达开封,和谈还有什么意义?至于犒军费的数额,哪怕穷尽开封全城也无法满足!
李纲强调只要再坚守几天,勤王大军就会陆续赶到。金军孤军深入,背后还有黄河天险、太原等北方三镇截住回程,正好前后夹击。到时是金军向宋朝求和。前景大好,可是满殿高官一致决定立即议和。
李纲愤而辞职,皇帝立即支持他。可等他出殿再去主持城防,宋朝使者就带着誓书和北方三镇的地图出发了。紧接着就出现了赵构出城的一幕,匆匆赶来的李纲只来得及扣留割让北方三镇的诏书。
身在金营中的赵构不知道开封城里正在发生什么,不然的话,他充满神圣感的牺牲就会显得很滑稽。
宋朝的官员以宰执大臣为首,上下齐心,想尽办法筹钱。金、银、绢各一千万,马、驴、骡各一万头,要在几天的时间里搜括出这些财富,非常考验官员们的“才能”。
首先他们想到了皇帝。
宋朝天子的衣服、车马、宗庙祭具、六宫官府器皿等都被拍卖了。由此可见,宋朝真的是政治清明、人民自由,这些敢拍就有人敢买,拍卖所得黄金三十万两、白银八百万两。
接下来皇帝下令百官军民把钱都交到有司衙门,不交者斩首,隐匿财产者许奴婢、亲眷、邻里揭发,告密者有奖。也就是说,之前参加皇家拍卖会的开封居民得把所得再吐出来,一份财产卖了两份钱,宋朝不愧以钱财立国,真是精明绝顶。
钱还是不够,接下来的目标是蔡京、童贯、何执中、郑伸、梁师成、高俅等近二十年以来的高官显贵。宋廷下令查抄他们及其亲属的财产全部充公。仍然不够,又查抄各大名妓如赵元奴、李师师、王仲端等人的家产,全部充公。再查抄所有内侍的财产,曾经的赏赐都有详细的条目记录,按件收回,概不例外。
如此这般,总计得黄金六十万两、白银一千三百万两,由梁师成、李棁在正月十二日押运到金营。就在途中,号称隐相的内侍之王梁师成到了末日。宋廷宣布他的罪行,立即押赴贬所,十七天后被缢死在八角镇(今河南开封西南)。
宋朝继续搜刮绢帛马匹等赎命物资,金军游骑四出劫掠周边。
三天之后,宋朝的第一批勤王部队终于赶到了。数量很少,直接进入城内。再三天之后,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赶到,在郑州南门外遭遇金军游骑,双方短暂厮杀后金军退走。随即完颜宗望收笼人马回归大营,观察宋朝虚实。
正月二十日,宋朝靖难军节度使种师道赶到,他直抵京西汴水南岸,与金军对垒。这给宋朝带来了巨大的信心,开封民间甚至传言西军尽起入援,有百万之众。完颜宗望心惊之余派人远哨,发现后面真的还有援军。
金军退回牟驼冈,增垒观望。
其实他被骗了,种师道只带来了不到一万名士兵,之所以大张旗鼓,正是因为兵少事急,才示敌以强,振作开封城内的士气。
士气是不可能振作的,这辈子都别想振作。种师道在金殿上与首相李邦彦针锋相对,甚至无礼地嘲讽对方,打击议和派的气焰,朝廷也只是把李纲的权力分了一半给他,一天之后姚平仲赶到,军权又被一分为三。
种、姚都是西军世家,宋廷之所以分权,一是对军队的倚重,二是所谓的祖宗家法,哪怕虎狼屯于阶陛,也绝不能把军权集中在一人之手。
勤王部队络绎不绝,很快达到十多万,城里无处安置,很多在城外扎营。
这期间开封城的大门总是大开着,数不尽的金银绢帛、名果、珍膳、御府珠玉、古玩、宝带、鞍勒、妓乐、珍禽、驯象被送进金营。负责这些事的人是中书侍郎王孝迪,他在都城搜括民财,威胁民众说如果惜财,让金军杀进城来,就会“男子杀尽,妇女虏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由此得名“四尽中书”,与之前的“六如给事”李邺并列。
丑陋的迎奉让金军肆无忌惮,他们掘开了宋朝历代皇室后妃、皇子、公主的坟墓,窃财取乐。宋钦宗忍无可忍,命令李纲等人立即拿出战策报复。
李纲给出了一套整体方案。
城外金军有六万,一半是契丹、渤海等族的杂兵,本是女真人的死敌,只要金军兵事蹉跌,就会变生肘腋。宋朝勤王军队达到了二十多万,先分兵迂回到黄河南岸区域,恢复州郡,切断金军粮道。金军给养匮乏,只能派出游骑劫掠,待其出营宋军就以优势兵力歼灭,再以重兵围困牟驼冈,坚壁不战,等金军无力支撑时逼使其承认北方三镇是宋朝固有领土,才放他们北归。宋军在其渡河时截击,必定大获全胜。
钦宗大喜,诸将、大臣也都赞成,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什么时候实施?
这是宋朝独有的难题,从宋真宗“天书降、圣祖临”开始,到徽宗赵佶自封道君皇帝,宋朝一直笼罩在浓重的宗教氛围里,所有大事都要由上天决定,连徽宗南逃时都要由太史占卜一个良辰吉日。
这事关系到社稷存亡,自然要找一个术士来决定。术士计算,二月六日大吉。
赵构对以上消息一无所知,尤其是即将发生的攻击行动。这就是人质的悲哀,无论胜利或者失败,对他都只有伤害。在二月初一的夜晚,赵构察觉到金营躁动不安,兵马调动频繁,有非常多的骑兵迅速远去。
这在古代宁静的夜晚会形成巨大的声源,赵构养在深宫,刚刚开府不久,要在以后历经多场磨难之后,才能培养出徘徊生死之际的求生本能,那时他会清楚地意识到有一场突发的大战开始了。
夜色更深之后,赵构很可能已经就寝,他被金军唤醒,带到了完颜宗望的帅帐外。完颜宗望向他展示被抓到的宋军俘虏,他才知道姚平仲欲独建大功,在当晚率一万步骑出城偷袭金营。姚平仲对内封锁消息,其实哪怕李、种两人知道也无可奈何。赵桓下令军权三分,各自统率,姚平仲有权做任何决定。奈何对外却消息走漏,金军在半路设伏将其击败。
金军惊怒之余,召唤赵构,以及同行的宰执张邦昌责怪呵斥。张邦昌就是“以亲王、宰执为质”中的宰执,时任少宰。
张邦昌,字子能,生于北宋元丰四年(1081),永静军东光县(今河北东光县大龙湾)人。进士出身,历任大司成、知州、礼部侍郎、尚书右丞、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少宰、太宰兼门下侍郎等职。其中大司成是学官,总管国子监与辟雍等内外官办学府,可以说是宋朝教育部长。从履历上看,此人宦途数十载,历任国家各大要害部门的长官,堪称资历深厚。但是查阅史料,他居然没有任何突出的政绩。
可查的唯一记录是“首请取崇宁、大观以来瑞应尤殊者增制旗物”。这是为宋徽宗时期各种瑞祥事件制造官方升级待遇,典型的溜须拍马。也就是说,他一直躲在六贼的阴影里苟且偷安,不敢有丝毫的作为。
这时宋朝宰执一大堆,偏偏是他被推出来当人质,可见关键时刻越是骑墙观望的人,越会被当作替罪羊。
面对暴怒的完颜宗望,张邦昌“恐惧涕泣”,被吓坏了,他的惶恐、怯懦给完颜宗望留下了深刻的的印象。这一刻,张邦昌绝对想不到惶恐和怯懦会是怎样珍贵可靠的品质。
赵构则“不为动”,保持了皇子应有的镇定和荣誉感。这让完颜宗望诧异,进而怀疑赵构不是真正的皇子,他要宋朝换一个亲王来当人质。经了解,他选了肃王赵枢。
另一边,开封城内乱成了一锅粥。
本国军队的失败让以李邦彦为首的宰执高官们看到了和平的希望,他们围攻李纲,警告主战派不许再有异动。李纲震惊之余,只有慨叹全盘布置落空,难以为继。
种师道从纯粹的军事角度出发宣称劫寨虽然失败了,但正是胜利的契机。今晚还去劫,不管是否再败,一连劫十天。十天之后金军必将惊恐疲惫,只有退兵。那时实施李纲计划的条件仍然还在,黄河南岸还是宋军的决胜之地。
这引发了新一轮争论,廷争愈演愈烈,直到李纲、种师道被解除职务。主和派在百忙之中牢记金军的吩咐,由秦桧与程瑀为割地使,护送肃王赵枢和割让北方三镇的诏书去金营,一同带来的还有张邦昌的职务调动:少宰升太宰,继续当人质。
赵构被送回开封城。他在正月十四日出城,二月上旬回归,共计二十余天。这段时间被宋朝官方大肆歌颂,他之所以能在后来重建乾坤,从这时就可见端倪,实在是坚忍英武。
实际情况是,赵构在金营的短暂时光里是被软禁的,他没有行动的自由,但也没有受到欺凌和侮辱。这时的金军没有实力攻破开封城,一切所得全在于威慑。出于军事态势和政治需求,完颜宗望是始终善待赵构的。
也就是说,赵构的“坚强”没有遭到足够的挑战。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他本人也没有改变呢?出城时是勇于牺牲的爱国亲王,回城时仍然热血,甚至多了些经验,变得更加成熟?这在此时是不需要质疑的,皇室和民间都热烈欢迎他的回归,可以想象,他在一片绝望的恐慌里树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标签。
皇九子赵构,再也不是默默无闻的皇子了。
这时的赵构是不会对刚刚在匆忙中有过短暂交集的秦姓官员有深刻印象的。虽说是这个人带给他返回开封城,结束人质生涯的好消息,但他也仅限于传旨,并不是决策者或首倡者。两个人都不会意识到在未来彼此还会有怎样的交集,对彼此有多么的重要。
秦桧,他不再是太学学正了。由于学生运动和他自己的主张,他被主和派从象牙塔中拎了出来,执行他这一时期最反对的任务。
金军提出割让北方三镇时,秦桧上书反对,提出了四点建议:一、金人贪得无厌,乞止许燕山一路;二、和议不可恃,必须增强守备;三、召集百官廷议,选择正确意见写进誓书;四、不许金使入城,不可入宫门,不可上殿。
宋廷的回应是不报,即不批复。
随后秦桧的职务被调动,任职方员外郎。太学学正是正九品,职方员外郎是正七品,升官了。紧接着就接到了命令,命秦桧与礼部侍郎程瑀为割地使,护送肃王与割地诏书去金营。这真是巨大的讽刺,你越反对什么,就偏要你去做什么。
秦桧抗旨,“是行专为割地,与臣初议矛盾,失臣本心”。他三次拒绝,但朝廷不许,只好启行。
此行秦桧与程瑀一路跟着金军到达燕云区域,交割所有公事之后才返回。
在这一过程中,秦桧与赵构都没有发现彼此在最初时是那么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