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梵高与高更之后,自然要说到亨利·卢梭这“痴人”。在这尘劳的世间,像他那样的痴人真是难得,他真是天真纯洁的“世间的珍客”。
亨利·卢梭(Henri Rousseau,1844—1910),巴比松派画家中,也有一个卢梭,就是Théodore Rousseau,与米勒、柯罗等为同志,请勿与亨利·卢梭相混杂(普通T. Rousseau指前者,H.Rousseau指后者)。生于离巴黎西南七八十里的拉瓦尔地方。他的父亲是个洋铁工人,母亲是一个不受教育的乡下姑娘。他的童年的事迹不甚详悉,大约是没有受教育的。丁年入军队。千八百七十年,被派遣到墨西哥做军曹。居墨西哥的一年间,与他的一生很有关系,他所有的神秘性,像原始人所有的对于自然的惊奇心,以及从此发生的种种幼稚的幻觉,似乎都是在那时期中深深地着根的。这心支配他的后年,简直可说他的一生是从这原始森林中发生的。不久他就回到法兰西,参加正在开始的普法战争,受命为某城寨的守备。战争后又为巴黎入市税关的职员。他的地位很卑下;然那时候他已耽好绘画了。他的学画,一向不从师,只是由自己描写。渐渐脱出税关,而变成了一个画家。他的特殊的天真味,原为诗人古尔蒙(Gourmont)及画家高更所爱好,他们常相来往;然而他既不加入职业画家之列,也不**世间,连他的生活状态都少有人知道。他做税关吏的时候,曾经同一个波兰女子结婚,且生下一个女儿,然不知有什么原故,不久就分手,把女儿寄养在乡下的朋友家里。后来又娶第二妻,曾经开设—所卖文具的小店,为其妻的内职。于此可知他的经济状况是很穷迫的。然而这时候他的绘画研究的兴味正浓。终于在千八百八十六年的第二次“独立展览会”中,发表四幅出品。自此以后,直到他死,每年在这里陈列作品。于是世间渐渐有人注目他,看他做异端者。然而穷乏依旧逼迫他。但是这却不关,因为他的根性纯朴正直,气宇轩昂,尽管在自己的家里(他的所谓家,是一间狭小而污旧的二层楼上的租寓)设办一点粗末的酒肴,招请几个相知的诗人及画家,谈笑取乐。当时也有像诗人阿波利奈尔(Apollinaire)等,十分理解他,他们认识卢梭的“艺术”,为他介绍,又帮助他的实生活。第二妻又比他先死。老年的卢梭,还是少不来女人,六十四岁的老头子恋爱了一个五十四岁的寡妇,演出可怕的悲剧与喜剧。六十六岁的初秋,他在巴黎郊外的薄暗中独自寂寞地又愉快地死去。
《在圣路易斯的自画像》,亨利·卢梭,1890年。
《饿狮袭击羚羊》,亨利·卢梭,1905年。
《狂欢节之夜》,亨利·卢梭,1886年。 卢梭称他画的这类画为“肖像风景画”,以风景为背景,前景是肖像。
《缪斯激发诗人灵感(阿波利奈尔和玛丽·洛朗桑像)》,亨利 ·卢梭,1909 年。
《梦》,亨利·卢梭,1910年。 画中的女子是卢梭年轻时的情人亚德维加。卢梭为这幅画作诗一首,名为《题梦》:“亚德维加在一个美梦里/已轻轻坠入睡乡/听见芦笛/由友善的耍蛇人吹响。/其时明月熠熠/在河流(或花丛)上,碧树上,/野蛇都伸耳一只/来听乐器的欢唱。”
卢梭的作品,在各点上都是单纯的。他不像现代的别的画家地取科学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研究。他只是生在乡下,住在巴黎市梢的一个风流的proletariat(无产阶级)。不受教育,也没有现代意识;他的单纯明净的心中,只有所看见的“形”明了地映着,犹似一个特殊构造的水晶体。所以他不像印象派画家地意识地感到光线、空气、运动,而描写它们。他只是依照他眼中的幻影而描出静止的、平面的、帖纸细工似的形象。经过传统的洗练的名人的技巧等,在他的画中当然没有。然而他的优秀的视神经毫不混杂,他只是清楚地看见他所看的东西,而把它鲜明地表现出。所以他的表现很是写实的;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看来是写实,别人看来完全是主观的表现。在他,没有客观的真实,只有他的感识内的真实是存在的。他就忠实地细微地描写这真实。他所写生的现实的世界,不是眼前的实物的姿态,而是由记忆描出的。他的单纯而幼稚的记忆,当然是一种幻象的真实——现实。所以他的画中,常有幼稚的装饰的附加物,意识地或无意识地添附着。自画像的后面添描船,诗人的肖像画,手中添描石竹花。这等并不是什么象征,只是像孩子们所描的无意义的装饰而已。在他的画中,现实的世界与梦的世界,作成不可思议的谐调,所以他的画足以**观者的心。在他看来,现实与梦没有什么境界,二者同是一物——梦也是现实。他的变态的主观主义,即在于此。
《独立百年纪念日》,亨利·卢梭,1892年。
以上所述后期印象派四大家,是艺术上的主观主义的先驱者。然而其主观主义的倾向并不甚深,要不外乎向新兴艺术的过渡人物而已。比他们更进一步的,就是所谓“野兽派”的群画家。
《战争》,亨利·卢梭,1894年。
《提着木偶的孩子》, 亨利·卢梭,约1903年。
《足球运动员》,亨利·卢梭,19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