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无不变的事物,民族亦何独不然。民族,就是代表一种文化的。文化,只是一种生活的方式。生活的方式变,即文化变;而人所遭遇的环境变,即其生活方式,不得不因之而变。凡事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所以民族本来是要求其能变的。唯能变才有生机。唯一种文化,发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发生均衡的现象。此时非加之以外力,则不能大变。自西力东侵以来,中国遇着一旷古未有的变局。前此所遇的异族,至多武力为我所不逮;到现代,便文化的优劣,也发生问题了。所以近世和欧洲趋向相异的文化接触,实给我们民族以甚大的进展的机会。一个民族的文化,当其发生剧变之时,总不免相当的牺牲和苦痛。当这时代,对于新文化,深闭固拒愈甚,则其所受的牺牲和苦痛愈深。
中华民族的形成
中华民族,是怎样形成的?我们试追溯到历史上。我们最初,只是黄河流域的一个民族。我们进而将其他民族同化。我们再进而开拓长江流域,我们再进而开拓辽、热、察、绥,我们再进而开拓粤江流域。中华民族大一统的规模,就于此确立。自此以后,为我所同化的:北有匈奴、鲜卑、突厥;东北有女真、蒙古;西北有深目高鼻的西胡;西南有氐、羌、苗、猺、猓猡等高地民族。每经一次同化作用,我们的疆域就扩张一步。我们的文化,亦时时兼收异族之长。我们吃西方来的瓜,我们着南方来的棉。我们会坐胡床,我们会玩胡琴和羌笛。我们也崇拜从西方来的胡天。我们吸收、融化了这些,而仍不失其为我。天下只有能兼容并蓄,是伟大的;只有能兼容并包,而仍不丧失其自己的,是伟大的。诚然,中华民族是伟大的。
民族唯能变才有生机
天下本无不变的事物,民族亦何独不然。民族是怎样变化的呢?民族的成因,总说起来,可以说是原于文化。一民族,就是代表一种文化的。文化的差异不消灭,民族的差异,也终不能消灭。而文化之为物,并不是不变的。文化,只是一种生活的方式。生活的方式变,即文化变;而人所遭遇的环境变,即其生活方式,不得不因之而变。环境是无时无小变的,所以人类社会,也不绝的在渐变。到环境生大变化时,人类要求适应他,乃罄其潜力(即平时储蓄之力以应之),就发生所谓突变了。凡事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所以民族本来是要求其能变的。唯能变才有生机。唯一种文化,发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发生均衡的现象。此时非加之以外力,则不能大变。但微细的渐变,仍是有的。因和异民族交通,而效法其所为,这亦可以说是一种环境的改变。民族之互相冲突亦然。所以异民族之相接触,于民族亦是有利的,因为这亦是一种文化的刺激。(《中国民族演进史》,第10—11页)
中华民族前途的希望
中华民族,已往的事迹,留于历史上的,已显著光荣。但在将来,更有很大的希望。为什么呢?凡是一国的兴亡,全视国民的强弱,国民能振奋则强,倘堕落就弱。像古代的罗马大帝国,强盛的时候,全部欧洲,和非洲北部,亚洲西部,都在其统辖之下。只因罗马人民,因强盛而奢侈、放纵,贪佚乐,怕当兵,养成懒惰的社会,外族交侵,罗马大帝国从此瓦解而灭亡。自古以来,文化最早曾经强盛的民族,因国民堕落而衰亡的,不知其数。我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历史,国民向以勤俭耐劳著称,又有孔子诸圣贤著书立说,劝导国民,力戒贪乐懒惰,要奋发有为,崇道德,求知识。如此则国民元气常新,已往历史上的强盛,可以复见了。
打破文化的平衡
自西力东侵以来,中国遇着一旷古未有的变局。前此所遇的异族,至多武力为我所不逮;到现代,便文化的优劣,也发生问题了。民族既以文化为特征,与优等的异民族相遇,自然我们的民族,也感受着重大的威胁。文化进展到一定的程度,便要发生平衡的现象。所谓平衡,便是乐于保守,惮于改革;非加之以外力,则不能大变。中国文化,在东亚的一个区域中,其发展,可说是已达于高度。向来同我们接触的民族,其文化程度,都较我们为低。其文化的趋向,与我相异,而足给我们以一种刺激的,只有印度。但是印度的佛教,自汉代输入中国以来,经过魏晋、南北朝、隋唐时代的摄取,再加以宋、明时代(理学时代)的改造,业已与我国的文化融合为一;又成平衡的现象了。当此情势之下,非环境大变,我们的文化是不会有急剧的改进的。所以近世世界大通,和欧洲趋向相异的文化接触,实给我们民族以甚大的进展的机会。一个民族的文化,当其发生剧变之时,总不免相当的牺牲和苦痛。当这时代,对于新文化,深闭固拒愈甚,则其所受的牺牲和苦痛愈深。中国民族,是以“易”为其哲学思想,以“中庸”为其践履的标准的。所以对于新文化,最能欢迎和吸受。(《中国民族演进史》,第167—1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