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清代之文化与社会状况(1 / 1)

白话中国史 吕思勉 1494 字 2天前

明末学术,有两方面:一是经世致用,一是读书考古。清朝处于异族专制之下,有许多社会上、政治上的问题,都不敢谈;士大夫也有些动极思静了;于是经世致用之学,渐即销沉,而专发达了读书考古的一派。清朝所谓考据之学。古代不明白的事,经他们考据明白的很多。他们要求正确的古书,所以尽力于辨伪,尽力于校勘,尽力于辑佚,业经亡失、错误、窜乱的古书,经他们整理好的亦不少。清代是一个动极思静的时代,所以其风气,是比较沉闷的。到后来,所以始终没有慷慨激昂,以国事为己任的人,以致建立不出一个中坚社会来,实由于此。总而言之,近代的读书人,是不甚留意于政治和社会的事务的。所以海通以来,处从古未有的变局,而这一个阶级反应的力量并不大,若在宋明之世,士子慷慨好言天下事之时,则处士横议,早已风起云涌了。此等风气,实在到现在,还是受其弊的。

学风的转变

明末诸儒的学术,本有两方面:一是经世致用,一是读书考古。清朝处于异族专制之下,有许多社会上、政治上的问题,都不敢谈;而且从宋到明,士大夫喜欢闹意气,争党见,这时候,也有些动极思静了;于是经世致用之学,渐即销沉,而专发达了读书考古的一派。

清朝的士风

士人本有领导他阶级的责任,中国士人最能尽此责任的,要算理学昌明时代,因为理学家以天下为己任,而他们所谓治天下,并不是专做政治上的事情,改良社会,在他们看得是很要紧的。他们在乡里之间,往往能提倡兴修水利,举办社仓等公益事业。又或能改良冠婚丧祭之礼,行之于家,以为民模范。做官的,亦多能留意于此等教养之政。他们所提倡的,为非为是,姑置勿论,要之不是与社会绝缘的。入清代以后,理学衰落,全国高才的人,集中其心力的是考据。考据之学,是与社会无关系的。次之,则有少数真通古典主义文学的人,其为数较多的,则有略知文字,会做几篇文章,几首诗,写几个字,画几笔画的人。其和社会无关系,亦与科举之士相等。总而言之,近代的读书人,是不甚留意于政治和社会的事务的。所以海通以来,处从古未有的变局,而这一个阶级反应的力量并不大,若在宋明之世,士子慷慨好言天下事之时,则处士横议,早已风起云涌了。(《中国近世史前编》,见《中国近代史八种》,第157—158页)

清代的考据学

清朝所谓考据之学,是以经学为中心的。因为要读经,所以要留意古代的训诂名物、典章制度。古代不明白的事,经他们考据明白的很多。他们要求正确的古书,所以尽力于辨伪,尽力于校勘,尽力于辑佚,业经亡失、错误、窜乱的古书,经他们整理好的亦不少。他们的大本营虽在经,然用这一种精密的手段,应用于子、史等书,成绩也是很好的。清朝对于经学,是宗汉而祧宋的,所以其学亦称为“汉学”。但是汉学之中,仍有区别。清初如顾炎武等,还是兼采汉、宋,择善而从的,不过偏重于汉罢了。专以发挥汉人之说为主的,在乾、嘉两朝,实为汉学极盛时代。惠栋、戴震、钱大昕,为此时巨子。嘉庆年间,开始有人从汉学中,分别“今文”“古文”之说,道、咸以后,主张今文,排斥古文的风气渐盛。汉朝的今文家,本是主张经世致用的,所以清学到末期,经世致用的精神,也就有些复活了。

史事何以要考证?

大抵原始的史料,总是从见闻而来的,传闻的不足信,人人能言之,其实亲见者亦何尝可信?人的观察本来容易错误的。即使不误,而所见的事情稍纵即逝,到记载的时候,总是根据记忆写出来的,而记忆的易误,又是显而易见的。况且所看见的,总是许多断片,其能成为一件事情,总是以意联属起来的,这已经掺入很大的主观的成分。何况还有没看见或忘掉的地方,不免以意补缀呢?这还是得之于见的,其得之于闻的,则传述者又把这些错误一一加入。传述多一次,则其错误增加一次。事情经过多次传述,就无意间把不近情理的情节删除或改动,而把有趣味的情节扩大起来。看似愈传述愈详尽,愈精彩,实则其不可信的成分愈多。这还是无意的,还有有意的作伪。那便是:(一)伪造假的事实,(二)抹杀真的事实,(三)无所为而出于游戏性质的。以上所述,实在还都是粗浅的,若论其精微的,则凭你一意求真,还是不能免于不确实,虽然你已小心到十二分。因为人的心理,总有一个方向,总不能接受和这方向相反的事情。所以又有许多真确而有价值的事情,为你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心理上这种细微的偏见,是没有彻底免除的可能的;就要洗伐到相当的程度,也很不容易。史事的不足信如此,无怪史学家说“历史只是大家同意的故事”了。史学家为求真起见,在这上面,就得费掉很大的工夫。(《历史研究法》,第56—57页)

清代的义理辞章之学

宋学在清代,也仍保守其相当的分野。人们对于讲考据的人,而称其学为义理之学;至于做文章的人,则称为辞章之学;俨然成为学术界上的三大派别。义理和辞章之学,声光都远不如考据之盛,这是风气使然。以古文著名的桐城派,创于方苞,成于姚鼐,都是安徽桐城县人。主张义理、考据、辞章三者不可缺一,立论颇为持平。以他自己的立场论,则在汉、宋之间,是偏于宋的;而其所长,则尤在辞章。在宋时,浙东一派学术,本是注重史学的。此风经明、清两代,还能保存。会稽章学诚,史学上的见解,尤称卓绝,和现代的新史学,相通之处颇多。清代的学术界,可以说是理性发达,感情沉寂的时代,所以其文艺,和历代比较起来,无甚特色。桐城派号称古文正宗,不过是学的唐、宋人,此外也不过或学周、秦,或学汉、魏;诗亦是如此,非学唐,即学宋。词则中叶的常州派,嫌元、明的轻佻成薄,而要学唐、五代、宋;书法则邓完白、包世臣嫌历代相传的帖,渐渐失真,而要取法北碑;都有复古的倾向;然亦不过摹仿古人罢了。

清代的社会状况

因为清代是一个动极思静的时代,所以其风气,是比较沉闷的。清朝的管彤曾说:“明之时,大臣专权;今则阁、部、督、抚,率不过奉行诏命。明之时,言官争竞;今则给事,御史,皆不得大有论列。明之时,士多讲学;今则聚徒结社者,渺焉无闻。明之时,士持清议;今则一使事科举,而场屋策士之文,及时政者皆不录。”(见管彤撰《拟言风俗书》)把明、清风气,两两比较,可谓穷形尽相了。清朝到后来,所以始终没有慷慨激昂,以国事为己任的人,以致建立不出一个中坚社会来,实由于此。此等风气,实在到现在,还是受其弊的。以上是指士大夫说。至于人民,则历朝开国之初,大抵当大乱之后,风气总要勤俭朴实些。一再传后,生活渐觉宽裕,贫富的不均,亦即随之而甚。明清时代,各省还有“贱民”,在最低阶级,为“良民”所不齿的。如山西的“乐籍”,广东的“蜑户”,浙江的“丐户”,清朝曾免去乐籍、丐户,使为良民。但如蜑户等,虽经解放,仍旧守其故俗。

传统政治与社会的特点

(一)当时中国的政治,是消极性的,在闭关时代,可以苟安,以应付近世列国并立的局面则不足。(二)当时中国的人民和国家的关系是疏阔的,社会的规则都靠相沿的习惯维持,所以中国人民无其爱国观念,要到真有外族侵入时,才能奋起而与国家一致。(三)中国社会的风俗习惯,都是中国社会的生活情形所规定的,入近世期以后,生活情形变,风俗习惯亦不得不变。但中国疆域广大,各地方的生活,所受新的影响不一致,所以其变的迟速,亦不能一致,而积习既深,变起来自然也有相当的困难。(《中国近世史前编》,见《中国近代史八种》,第1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