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族在太古时代,似乎分为两支:一支在河南的,是燧人、伏羲、神农,从渔猎进化到农耕。一支在河北的,则以畜牧为业,这就是黄帝之族。当神农氏的末年,两族曾起过一次冲突,就是所谓阪泉、涿鹿之战。其结果,黄帝之族得利,从此以后做共主的,就都是黄帝的子孙。虽然古代的天子,未必有多大权力,然而共主的统绪,相承不断,我国建国,就此放下基础了。
搜集、渔猎、畜牧、农耕四时代
人所以维持其生命的,最紧要的便是食,而取得食物的方法,亦随时代而不同。最初只是到处游行,遇见可吃的东西,就取来吃,这个唤做搜集时代。进步些,能和动物斗争,则入于渔猎时代。一定的地面上,可供渔猎的动物,是有限的,有时候还不能渔猎;所以在这时代的人,常常挨着饥饿。于是在草原之地的,进化而为畜牧;在山林川泽之地的,就进化而为农耕。
农耕即孔子所言的大同时代
《礼运》所载孔子论大同之言,业已人人耳熟能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更简而言之,便是“养生送死无憾”六个字。老子说:“郅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老死不相往来,用现在人的眼光看起来,固然不是美事。然而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却是不易得的。这颇可与孔子论大同之语,互相发明了。从游牧再进到耕农,则人类的生活,益形宽裕;而其性质,亦因之大变。这实缘其所操事业之平和,而其生活程度,亦远高于旧时之故。孔、老所想望的境界,大抵即在此时。(《中国社会变迁史》,见《吕思勉遗文集》下册,第154、157、160页)
国家的起源
国家不是最初就有的,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才建立起来的。搜集时代,不必说了。就渔猎时代,文明程度,也嫌太低;而且因受食物的制限,所团结的人,亦觉得太少。游牧时代,团结的人固然多了;文明程度,也固然较高了;毕竟是逐水草而居,和一定土地的关系不密切。农耕社会,则又内部太觉平和,分不出治者和被治者的阶级来(古代的农业公产部落,内部的关系,是很平和的。孔子所谓大同,大概就指的这个时代。可参看拙撰《大同释义》,见《文化建设杂志》第一卷第九、第十两期),所以往往不能形成国家。国家最普通的起源,是畜牧和农耕两种部落的结合。原来畜牧民族,性喜侵略,往往把农耕民族征服。而农耕民族,安土重迁,宁愿纳贡表示服从,而不愿意逃走。游牧民族,就始而征收其贡品;继并迁居其部落之内,代操其治理之权,形成治者和被治者的关系,国家就于此成立了。这是政治学家的成说,返观我国的古史,似乎也是符合的。
由大同入小康
大概农业社会,衣食饶足;其人所从事的事业,又极和平,所以其性质最为善良。对外多能“讲信修睦”,内部更其不分彼此。孔子所说的大同时代,大约就是指此等部落而言。假定有两个部落,互相争斗,一胜一败,败者的财产,就要为胜者所有,连人也做了他们的奴隶了。如此,便生出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阶级来。即使没有征服和被征服的关系,一部落中,治者的权力,也会日渐扩大,至于与被治者分离。古代的国家,大概是如此造成。(《初中标准教本 本国史》第一册,上海中学生书局1935年版,第20、21页)
部落互相接触,兵争渐起,发生征服与被征服之关系。而各部落之内部,执掌政权及富有财产者,权力渐显,地位亦渐高。社会则渐降而入小康之世矣。(《高中复习丛书 本国史》,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8页)
中华民族的起源
地球上的人类,其初该是同出一源的。因为环境的不同,影响到容貌上,而分为许多种族;又因文化的不同,而分为许多民族。中国大陆,在古代是有许多民族,杂居其间的。而在黄河流域的华族(中华民族的起源地,说者各有不同,但以从中亚细亚迁来逐渐到黄河流域之说,比较近是。自从民国十年以来,北平西南的周口店,发见一种猿人遗骨,称为北京人,又名中国猿人,推算年代,当在五十万年至百万年左右。似乎中华民族的祖先,就发源于中国本土。或者极古时候已由中亚迁来了),就是后来称为汉族的,文明程度最高。汉族在太古时代,似乎分为两支:一支在河南的,是燧人、伏羲、神农,从渔猎进化到农耕。(普通以伏羲为游牧时代的酋长,乃因“羲”又作“牺”,“伏”又作“庖”,因而生出“驯伏牺牲”“取牺牲以充庖厨”等曲说。这是不对的。伏羲二字,乃“下伏而化之”之义,见《尚书大传》)一支在河北的,则以畜牧为业,这就是黄帝之族。[《史记·五帝本纪》说:“黄帝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人众)兵(军械、师兵、犹言武装的徒众)为营卫。”所以知其为游牧民族]当神农氏的末年,两族曾起过一次冲突,就是所谓阪泉、涿鹿之战。(据《史记·五帝本纪》说:神农氏这时候衰弱了,诸侯互相攻击,神农氏不能征讨,诸侯之中,蚩尤氏最为暴虐。黄帝和蚩尤战于涿鹿,把他擒杀。又和炎帝战于阪泉,三战然后得胜。诸侯乃共尊黄帝为天子)其结果,黄帝之族得利,从此以后做共主的,就都是黄帝的子孙。虽然古代的天子,未必有多大权力,然而共主的统绪,相承不断,我国建国,就此放下基础了。
炎、黄之际为世运一大变
《战国策·赵策》曰:“宓牺、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春秋繁露·尧舜不擅移汤武不擅杀》曰:“今足下以汤、武为不义,然则足下所谓义者,何世之君也?则答之以神农。”若是乎,自古相传,咸以炎、黄之际,为世运之一大变也。案《战国·秦策》:苏秦言神农伐补遂,《吕览·用民》谓夙沙之民,自攻其君而归神农。《说苑·政理篇》同。则神农之时,亦已有征诛之事。盖神农氏传世甚久,故其初年与末年,事势迥不相同也。然此等争战,尚不甚剧,至炎、黄之际,而其变益亟。(《先秦史》,第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