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非常喜欢的小说家大仲马,一次在小说前言里,讲了一个比小说本身更有趣的故事——他被报社的主编催稿,要写一篇名为《阿尔贡的内勒》的小说。
可是每次刚写了几句,他就发现自己写不下去了,犯了拖延症。
但相比同时代其他文学巨匠,大仲马有个优势,即他有个好儿子小仲马,此人跟他爹一样是个出色的小说家。
于是,大仲马就找小仲马来聊天。
聊着聊着,小仲马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老爹在谈小说构思时兴味索然,却在谈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时特别兴奋。
于是,小仲马就建议说:我要是你,我就不写什么《阿尔贡的内勒》,而是把你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写出来。
大仲马闻言很犯难:“可是,《阿尔贡的内勒》我已经准备了两年了。”
小仲马犀利地吐槽说:“你准备了两年,还没把它写出来,那说明你永远也写不出来了。”
此话应该击中了所有拖延党的痛处。
这场作家之间的父子局,是我十五岁的时候读到的,读了这个故事之后,相当程度上治好了我的拖延症。
自我写微信公众号以来,很多朋友对我几乎每天都有东西写表示过吃惊。其实,我的创作习惯是这样的——每天坐到写字台前,把脑子中已经打好腹稿的文字放到一边,先问自己一个问题:“相比于这些存稿,我今天有没有更想写的东西?”如果有,那么那个临时的思路,就会替代积压的存稿,成为我这一天想写的题目。
结果证明,这种“临时起意”优先于“酝酿许久”,反而是最高效的。
时下很多人都会犯拖延症,而分析大仲马的那次拖延症之后,你会发现,挡住他写出《阿尔贡的内勒》的,其实恰恰是他脑内正在构思的那个新故事。
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兴趣转向了那个新的创作,灵感都被“截流”了,由于“新欢”已至,他酝酿已久的那篇文字反而写不出来了。
是的,对于一个拖延症患者,尤其是患拖延症的创作者来说,阻碍他工作的最大原因,是他心里有另一件更想干的事儿。
而最好的解决方式,莫过于化拖延症为创造力,先把你时下最想做的那件事做了再说。
你会发现,当你化拖延为动力,做起事来总会特别高效。
我是以这种创作思路来写我的这个微信公众号的,这样做的好处是我几乎天天可以和读者们交流,每天都有新稿子写。
但坏处则是:
第一,我的文章题材会很杂,东一点,西一点,热点和冷门,让不同口味的读者等得都很辛苦。
第二,我会欠很多稿债,很多拖更已久的稿子,会一直持续地拖延下去。
这些稿子一直欠奉,让我对期待它们的读者感到很抱歉,它们没被写出的主要原因,是它们一直都不是我某一天坐在电脑桌前时最想跟读者说的话。而随着热点过去,时间推移,它们的优先级可能会越压越拖后,而能把它们写出来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我尝试改变一下写作习惯,试一下憋稿子的方法是否有效。
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强迫自己将创作冲动遏制一下。回头整理整理自写公众号以来那些“压箱底”的思绪,看看我是不是有什么错过和遗漏……
因为有些思路,在我脑内已经“排号”快一年了,再不写出来可能我自己都快忘了。
所以,最近这一周,我未必日更,而是尝试还几个大的稿债。
二
大仲马最后写出来的那篇小说,名叫《耶户的一帮子》,中文名被翻译成了《双雄记》。
这本书非常冷门,冷门到现在似乎在中文市场上已经找不到再版。但该小说实则对后世通俗小说,乃至影视、戏剧都起到了巨大影响。
因为它确立了一个经典的“双主角”叙事模式,两名身处对立阵营的主角,棋逢对手,打得有来有回。你在后来的很多通俗作品中都能看到这种模式的影子,无数后世小说都在向这种模式致敬。
随便说几个例子,比如古龙的《绝代双骄》里的江小鱼和花无缺,比如《银河英雄传说》里的杨威利和莱因哈特,比如《亮剑》里的李云龙和楚云飞,比如《名侦探柯南》里的柯南与基德。
但这种“双雄”思路能成立,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战斗双方都是守住了共同底线的英雄。彼此的价值观都是立得住的。在大仲马艺术化的笔法下,哪怕是法国大革命时代那么残酷的政治斗争,斗争双方都是很绅士的、讲道德的、有底线的。这样写出来的小说,宛如两个棋逢对手的侠客对阵,打得有来有回,战斗很有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