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巫狂热(1 / 1)

群体狂热 查尔斯·麦凯 10389 字 1个月前

The Witch Mania

是众神之怒,抑或众星之邪气,

同谋给人世间降下祸害灾疫,

让可怜的人类痛苦不已,

对盲目无知的爱已深深感染到凡夫俗子的心底??。

??

——斯宾塞《缪斯的眼泪》

乡民:吊死她!打她!杀她!

法官:怎么了?快停下这种暴行!

索耶的母亲:一群暴徒——一群血腥的刽子手!企图折磨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法官:哎,邻人们啊!你们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吗?呸!折磨这样一位老妇!

邻人们:这女人!是来自地狱的猫,是女巫!为了证明她是女巫,我们在她家的茅草堆上点火,她却朝我们狂奔而来,就像魔鬼给了她一桶火药似的。

??——福特《埃德蒙顿的女巫》

人们深信鬼魂在某种情况下可以重返人间是出于对永生的希望。这种信念也成为人类最大的慰藉与希冀。即使《启示录》没说,我们的内心也存在对永生的信念。此生经历的一切都会让人们更坚定而执着地相信报应和轮回。然而,在文明的洪荒时代,这种普遍的信念却成为迷信的根源,因而衍生出许多血腥恐怖的暴行。在欧洲,有整整两百五十年的时间人们都深信灵魂可以游**在人间,干扰人类的行为,而人类也拥有召唤恶灵,使其听命于自己来加害他人的能力。

所有国家都陷入不断扩散的恐惧中;人们坚信,在魔鬼及其使者的阴谋下,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在当时,任何人身上发生的任何不幸都会被归罪到女巫头上。如果一阵龙卷风吹倒了农舍,人们会觉得是女巫在施展巫术;如果一个人的牛群死于瘟疫,或是羊群感染疾病,或是死亡突然夺走他心爱之人,他也不会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而认为是附近某个女巫所致。“女巫”这个词成天被人们挂在嘴边。法国、意大利、德意志、英格兰、苏格兰与遥远的北方地区,相继陷入女巫狂热。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社会上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犯罪,法院审理的案件全都和巫术与女巫有关。成千上万名无辜女性的生命因这场残酷且荒谬的闹剧而白白葬送。许多德意志城市平均每年因巫术而被处死的多达六百人,也就是平均每天处死两人(扣除星期天,因为人们相信巫术在这一天无法施展)。后面我们会详细叙述其中的部分案例。

对《摩西五经》中“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的误解,让许多有良知的人误入歧途,他们凭着热切的迷信释放出深具毁灭性的愤怒。各个时代的人们总是不断尝试与优越的物种沟通,以刺探关于未来的秘密。追溯到摩西的时代,那些江湖术士就利用人们的轻信亵渎真神的权威,宣称自己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为此,摩西在神的要求下制定法律,禁止此类犯罪事件。但中世纪的超级狂热分子已违背了他立法的本意。根据权威学者的解释,后来衍生成“venefica”(有毒)和“witch”(女巫)的希伯来文,本意是投毒者和女占卜者——精通咒语或算命的人。现代女巫拥有非常不一样的特质,她们在假装拥有预言未来能力的同时,也会对人类的生命、四肢和财产施加邪恶的力量。这种力量只能通过与魔鬼签署的一份明确的契约来获得,契约上用血签字,巫师或女巫宣布放弃洗礼,并将他或她不朽的灵魂卖给邪恶者,且不附加任何保留条款。

自然界中有很多连今天的科学都难以解释的现象,也难怪在对自然规律还不甚明了的时代,人们会将一切超乎寻常的现象推给超自然的力量。而今,随便一个初学者就能轻松解释古时最具智慧的人都难以解释的现象。连小学生也知道为什么在山上有时会看到天空中同时出现三四个太阳,为什么人的影子会出现复影、上下颠倒、如巨人一般高大等现象。另外,我们都知道,在某些病况的影响下想象力会擅自作祟,比如疑病症患者会看到幻象与幽灵,有些人甚至可以完全相信自己是一只茶壶。医学揭开了许多让祖先与我们都感到困惑的神秘事件的面纱,那些幻想自己是一匹狼的人会被送到医院而不是火刑架上。但在捉拿女巫的时代,这样的人是要被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的。人们也曾认为在荒原中、海洋里与空气中住满了各种怪诞的灵魂,而这些恶灵还会向人索命,现在看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在追溯巫术的历史前,我们必须先来熟悉一下那些修士凭空捏造出来的魔鬼守则。我们必须了解“宗动天”(Primum mobile)的意思,明白是谁给了女巫折磨自己同胞的能力。大众普遍认为,魔鬼有着巨大的身躯,外观丑恶,多毛,头上有角,还长着长尾巴、分趾蹄,拥有龙的翅膀。这样的描述也经常出现在修士们早期的“神迹故事”或“神秘故事”中。在这些词语的衬托下,魔鬼成为故事中的重要角色,就像现代哑剧中的小丑那般重要。人们的乐趣就是看到魔鬼被圣人以棍棒驱赶,拖着残破的身躯哀号着离开舞台。圣邓斯坦(St. Dunstan)就经常使用一个使他声名大噪的把戏:用一把烧得火红的铁钳夹住魔鬼的鼻子,直到“远处的峡谷间回**着他的喊叫声”。有些圣人会往魔鬼脸上吐口水,好让其愤怒;有的人还会剪断魔鬼的尾巴,但这种尾巴还会再长出来。这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让民众拊掌大笑,觉得自己和先人遭受的怨气都得到了纾解。当时的人们相信,魔鬼会将自己的尾巴放在路上绊倒路人,并趁他们倒下时打他们的腿;喝得醉醺醺的魔鬼会口出秽言,并恶作剧般地制造地震、气温升高等灾难,摧毁人类辛勤耕耘的果实、家园;在冬夜,魔鬼为了自娱会向人们吐口水(但人们看不到),取乐之后会到酒馆为自己叫上顶级的菜肴与美酒,但到了第二天清晨,买酒的金币便都化成了泥土;有时,他还会化身大公鸭躲在芦苇丛中,用最难听的嘎嘎声吓唬那些疲惫的游人。读者们想必还记得彭斯在《魔鬼》中的诗句,这些诗句记载了魔鬼的恶行:

一个枯燥沉闷、寒风凛冽的冬夜,

月落星沉,光芒晦暗,

你突然出现在湖边,吓得我魂飞魄散。你,就像一丛灌木般直立在我的眼前,低沉地呻吟着。

我握着手中的武器发抖,

全身汗毛直竖,犹如一根根尖刺。

突然,从泉源处发出一阵好似从地狱传来的嘎嘎声,你就像一只公鸭,呼呼地挥着翅膀飞走了。

在所有关于魔鬼的故事中,人们总是把魔鬼描绘成一个丑陋、心胸狭隘、爱捣蛋的怪物,喜欢用各种荒诞的把戏捉弄可怜的人们。而第一位成功赋予魔鬼可怖形象的作家,该属弥尔顿。魔鬼那令人敬畏的骄傲,在弥尔顿之前是不存在的。其他作家都把魔鬼描绘得相当丑恶,而直到弥尔顿,魔鬼才开始有了让人畏惧的特质。修士们的目标是让这怪物尽可能地惹人讨厌,在他们拙劣的浪漫主义笔法下,撒旦毫无威武之态,相反只是一个低等、刻薄的魔鬼,人们可以轻易识破他的诡计,还能捉弄他来取乐。不过,有一位现代作家在《恶魔学》(Demonology)一书中对此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并表示这样的写作风格也有其严肃的一面。

一个身躯大幅扭曲、姿态怪异的印度神,在没有任何语言装饰的情况下被放到博物馆里让人参观时,就不再被当作神;但如果将他放回黑暗阴森的神殿里,那股荒唐可笑的情绪立刻会变成紧张的恐惧。因此,当我们将那些远古时代的迷信视为纯粹的疯狂时,或许还会觉得可笑,但当我们回忆起这些荒谬的误解导致了多么可怕的巫术信仰时——这不是一个死去的信仰,而是蔓延在整个社会中的活生生的态度,它让那些最聪明、最温厚之人做出最残酷且近乎谋杀的行为,将知识渊博的绅士和漂亮动人的淑女送上火刑柱和断头台——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震惊,并对这种迷信现象居然如此普遍感到羞愧。

身为最高领导者的魔鬼下面,还有为数众多的恶魔,他们在巫术信仰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在贝克、莱伊(Leloyer)、博丹(Bodin)、德尔里奥和德兰克雷(De Lancre)的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关于这些恶魔的描述,以及他们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从这些作者(其中三名是审判女巫的仲裁者,他们将女巫承认的罪行与指认女巫犯罪的罪证作为写作的素材)的作品和朱尔斯·加西纳(Jules Garinet)最近的作品中,我提炼出了一些内容(想知道更多的读者,可以翻阅上面提到的这些人的作品)。阅读这些文字,将让你的血液因羞耻与恐惧而凝固,但我们不该因为暴露这些内容所引起的羞辱与厌恶而对其更改分毫。下面挑选出的这些内容,为了解这一普遍信仰提供了充足的样本,但如果是试图在恶魔学家作品中寻找更多细节的读者,读这些只会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揭开那些蒙盖在难以言表的丑态之上的面纱后,我们将会找到斯特恩企图搜集的 “人如禽兽”的行为证据——虽然我们认为,用禽兽来比喻这些人,是对禽兽的一种侮辱。

当时,人们相信天地之间充满数百万的恶魔,有男有女,许多甚至可以追溯到亚当时代——他在魔鬼的引诱下误入歧途,将一切的错推到女性过于美丽的体态上。恶魔以不寻常的速度大量繁衍。他们的躯体不过是稀薄的气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通过最坚硬的物质。他们居无定所,可以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当他们群聚在一起时,会刮起旋风,造成暴风雨,而他们则愉悦地看着大自然和人类的家园被恣意破坏。尽管他们可以像一般生物那样繁衍,但他们更因邪恶之人、死在腹中却依旧被产下的孩子、死于分娩的妇女、死于决斗的人的灵魂数量增加而日日暴增。空气中充满恶魔,许多不幸的男女通过口鼻无意间将这些恶魔吸进体内,而这些栖身在肠胃或身体其他地方的恶魔会以疼痛折磨宿主,并让他们产生各式各样的噩梦。尼斯的圣格里高利(St. Gregory)曾说过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修女在坐下来用餐前,忘记开口说“赞美主”并在胸前画十字架,导致她在进食时吃进生菜上的一个恶魔。大多数人都认为恶魔的数量庞大,数都数不清,但韦尔斯(Wierus)声称他们的数量不超过7,459,260个;此外,他们还被分割成七十二种单位,每一种都有自己的亲王或首领。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幻化成任何样貌。男性的恶魔被称为“男魔”(incubi),女性则称为“女魔”(succubi)。有时他们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吓人,有时他们则会幻化成凡人从未见过的美貌生物。

尽管魔鬼和他的恶魔军可以在任何时候接触人类,但大众普遍认为他们更倾向于在星期五晚上与人类互动。如果魔鬼化成人形,总是无法完美地融入人类。他们的外观不是太白就是太黑,不是太高就是太矮,四肢还可能与身体不成比例。尽管他们可以幻化成各种形体,却不能改变几项特征:他们的脚经常是变形的,而且还需要将尾巴卷好并藏在衣服中。有时,魔鬼会让自己变成一棵树或一条溪流,在韦尔斯第四本书的第九章里,我们还可以看到化身成大法官的魔鬼。在法国的腓力四世统治时期,魔鬼化身成一名骑着高大黑马的黑人修士,接着,他变身成化缘修士,又变身成驴子,最后甚至变成马车的车轮。在许多例子中,魔鬼与其低等部下都会隐藏好自己的尾巴,化身成俊美的男子与年轻美丽的女子结婚并诞下后代。这些孩子不间断地尖叫,通常需要五名奶妈哺育,且从不发胖,人们可以通过这些辨认出他们是魔鬼的后代。

任何人只要愿意放弃灵魂,来换取享有魔鬼在一定时间内提供的服务的特权,魔鬼就会听命于他。巫师或女巫可以支使他们执行哪怕是最困难的任务,无论女巫的命令是什么(不能是行善的命令,这类命令会自动失效),他们绝对使命必达。

根据撒旦的意愿,每隔一段时间,会举办恶魔与女巫的聚会(“安息日”)。这些聚会通常在星期六或星期五刚过午夜时举行。聚会的场所不固定,但每年至少有一次必须在布罗肯山或其他高山上举行,作为整个基督教世界恶魔们的安息日。

魔鬼通常会选一处四条路交会的地点聚会,如果找不到,就会选在湖边。聚会过后,此处的万物都会停止生长,因为恶魔与女巫的脚非常烫,土地因养分被瞬间燃烧殆尽而变得贫瘠。聚会的命令发布后,因故没能出席的巫师和女巫事后将被恶魔用以毒蛇或蝎子做成的细棍鞭打,作为不合群的惩罚。

在英格兰与法国,女巫被认为会骑着扫帚飞;但在意大利与西班牙,女巫则被认为会骑着魔鬼幻化成的羊,他的身形还会根据需要运载的女巫人数变长或缩短。不管女巫如何尝试,她们都不能从门或窗户进入。最常见的方法是穿过钥匙孔,或骑着扫帚等物品由烟囱进入。出席聚会的女巫为了不让邻居发现自己长时间不在,会让一些恶魔化身成自己躺在**装病直到聚会结束。

当所有巫师和女巫抵达会场后,安息日的邪恶仪式就开始了。撒旦会化身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前后各有一张脸的巨大公羊——坐上王座,所有参与者必须依序向他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意,并亲吻后面那张脸。之后,他会指定仪式的主持人,并在此人的陪伴下检查所有巫师的身体,确认对方是否有魔鬼烙上的秘密印记——这个烙印处的肌肤通常不会感觉到疼痛。对于那些还没有印记的人,仪式主持人会给予他们印记,同时赋予他们称号。进行完这个步骤后,所有人会以最疯狂的姿势开始唱歌跳舞,一直跳到来了个急于加入他们的人。他们会保持沉默,直到这名新成员拒绝上帝的救赎,亲吻魔鬼,对《圣经》吐口水,并宣誓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听从魔鬼的命令。之后,他们又开始尽情跳舞,并唱道:“狂喜!狂喜!我们拥有此人!”

一到两小时后,他们会因为这些剧烈的活动而疲倦,于是众人坐下,开始交代自己在上次聚会后做了哪些邪恶的事。不够邪恶或做太少坏事的会受到惩罚:撒旦以荆棘或蝎子鞭打,直到对方全身都是血,无法站着或坐下为止。

聚会结束后,他们会观赏蟾蜍跳舞。数千只蟾蜍从地底下钻出来,以后腿站立的姿势跳舞,魔鬼会演奏风笛或小号伴奏。这些蟾蜍被赋予了说话的能力,它们总是聚在女巫身边,向她们央求未受洗婴儿的肉作为自己娱乐众人的奖赏。女巫欣然同意。接着,魔鬼跺一跺脚,所有蟾蜍瞬间都遁入地下。场地净空,餐会开始了。恶魔与女巫们狼吞虎咽地吃着各种恶心的食物。女巫有时会开心地享用以金盘盛装的肉与水晶杯中昂贵的美酒,但只有做了很多坏事或一件了不起的恶行的人才有此等特权。

宴会后,众人又开始跳舞,而那些不喜欢再跳的人,则嘲笑起神圣的受洗仪式来自娱自乐。为此,蟾蜍又被叫出来撒溅脏水;魔鬼用手画十字。如果魔鬼希望有特别的娱乐,他会让女巫脱光衣服在他面前跳舞,这些女巫的脖子上都会缠着一只猫,还有一只吊挂在她们身上。当公鸡的第一声啼叫传来时,所有人都消失了,聚会结束。

这就是欧洲好几世纪以来人们普遍相信的故事,甚至直到今日还有人相信。不同的国家对仪式的细节会有一些不同的解释,但对于主要情节,法国、德意志、英格兰、意大利、西班牙和遥远的北欧都是一样的。

法国早期的编年史中记载着大量的巫术故事,但一直到查理大帝的统治时期,巫术才被认为是不可饶恕的。朱尔斯·加西纳写道:“这位君王曾几次下令宣布所有巫师、女巫与占星术士都应该被逐出国土,但这些人的数量依旧不断增加。为此,他认为必须采取更严厉的措施。于是他颁布了几道命令,完整收录在《神职人员之盾》(Capitulaire de Baluse)中。在这些命令下,所有的魔法和巫术都被禁止;召唤魔鬼、制作**、使男人或女人无法生育、掀起暴风雨、破坏大地的果实、使乳牛不产奶、利用疾病或疼痛折磨同类的,一律处以死刑。对所有被发现实施这些邪恶之术且罪证确凿的人,必须立即行刑,好让大地早日摆脱魔鬼的诅咒与妖术。曾向这些人求助的人,也必须处死。”

自此之后,因巫术而受刑的案例经常出现,尤其是在法国历史学家的作品中。要给人治罪是如此容易,但要辨明自己的清白却是如此困难。因此,那些企图毁掉他人之人,如果找不到任何可以抹黑对方的事情,只需控诉对方使用巫术就能确保此人受到惩罚。当时,以这样的罪名迫害不同政治立场与宗教信仰的人或团体的现象非常普遍,想必读者对这些历史早已了然于胸。最有知名的有1234年的萨丁格(Stedinger)处决案、1307年至1313年的圣殿骑士团审判、1429年的圣女贞德案、1459年令人难过的阿拉斯事件等。萨丁格处决案或许是这当中最罕为人知,恶劣程度却绝非最轻微的事件。下面的内容摘自科图姆博士对中世纪共和联邦的有趣描述,它能让我们清楚看到王室与教会是如何利用巫术作为借口清除异己的。

住在威悉河至须德海之间的弗里斯兰人,长久以来都因热爱自由、捍卫自由而闻名。早在11世纪,为共同抵御诺曼底人与撒克逊人的入侵,他们形成了联邦。联邦分为七个岛屿国,各国每年会定期在阿普斯达尔奥里希(Upstalboom)附近的巨大橡树下集会。会上,各国成员在没有神职人员或企图控制他们的贵族监控的情况下讨论自己的事务。这些代表会征收适当的税金,审议社区事务,并根据简单的父权体制处理这些事务。集会行使如今的代议机构几乎所有的功能。不来梅的大主教、奥尔登堡伯爵和附近的其他几位权贵企图联手摧毁弗里斯兰人的这种被称为萨丁格的组织。通过连续几年的骚扰与挑拨,他们成功地让一些人成为自己的附庸。但萨丁格非常维护自己历史悠久的法律——在他们的法律下,人人享有一定程度的市民与宗教自由,这在当时来说实属罕见——为此,他们进行了强烈的抗争。1204年,为了捍卫自己国家的古老习俗,萨丁格发起暴动,拒绝缴纳领主要求的税金或教会规定的什一税。教会抓了许多抗议者。勇敢的萨丁格人单枪匹马地与不来梅大主教与奥尔登堡伯爵对抗了二十八年,并于1232年摧毁了代尔门霍斯特附近坚固的城堡——奥尔登堡伯爵用它来指挥调度军备、掠夺或破坏农民的财产。

平民的骁勇善战让压迫者没办法用过去的方式进行压制,于是不来梅大主教向教皇格里高利九世求援。教皇热切地给予协助,公开谴责萨丁格人为异教徒且使用巫术,鼓励所有基督徒协助教会剿灭这些人。1233年,大批盗贼与宗教狂热者入侵他们的国家烧杀抢掠,在他们的暴行下,妇女、孩童、老人与病患无一幸免。然而,萨丁格人团结一心,最终赶跑了入侵者,并在战争中杀死了领导者奥尔登堡伯爵。

教皇再一次发出号召,从德意志各地募集了一支对付萨丁格的十字军。教皇写信告诫所有参战的主教与将领,务必要把这些可恶的巫师与女巫赶尽杀绝。“萨丁格人,”教皇说道,“受魔鬼引诱,背弃上帝与人的法律,诋毁教会,污蔑圣礼,他们利用女巫召唤魔鬼,拟订邪恶的计划,夺走教士的性命,造成生灵涂炭,并企图推广魔鬼——阿斯莫迪(Asmodi)崇拜。魔鬼会在他们中间现身,有时化身成鹅或鸭,有时则变身成苍白的黑眼年轻人,看上去郁郁寡欢,心中满是对基督教会的仇恨。魔鬼主持他们的安息日,萨丁格人亲吻他并在他身边起舞。接着,魔鬼将他们包围在黑暗中,所有男女将沉溺在最堕落与丑恶的**之中。”

在收到这封信后,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二世也公开表明抵制萨丁格人。拉策堡、吕贝克、奥斯纳布吕克(Osnabruek)、明斯特和明登的主教们更是要率兵攻打萨丁格,这一举措得到了布拉班特公爵以及荷兰伯爵、克洛维斯(Cloves)伯爵、马克伯爵、奥尔登堡伯爵、艾格蒙德伯爵、迪斯特伯爵等其他庞大势力的支持。很快,他们就召集了一支拥有四万兵力的军队,并在布拉班特公爵的领导下进军萨丁格。萨丁格努力召集兵力,捍卫自己的自由与生命。可惜,就算找来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丁,也不过才一万人,根本不足以抵抗数量庞大的敌军。他们视死如归,奋勇杀敌,然而却于事无补:八千人战死沙场,整个民族被灭绝。兴奋的征服者继续深入各地,杀光所有老弱妇孺,驱赶了牲畜,火烧了森林与房舍。

1307年,成为统治者与基督教神职人员眼中钉的圣殿骑士团被安上最可笑且杀伤力十足的罪名。他们的财富、权力、自豪与傲慢为他们招惹了许多敌人,但各种指责都没能成功推翻他们的势力,直到可怕的巫术罪名降临到他们身上。这个罪名成功发挥功效,根除了圣殿骑士团的势力。他们被指控将灵魂卖给魔鬼,并在女巫的聚会上一起庆祝魔鬼的事迹。控诉里指出,有新人加入时,他们会强迫对方放弃救赎,诅咒耶稣基督。接着,他们会对他进行一连串邪恶且恐怖的仪式,要求他亲吻魔鬼的脸颊、肚脐与臀部,并对着十字架吐口水三次。还指出,所有成员被禁止与女性接触,却可以放纵自己享受其他堕落之行。如果有人违反禁令,并因此生下后代,所有人会聚集起来将孩子抛来抛去直至其断气,接着会以慢火烧烤婴儿尸体,滴下来的油脂则会涂抹在魔鬼肖像的头发与胡子上。另外,一名骑士过世后,他们会将此人的尸体烧成粉末混在酒中,并让所有人喝下。

腓力四世怀着对骑士团的怨恨,想方设法捏造各种指控,并下令逮捕国内所有的圣殿骑士。随后,教皇也带着与法国国王同样的热情展开了行动。欧洲各地纷纷进行着逮捕圣殿骑士的行动,并将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上百人在严刑拷打下承认了各种极端荒谬的罪名,并因此遭到大众唾弃——这正称了一些人的意。据记载,当圣殿骑士被从刑具架上放下来后,他们往往会全盘否认之前的说法,但这样的做法会引起更多的不满,并被重新罗织起更多的罪名。不愿轻易认罪的人会被当权者视为本性顽劣,并立即受到惩罚。最终,有五十九名不幸的骑士在巴黎近郊的原野上被烧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捍卫自己的清白,不愿意以承认罪行的方式换取特赦。各地都执行了类似的处决,连续四年,每个月都有不幸的人被处以极刑。1313年,圣殿骑士团大团长雅克·德莫莱(Jacques de Molay)和其同伴诺曼底团长居伊被处以火刑,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残忍的事了。无论是一手策划整场阴谋的国王、支持不义之举的教皇,还是容忍罪大恶极之事发生的时代,都是可耻的——少数人的恶意竟然可以掀起如此滔天的罪孽,这简直是对全人类的污辱,但人类的罪行还不止于此。

圣女贞德的处决案是历史上另一起让我们见识到残忍对付政敌的知名事件。出于宗教或政治仇恨,以巫术为借口迫害他人的罪行层出不穷,但在了解这些历史前,我们必须先了解点燃这场大火,并导致其后一连串悲剧事件的核心人物——教皇英诺森。为此,我们先将时间推回到事件发生的几年前,以了解教会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举动。

在14世纪末15世纪初,欧洲各地烧死了许多女巫。在如此严峻的社会环境下,使用巫术的罪行不减反增。一些因违法被审或必须面临刑罚的人,因其卑劣的性格与轻贱的社会地位让自己无力报复仇敌,便将满心的恶意寄托在巫术的力量上。因此,我们可在历史记载中看到许多陷入某种癫狂的人喃喃自语地念着召唤魔鬼的咒语。如果连宗教与法律都承认巫术的存在,那些没有理智、想象力丰富的人自然更会信以为真,并一心想要获得令全世界闻之色变的可怕魔力。随着人们对巫术的恐惧不断加深,一些天主教神职人员企图借此对付那些令罗马教会生畏的宗教派别。如果异端邪说的借口不能整垮他们,那么加上魔法与巫术的指控绝对万无一失。

阿拉斯有一群虔诚的韦尔多教派信徒,他们习惯在夜晚通过自己的方式在僻静的地方赞美主。后来,这些人不幸成为猎巫行动的牺牲者。1459年,阿拉斯开始出现谣言,说这些人会聚集在蛮荒之地召唤魔鬼,等魔鬼以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会朗诵魔鬼的戒律与法条;接着,魔鬼会给这些成员金钱与食物,让他们为他服务;之后,他们会放纵地进行各种污秽与**行为。因为这些传闻,一些阿拉斯的知名人士遭到逮捕,许多年老痴呆的女人也遭到逮捕。为了轻松取得这些人的口供,审判者推出了拷问台。据蒙斯特勒莱在其历史作品中记载,在严刑拷打后,许多人被迫承认所有的罪行,甚至还指认某些被绑在火刑柱上的人是一起参加聚会的同伙;许多高级教士、领主、地方管理者、市长,也因胡乱招供的现象而被牵连。被指认的人通通被关进牢里,遭受酷刑折磨,直到神志不清,因抵挡不了痛苦而坦白自己参加了与魔鬼的聚会,并宣誓至死效忠魔鬼。那些可怜的老女人像过去一样,被吊在城镇的市集中活活烧死;有钱的罪犯则可以用大笔金钱赎命。很快,众人就发现了审判中不公不义的手段,而审判者更是挟带个人私怨趁机报复。于是,巴黎议会宣布此类判决皆违法,法官的行为也违背正义,但对于那些付出大笔金钱赎身的人来说,这消息来得有点晚,而对于那些因错误判决而丢了性命的人来说更是太迟了。

与此同时,法国、意大利、德意志的巫术指控激增。说来奇怪,先前我们所看到的例子都是在对付异端,但很快,异教徒竟和天主教徒一样坚定地相信这一罪行,路德教徒和加尔文教徒根深蒂固的偏见让他们成为比天主教徒更狂热的猎巫者。在那段时间里,除了《圣经》与上帝,人们深信不疑的就只有巫术的罪行。

在迫害的早期,主导者为天主教教会,当时,异端邪说的传播被视为反基督徒所为。在费洛里蒙有关反基督徒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这些迫害的秘密。他说:“那些捕猎反基督徒的人认为,魔法与巫术案件的增多是为了突出那些人的邪恶。有谁像我们这样受苦的吗?法院中罪犯坐的椅子都被那些被控使用巫术的人的屁股磨亮,被指控者多到没有足够的法官可以进行审判,地牢里也挤满了人犯。每一天,我们的双手都因自己宣读的判决而浸满鲜血;每一天,我们都在听了各式各样恐怖的陈述后带着浑身的颤抖回到家里。魔鬼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即便我们将他大量的奴隶丢进火堆,他还是能从灰烬中生出大量的奴隶来代替他们。”

费洛里蒙阐述了罗马教会的普遍意见,但教会从没想过,如果真有一个制造出那么多女巫来替代死掉的那些的魔鬼,那么这魔鬼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事实就是如此。他们烧死的人越多,就会发现越多要烧死的人——最后,连那些过着朴实生活的女人都被逮捕了。没有人能安居乐业,许多年老贫穷的人都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了。

1487年,瑞士发生了一场非常可怕的暴风雨,康斯坦茨方圆四英里都遭受了暴风雨的**。过去就经常被怀疑使用巫术的两名可怜的老妇人被逮捕,并被荒谬地指控呼唤了这场暴风雨。酷刑架被推出来,两名可怜的妇人被绑了上去。在各种折磨与拷问下,她们的意志因疼痛而屈服,招认自己持续与魔鬼见面,并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在这两人的命令下,魔鬼掀起了这场暴风雨。在这疯狂的指控下,她们最终被处以死刑。在康斯坦茨的犯罪档案上,两人的名字下简单写着:“被证明有罪并被烧死。”

这起案件与其他数百起案件都适时地呈报给教会。当时的大主教非常关注巫术案件,并以根绝此种犯罪为名制造了更多冤案。约翰·巴蒂斯·西博(John Baptist Cibo)于1485年成为教皇,即英诺森八世。他对女巫数量的增加感到忧心,于是颁布了可怕的诏令,企图消灭此类罪恶。在1488年发布的著名诏令中,他呼吁欧洲各国拯救因撒旦之举而陷入危险的教会,并列出那些传到他耳中的恐怖事迹:很多人(不分男女)在和来自地狱的魔鬼接触;他们通过巫术让人类与万物受苦;他们偷偷爬上已婚者的床,扼杀胎儿;他们破坏耕地中的稻谷、藤架上的葡萄、树上的果实、田野中的药草。为了不让这些邪恶继续玷污人间,英诺森八世在各国任命了审判官,并赋予其定罪与执行惩罚的权力。

从那时起,女巫狂热开始了。很快,欧洲出现一群男子,他们以发现和猎捕女巫为生。在德意志,有一位相当知名的巫师审判者叫施普伦格。在著名作品《女巫之锤》(Malleus Maleficarum)中,他制定了一套常规的审判程序,并指定了一套检查程序,能够让其他国家的审判官更好地发现罪犯。通过使用他的方法,人们总能轻易地给那些嫌疑人定罪。那些伴随着酷刑的审问,有着最荒谬与令人作呕的本质。审判官必须询问嫌疑人的问题包括:是否和魔鬼在深夜里会面?是否参加了布罗肯的女巫大会?是否有熟悉的恶灵?是否能召唤旋风与闪电?是否与撒旦有肉体上的**?

接着,审判官就开始执行惩罚的任务。意大利的库曼努斯(Cumarius)仅一个省内就烧死了四十一名可怜的女子;施普伦格烧死大量女性,数字庞大到难以确认,但人们普遍认为这个数字应为一年内超过五百人。这些可怜受害者的认罪书中的高度相似处被教会认为是一条证明此罪确实存在的新证据。这样的发展并不使人感到意外。所有的审判官都引用了《女巫之锤》里的问题,并在严刑拷打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许多人由于内心的恐惧,在酷刑的折磨下招认了更多莫须有的罪行,以期让自己免于火刑,不再承受痛苦。有些人甚至承认自己生下了魔鬼的孩子,但只有没生过孩子的女性愿意承认这条罪行,那些当了母亲的人,即便在严刑拷打下也不愿承认这些疯狂的想象。

因为担心人们对魔鬼的敌意渐渐消退,继任的教皇往往会任命新的委员会。亚历山大六世、利奥十世、艾德里安六世都分别任命了新的委员会。这些委员会都有捕获与消灭女巫的权力。1515年至1516年,光是日内瓦就以新教女巫的罪名烧死了五百人。看起来她们的主要罪行是异端邪说,巫术只是加重了罪行。巴尔托洛梅奥·德斯皮纳(Bartolomeo de Spina)列出了一串更骇人的名单。根据他的记录,意大利的科莫于1524年以巫术之名处死了一千多人,在此之后的几年里,受害者人数平均每年也都破百。

1520年前后,烧女巫的火在法国各城镇都烧得正旺。达鲁(Danaeus)在其《女巫对话》(Dialogues of Witches)一书中表示,被指控使用巫术的人数量实在过于庞大,根本无法计算出具体人数。人类的奴性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致能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与朋友被定罪并处死。杀人犯的妻子和姐妹或许还能得到旁人的同情,但巫师或女巫的配偶却得不到任何怜悯。人们认为同情他们只会招致危险,毕竟巫师或女巫的另一半怎么可能没有学到半点巫术,为女巫哭泣只会让自己身陷险境。不过,一些地区的人们虽然迷信,却对这样的处置感到愤怒,并起身抵抗。在皮埃蒙特的乡下,宗教裁判所的处决让这里的每个家庭都因痛失亲人而支离破碎。最后,愤怒的人民起身反抗,审判官侥幸逃离民众之手。随后,教区的主教对那些被审判官留在监狱里的人进行审判。。

有些指控非常荒谬,因此那些可怜的人立刻获得了释放,而其他人则落入了更艰难也更常见的命运。有些女人被指控曾加入女巫们在午夜的聚会,并与她们在枯萎的橡树下跳舞。这些女人的丈夫作证说她们当时正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但这样的证词没有被采纳。虽然他们的说法被记了下来,但主教宣称他们的感官遭到了魔鬼的欺骗。他们或许确实看到了与妻子非常相似的生物躺在**,但本尊其实已跑到遥远的橡树下与魔鬼共舞。这些正直的丈夫感到惊惶,而他们的妻子则通通被烧死。

1561年,在韦尔讷伊,五名可怜的妇女被指控以猫的形态参加女巫大会,在化身为山羊的撒旦身边徘徊,为了取悦魔鬼,甚至在他的背上跳舞。她们被判有罪,最终被烧死。

1564年,三名巫师与一名女巫被绑上拷问台,承认自己在羊圈上涂抹魔鬼的药膏,导致羊群死掉;他们还承认自己参加了女巫的聚会,并在那里与化身为黑山羊的魔鬼对话,亲吻魔鬼。这些人也都被处死了。

1571年,巫师杜瓦司·埃谢勒(Trois Echelles)在巴黎的格列佛广场被烧死。他在查理九世、蒙莫朗西元帅、德雷斯(De Retz)和国王的私人医生希尔·德玛吉尔(Sieur du Mazille)面前坦诚罪行,表示在将灵魂卖给魔鬼后,魔鬼帮他制造了各种奇迹。他详尽描述了魔鬼狂欢的行为、被牺牲的祭品、魔鬼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巫所进行的**行为,以及他们如何使用各种方法制作魔鬼药膏来毒死牛群。他还说自己在全法国有超过一千两百名同伙,并向国王告发了这些人,其中许多人后来被捕并被处死。

1573年,在多尔,里昂人吉勒·卡尼尔(Gilles Garnier)被指控为狼人,并在夜晚以狼的形态游**、捕捉婴孩。根据国王顾问兼法律博士亨利·加缪(Henri Camus)所宣读的罪状,吉勒·卡尼尔曾抓住一名十二岁的小女孩,并将她拖到草丛里以牙齿与爪子杀害,之后将淌着血的尸体一路拖到拉塞尔的森林中,自己吃掉了大部分的肉,剩余的尸体被他带回家交给妻子。在某一年万圣节的八天前,有人看见他咬住一名儿童,其他乡民奋力抢夺才从他口中救出女孩,但几天后,女孩因伤势过重离世。在万圣节结束十五天后,他再次化身为狼,吃掉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他还用牙齿扯下男孩的双腿,藏起来作为隔日的早餐。他甚至被指即便在维持人形时依旧保有这凶残且异常的习惯——他曾在树林中勒住一个男孩,企图吃掉他,好在邻居及时发现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经过五十名目击证人的指认,吉勒被绑上拷问台。他承认了每一条加在他身上的指控。接着,他被带到法官面前,加缪博士以多尔议会之名宣布了下列判决:

在多位可信证人的指证以及吉勒·卡尼尔主动的坦白下,嫌疑人被证实犯下化身成狼并使用巫术的可憎罪行。本庭宣判,吉勒必须在今日由此地送上囚车,在行刑者的陪同下前往刑场。在那里,行刑者会将他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骨灰将撒在风中。本庭另外判决吉勒必须负担审判费用。

多尔,1573年1月18日

1578年,巴黎议会花了几天时间审理雅克·罗莱(Jacques Roller)的案件。此人同样因化身为狼吃掉一名男童而被判有罪,在格列佛广场被烧死。

1579年,默伦附近地区出现大量女巫与狼人事件,导致议会决定必须祭出重惩,遏制歪风。很快,议会就颁布了一条法令,规定所有女巫与向女巫求助的人将被处以死刑;此外,对算命师与法师等各种行业也有相应的惩罚。第二年,鲁昂的议会也采取同样的做法,并规定拥有魔法典或咒语书的人都应被活活烧死。1583年,法国共有三个地区的议会因巫术而制定法律。波尔多议会颁布严格的法令,要求所有助理牧师与神职人员务必尽力根除巫术罪行。图尔议会对此也同样采取强制手段,担心如果不铲除掉这些与魔鬼进行交易的人就会受到上帝的审判。兰斯议会对 “群聚者”——有男有女,以破坏婚姻和谐为乐,并刻意增加违背上帝旨意的行为——祭出重惩;该议会同时规定,穿戴避免巫术伤害的护身符也属犯罪。

1588年,在阿普松(Apchon)附近的奥弗涅山区的一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巫术案。当时,一名男子待在自己家中,看见去山中打猎的朋友从窗前经过。他询问朋友打猎的情况,朋友说自己在山里被一头巨大且凶猛的狼攻击,在狼扑上来企图咬断他脖子时,他抽出小刀切断狼的前掌。说着,那名狩猎的男子把手伸进袋子里掏出狼爪,却惊骇地发现里面只有一截女性的手掌,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男子立刻发现那是自己妻子的戒指,他立刻转身寻找妻子,发现她坐在厨房的火炉前,手藏在围裙下。他猛地扯掉妻子的围裙,发现她没有手,伤口甚至还在流血。她被抓了起来,并在上千人的见证下被烧死。

在这些处决中,鲜少有人得到他人的同情。根据记录,只有极少数的巫术起诉案最后得到无罪判决。1589年,巴黎议会释放了十四人,这可谓非常罕见的理性审判。当时,这十四人因巫术被判处死刑,她们不服法官的判决,因此向巴黎议会提起上诉。议会指派四名委员——国王的外科医生皮埃尔·彼尔奎(Pierre Pigray)和国王的内科医生勒鲁瓦、勒纳尔、法莱佐(Falaiseau)——确认她们身上是否有魔鬼的印记。彼尔奎在他的手术相关著作中提到了这起案例,并表示检查在两名法庭顾问的陪同下展开。这些女巫被剥光衣服,由医生认真检查其身体各处,发现任何记号便以针刺,检查其是否会感到疼痛(这是当时用来判断是否为女巫的重要依据)。她们不但能感受到疼痛,有的人甚至在大头针刺进去的同时大声呼喊。“我们发现,”彼尔奎写道,“这些人只是可怜且愚笨之辈,其中有的人还疯疯癫癫。许多人对于活着已不抱任何希望,只求能快点从痛苦中解脱。我们的想法是,比起惩罚,这些人更需要治疗。我们将这个结论报告给议会,她们的案子因此被重新审理。经过再次审理,议会下令将这些可怜的人释放。”

这就是16世纪意大利、德意志与法国的可怕历史,但这时还不是巫术迫害的最高峰。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英格兰。根除了许多陋习的宗教改革在面对巫术时却没有任何贡献。路德与加尔文跟教皇英诺森一样深信巫术犯罪,他们的追随者甚至比天主教徒更热衷于迫害。哈钦森博士在他的巫术相关著作中指出,英格兰较晚才掀起巫术狂热,且残暴程度要低于欧洲大陆。时间较晚是事实,但在英格兰与苏格兰发生的巫术迫害事件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骇人。

在教皇英诺森八世颁发诏书五十多年后,英格兰立法机关认为应制定更严厉的法令对付巫术使用者。1541年颁布的法令首次明确了巫术罪。在更早的时候,许多人因使用巫术等原因被处死,但没有人因参与女巫大会、召唤暴风雨、使牛不孕等不靠谱的罪名被判处死刑。1551年通过了两条法令,第一条因“肯特的圣女”伊丽莎白·巴顿(Elizabeth Barton)而起,规定禁止一切假先知;第二条则禁止一切魔法、巫术与咒术。但这些法令并不认为巫术本身要被判刑,只有当通过使用咒语、魔法或与魔鬼签订契约来谋害邻居性命时才判以死刑。1562年通过的法令最终决定:无论是否对他人性命、身体或财产造成损伤,使用巫术都是最高等级的犯罪。从那时起,英格兰的大规模迫害开始了。猎巫运动在17世纪初到达顶峰,整个欧洲都沦陷在这一狂热中。

与其立即进入马修·霍普金斯(Matthew Hopkins)与其助手活跃的时期,不如先来看几则16世纪女巫迫害案例,以便更准确地认识这场可怕错误的发展进程。在伊丽莎白女王统治进入尾声时,英格兰发生了几起这类案件。这时,公众对犯罪的细节已经相当熟悉了。朱厄尔主教在女王陛下面前讲道时,常常以一种热切的祈祷作结语,祈求保佑她免受女巫的伤害。1598年,他曾这样说:“请求陛下的谅解。但在最近这四年内,女巫和魔法师数量在陛下的任期内急剧增加。陛下的臣民日渐憔悴,受到死亡的威胁。他们面容惨白,肉体凋零,言语迟钝,感觉麻痹!我向上帝祈祷,希望他们再也不要使用这些巫术了!”

由于法令的震慑,对巫术的恐惧在乡村蔓延开来。随着清教徒的教义逐渐深入,恐惧在加深,迫害也随之而来。英格兰教会宣称,与欧洲其他各国相比,英格兰受巫术影响的程度较轻,但依旧感染了大时代的“病毒”。其中一起残酷且充满欺骗性的事件,就是在教会的权威下促成的,多年以后在剑桥大学的一场年度讲座上还被提到过,这就是著名的沃伯瓦(Warbois)女巫案。尽管在这期间很少有审判被记录在案,但许多证据证明了这股偏见的程度之深。英格兰各地都有女性在接受审判前就被民众动用私刑,丢了性命,案例数目尚不确定。沃伯瓦女巫案件之所以值得深入探讨,一是因其多年来作为大学的研究课题影响深远,另一个原因是在这起案例中看似理智的人类将同伴送上火刑柱的理由极其荒诞。

这场闹剧的主角是塞缪尔·克伦威尔爵士一家与思罗格莫顿先生一家,他们都在亨廷顿郡沃伯瓦附近拥有土地。思罗格莫顿的大女儿琼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阴郁少女,脑中充满了女巫与鬼的故事。一次,她无意间经过塞缪尔夫人(一个年老、贫穷且丑陋的女人,她称其为“塞缪尔妈妈”)的家。当这个愚蠢的小姑娘经过时,塞缪尔妈妈正坐在门前织毛衣,她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在小姑娘经过时,塞缪尔妈妈抬起头看了看她。琼立刻幻想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一阵疼痛。自那天起,只要一有机会,她就和身边的人说自己被塞缪尔妈妈施巫术了。其他孩子听信了琼的话,并在经过那个可怕的老女人身边时,因恐惧而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不比女儿聪明多少的思罗格莫顿夫妇相信了所有的故事;经常和思罗格莫顿太太讨论八卦的克伦威尔太太也积极参与进来,决定将这名女巫绳之以法;聪明的塞缪尔爵士也参与了这个计划。受到鼓励的孩子们更加放纵自己的幻想。很快,她们就发明了一大堆恶灵,并为它们取了名字,还说这些是塞缪尔妈妈派来折磨她们的。她们说,这个老女巫从地狱召唤出了七个恶灵(这七个恶灵的名字分别为“第一掌”“第二掌”“第三掌”“蓝色”“抓住”“无名”和“拔毛”)使她们晕倒;当真的有小孩子晕倒时,她们的母亲和同伴就更加相信这个故事了。

思罗格莫顿深受这些故事的迷惑,对孩子们的说法深信不疑,于是,他愤然前往塞缪尔妈妈与其先生、女儿同住的小屋,强行将她拖出屋子。克伦威尔太太、思罗格莫顿太太和她的女儿们站在屋外,手里拿着长长的针,准备到时用针刺这位女巫,看伤口会不会流血。在众人之中,最为粗暴的克伦威尔太太将老妇人的帽子扯下,拔下一把灰色的头发。她让思罗格莫顿太太日后将头发烧掉,说这样所有人未来都不会受到塞缪尔妈妈的诅咒。在一阵混乱中,可怜的塞缪尔妈妈气愤地大声诅咒在场的人。然而,她的咒骂却成为使用巫术的铁证。在取得头发后,她们准许浑身是伤的塞缪尔妈妈离开。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克伦威尔一家和思罗格莫顿一家持续迫害她,宣称她派出的恶灵让他们感到疼痛甚至晕倒,还将锅里的牛奶变酸,让家里的牛与羊生不出后代。在这些愚蠢行径发生期间,克伦威尔太太生病并过世,众人立刻想到她的死期正好是塞缪尔妈妈诅咒她整整一年后,而她在生病期间梦到的女巫与黑猫也成了证据。

事情发展至此,失去妻子的克伦威尔爵士觉得自己必须更努力地挞伐巫术。一年零三个月后,所有邻居开始联手控诉塞缪尔妈妈使用巫术,而她本人又长得很像传说中的女巫,这就更加深了人们的猜忌。最后,甚至连可怜的塞缪尔妈妈都开始认为自己就是众人口中的女巫。在思罗格莫顿的女儿琼又一次出现痛苦的症状时,塞缪尔妈妈被强行拖到他们家中。在思罗格莫顿与克伦威尔爵士的命令下,人们开始替年轻的姑娘驱魔。塞缪尔妈妈被要求复诵驱魔词,并加上“我是女巫,我对克伦威尔太太施了巫术,我控制恶灵去骚扰她!”。塞缪尔妈妈遵从了他们的命令,并承认她的先生与女儿都曾使用巫术,和她一样将灵魂献给了魔鬼。他们全家立刻被逮捕,并送往亨廷顿的监狱。

很快,芬纳法官开始审理这起案件,思罗格莫顿家的疯狂少女们异口同声地指控塞缪尔妈妈全家。塞缪尔一家被严刑拷打。挨不住疼痛的塞缪尔妈妈承认自己是女巫,承认自己对那些年轻的姑娘施巫术,承认自己诅咒克伦威尔太太并致其死亡。而意志坚强的塞缪尔先生与其女儿拒绝承认任何指控,直到最后都在维护自己的清白。最终,三人全部被判处绞刑,之后再执行火刑。塞缪尔家年轻、美丽的女儿得到许多人的同情,大家纷纷建议她以怀有身孕为借口逃过死劫。这名可怜的姑娘认为自己不是女巫,更不会施巫术,为了维护尊严,她拒绝了这些提议。后来,她那愚蠢的母亲得知这个办法后,立刻宣称自己怀有身孕。整个法庭的人在听到她的借口后哄堂大笑,这个可怜的嫌疑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让在场的人更加相信她的罪恶。1593年4月7日,塞缪尔全家被处决。

身为庄园主人的克伦威尔爵士,从塞缪尔一家充公的财产中得到四十英镑,每年花掉四十先令用作租金捐助一年一度的有关巫术尤其是这起案件的学术研讨会,研讨会的主讲人是剑桥大学王后学院的神学博士或学士。不知道这个年度讲座是何时终止的,但在哈钦森博士1718年出版那本关于巫术的书的时候,这个专题讲座依旧存在。

为了交代不同年代发生在不列颠群岛的女巫幻象,我们必须先来讨论16世纪詹姆斯六世成为英格兰国王前在苏格兰发生的案件。我们自然地以为,苏格兰人民从远古时期就闻名遐迩的想象力,会让他们比南方邻居更易受到这种阴暗迷信的影响。那里的土壤和气候鼓励早期人类无知的梦想。对住在云雾缭绕的峡谷和浪漫溪流间的人来说,有关幽灵、地精、幻影、水鬼和灵体的故事都是从小听到大的。各种事迹(无论好坏)都被编写成歌曲,并因“诗歌具有的神圣化功能”而牢牢操控了人们的想象。一直到宗教改革者将《圣经》用作迫害的武器,人们才开始要求用法律来惩罚巫术本身。教皇英诺森八世对德意志、法国人民做了什么,宗教改革者就对苏格兰人民做了什么。巫术再也不是传说,它被写进了法典;所有善良的臣民和虔诚的基督徒都被要求扫**一切巫术。1563年,玛丽女王的第九届议会通过法令:所有女巫与找女巫咨询的人将被处以死刑。一时间,所有人心头都弥漫起对魔鬼和他的邪恶势力的恐惧。身居高位的人成为这场幻象的推手,其中许多人也成为被指控的对象,例如一些贵族女士被指对这一神秘艺术有所涉猎。

在被控通过魔鬼的帮助达到邪恶目的的著名人物中,有布兰克斯霍姆(Branxholme)的巴克卢夫人(Buccleugh,熟悉沃尔特·司各特的读者一定对这名字不陌生)、洛锡安伯爵夫人、安格斯伯爵夫人、阿瑟尔伯爵夫人、克尔男爵夫人、亨特利伯爵夫人、克里夫霍尔(Cliftonhall)勋爵的女儿尤菲米亚·马克基恩(Euphemia Macalzean)、法劳斯(Fowlis)夫人。被控使用巫术的贵族男子则有苏格兰最高法院副院长刘易斯·巴兰坦(Lewis Ballantyne)爵士。根据司各特达维(Scotstarvet)记载,他曾“出于好奇和一位名叫理查德·格雷厄姆(Richard Grahame)的魔法师接触”,请求对方召唤魔鬼。魔法师也承认自己亲自在其位于坎农格特的房舍中为他召唤魔鬼:“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便过世了。”通过这些胡言乱语的报告,忌妒者成功地摧毁了敌人的声誉。比较特别的是,刘易斯爵士居然承认了所有对自己的指控,并表示自己因为召唤失败而没有见到魔鬼。

约翰·诺克斯(John Knox)的敌人杜撰了类似的故事。这位不断指责罗马教会腐败作为的改革者,对教会来说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因此教会欣然接受了对他的诽谤。根据密报,诺克斯和自己的秘书曾进入圣安德鲁教堂的后院,企图召唤“一些圣人”,但因为咒语出错,他们召唤出了魔鬼而非原本想找的圣人。谣言还说,诺克斯的秘书被撒旦恐怖的角、怒睁的双眼和长长的尾巴吓到,陷入了疯狂,不久就过世了,而诺克斯本人因为意志坚强并没有表现出害怕。

第一个因使用巫术而出现在高等法院法官记录中的人是珍妮特·鲍曼(Janet Bowman),时间是1572年——玛丽通过猎巫法案九年后。记录中没有记载珍妮特·鲍曼具体的犯罪事实,只是在名字旁写了“有罪,烧死”。然而,这并不代表九年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处死女巫的事件。根据爱丁堡倡导者图书馆(Advocates' Library)的官方档案显示,枢密院曾授权苏格兰各地的士绅与牧师在自己的教区调查、审判并处决女巫,但这些人审判的案子并没有被保存下来。如果以经验来看,实际数量应是非常可怕的。1572年以后,高级法院的巫术审判案变多,但平均一年仍不超过一件。不过有证据显示,这类案件通常会授权地方审理。地方执法机关经常会毫不犹豫地将女巫推上火刑柱,就像现代治安法官命令将偷猎者绑在木桩上一样简单。

詹姆斯六世掌权后,对巫术审判表现出高度关心。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是1591年吉莉·邓肯(Gellie Duncan)、弗安(Fian)医生与同伙的案子,该案还促使他在不久后写下《恶魔学》一书。对于那些企图夺走他性命的巫师,詹姆斯六世发挥了自己一贯以来的好学精神,仔细检查案件细节,并因其中的奇特细节而加深了对女巫的偏见。此案件的受害者人数之多、证据之荒谬以及阴谋者之阴险,简直超乎寻常。

吉莉·邓肯是哈丁顿郡小镇特拉嫩特(离爱丁堡十英里远)副市政官的仆人。她不像常见的女巫那样又老又丑,反而年轻貌美,但她的邻居觉得她的行为非常可疑,怀疑她是女巫。她曾声称自己懂一些治疗的方法,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治好了自己的病。那位可敬的市政官,也就是她的主人,也和邻居们一样不信任她,认为她的治疗简直不可思议。为了查明真相,他对她施以酷刑。邓肯坚决否认自己和魔鬼做交易。当时有个普遍看法:如果不能找到撒旦和女巫订下契约的印记,便不能轻易认定有罪。有些人就此提醒负责拷问邓肯的市政官,于是他们检验得越发仔细,最终在邓肯的喉咙处找到了魔鬼的印记。拷问再次开始,在痛苦的折磨下,邓肯放弃了自己的清白。她承认自己是女巫,将灵魂献给了魔鬼,并在其帮助下表演治愈的奇迹。对于巫术案件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概念——魔鬼没有使人生病,反而替人治病。但吉莉·邓肯的命运并没有因此好转。人们继续对她用刑,直到她招供出自己的同伙:知名的魔法师坎宁安——世人多称他弗安医生——严肃且庄重的艾格妮斯·桑普森(Agnes Sampson)、克里夫霍尔勋爵的女儿尤菲米亚·马克基恩,还有其他将近四十人。这些人中有的还是爱丁堡知名人士的妻子。所有被提到名字的人都遭到逮捕,整个苏格兰因这起案件的曝光而陷入**。

在这件事发生的两年前,詹姆斯曾前往丹麦,去带他那因天气原因被困在港口动弹不得的未婚妻——丹麦公主回来。1590年5月1日,在哥本哈根待了几个月的詹姆斯和年轻的新娘,经历了因狂风暴浪险些沉船的危险后安全抵达利斯。不久后,吉莉·邓肯和弗安被逮捕的消息传遍苏格兰,人们立刻加油添醋,说那场暴风雨正是女巫与其同党在魔鬼的帮助下召唤而来的,目的是夺走国王与王后的性命。被严刑拷打的邓肯承认了这项指控,整个王国都为这一罪行感到震惊。受吉莉·邓肯牵连,艾格妮斯·桑普森被施以夹指刑,受到了残酷的拷问。她被迫招认了女巫姐妹们所有的秘密,承认吉莉·邓肯、弗安医生、马里恩·林卡布(Marion Linecup)、尤菲米亚·马克基恩、她自己与其他超过两百名的女巫和巫师,会于午夜在北贝里克的教堂聚会,并与魔鬼见面。他们在那里策划谋害国王的阴谋——这么做是受到魔鬼本人的煽动,他曾声嘶力竭地发誓,詹姆斯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敌人,并表示如果不置他于死地,魔鬼的所有后代都会不得安宁。聚会时,魔鬼喜欢听音乐,因此吉莉·邓肯会吹小号或单簧口琴,其他人则会跳舞。对于魔鬼称自己是他最大的敌人,詹姆斯感到受宠若惊。他派人将吉莉·邓肯接入王宫,命令她演奏在魔鬼面前演奏的曲子。

弗安医生也被送上拷问台。他曾过着邪恶的生活,专门制作并贩卖毒药,声称自己可以让奇迹发生。尽管对他的那些荒谬指控并没有被证实,但人们深信,就算没有做任何事,他本质上就是一个邪恶的巫师,因此必须接受惩罚。在被绑上拷问台后,弗安一个字也不肯吐露,于是人们决定使用更残忍的夹足刑具。他一直忍着,直到精疲力竭,丧失了理智。在失去了抵抗力,舌头都从嘴巴里吐出来后,他被放开了。有人给他上了药。在意识尚未完全恢复时,他被强制画押,被迫承认邓肯和艾格妮斯的自白都是真的。接着,他被押回监牢。两天后他逃跑了,但很快又被抓了回来,并被带到高等法院法官面前。这一次,连詹姆斯国王都出席了审判。弗安全盘否认自己曾画押的自白书。国王对他的“顽固任性”感到愤怒,下令再对他进行严刑拷打。他的指甲被一个个拔下来,他的眼睛被长针戳破,但他始终没有妥协。于是,他再一次被施以夹足刑。根据当时发行的小册子记载,他“坚持了很久,承受了多次折磨。他的腿被完全压扁,血肉模糊,骨头爆裂,鲜血和骨髓喷得到处都是。他的腿完全废了”。

在这起案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所有嫌疑犯的口供是如此雷同。看上去,所有人都企图使用咒语和巫术置国王于死地。总的来说,他们的自白可归纳如下。

宗教改革派的最大敌人撒旦得知国王詹姆斯即将迎娶新教派的公主为妻。为了避免其对魔鬼权力造成冲击,撒旦决定以暴风雨袭击国王与其新娘的船只,让两人葬身海底。撒旦在水面上制造浓密的雾气,希望国王的军舰会在黑暗中撞上礁岩。失败后,服侍撒旦的高级信徒弗安医生召集了所有女巫。

在万圣节前夕,包括吉莉·邓肯、艾格妮斯·桑普森、尤菲米亚·马克基恩、芭芭拉·纳皮尔(Barbara Napier)在内的两百多名巫师与女巫聚集起来,他们乘着筛网 “平顺地穿过海洋”。航行了一段时间后,他们见到了魔鬼。魔鬼将一只已经通过火堆九次的猫交给其中一名巫师,命令他将猫丢进海里,并大喊“呼啦(Hola)!”。这一仪式结束后,大海突然开始翻搅起来,掀起的巨浪如山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