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沃的贝尔纳德(1 / 1)

群体狂热 查尔斯·麦凯 1643 字 1个月前

这位哲学家的一生可以说是误入歧途的最佳写照。他对贤者之石的追求是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的,反复的失败也不能让他灰心丧气。从十四岁到八十五岁,他将所有时间都花在实验室的药剂与炼炉上,浪费自己的生命去追求延年益寿的神话,对财富的渴望却让他一贫如洗。

1406年,贝尔纳德出生在特雷沃或帕多瓦。有人说他的父亲是帕多瓦的医生,也有人说是特雷沃边境的伯爵,是国内最有钱的贵族之一。不管是医生还是伯爵,他的父亲都是个有钱人,并留给儿子大量财富。十四岁时,贝尔纳德开始对炼金术着迷,并阅读各种阿拉伯炼金术著作。他本人留下许多辛勤工作的有趣事迹,摘录如下。他入手的第一本书是阿拉伯哲学家拉齐的作品,阅读后他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成百倍地增加金子的方法。接下来的四年里,他不眠不休地做实验,眼前总是放着拉齐的书。四年后,他发现成果只有让他焦头烂额的火灾,还花了不少于八百克朗的钱做实验。他开始对拉齐失去信心,并转而求教于查比尔。他刻苦学习了两年,因年少无知、富有且易骗的性格,他被城里所有的炼金术士盯上,大家都巧言掏空了他的口袋。当又花了两千克朗后——这在当时是非常可观的数字,他对查比尔的也失望了,同时也开始厌烦他的那些贪婪的助手。

在围绕着贝尔纳德的虚伪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对他既热情又无私。这名男子是圣弗朗西斯修道院的修道士,他们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贝尔纳德再次将时间全部用于研究贤者之石。后来,鲁佩西塞(Rupecissa)与萨克罗博斯科艰涩难懂的论文落入他们手中,在阅读后,他们一致认为高度精馏的酒就是万能溶剂,它将为他们的研究带来极大的帮助。于是,他们对酒进行三十次精馏,直到盛着它的容器都会爆裂。他们辛苦工作了三年,光是买酒就花了三百克朗,结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假想是错误的。接着,他们开始尝试明矾与绿矾,但依旧没有解开炼金术的秘密。后来,他们又相信在各种排泄物(尤其是人的)中,存在着非常了不起的物质,因此他们将排泄物加到以水银、盐和熔铅为原料的实验中,就这样进行了两年的时间。各地的专家们再一次聚集到他身旁,为他提供指导。他热切地倾听所有人的提议,并将自己的财富慷慨地与那些人共享。于是大家都称他为“特雷沃的大善人”,而他无私的作为也让他在炼金术界常常被提起。

就这样过了十二年,每天他都用一些新的物质进行实验,并日夜祈祷上帝让他早日发现炼金术的秘密。

在这期间,他失去了那位修士朋友,但同时又得到一位与修士一样热心的伙伴——特雷沃的地方法官。他的新同伴认为大海是黄金之母,因此用海盐可以让铅或铁变成贵金属。贝尔纳德决定尝试看看,于是将实验室搬到波罗的海沿岸,并花了一年的时间反复把海盐溶解、升华、结晶,有时还会为了其他实验的需要,将海盐喝掉。但是他们的努力仍然一无所获。这位奇怪的狂热者依旧没有灰心,每一次失败只会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尝试其他方法。

在快要迈入五十岁大关时,贝尔纳德自觉对世界一无所知,于是决定到德意志、意大利、法国、西班牙旅行。每当在一处停下时,他就会立刻询问附近是否有炼金术士。他会不辞劳苦地拜访对方,如果对方很穷困,他就提供资金援助,如果对方手头宽裕,他就会加以鼓励。在斯德克斯,他认识了一位修道士,名叫杰弗里·路伏耶(Geoffrey Leuvier)。对方告诉他蛋壳中的元素是炼金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成分,于是他做了很多实验,幸好一位贝赫姆的检察官成功阻止了他为此浪费一两年的时间进行实验。那位检察官说,醋与绿矾才是关键。他按照检察官所说的去实验,直到自己差点中毒才终止。接着,他在法国待了五年,直到听闻为腓特烈三世做忏悔的大师亨利已经得到贤者之石,才动身前往德意志。与以往相同,他的身边围绕着众多饥渴的食客,其中几个人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去德意志。他无法拒绝对方,于是带着其中的五人去了维也纳。贝尔纳德发了一封很有礼貌的邀请函给亨利大师,邀请他参加一场几乎全维也纳的炼金术士都会参加的盛大宴会。亨利大师坦白地告诉贝尔纳德自己并没有找到贤者之石,但他会用尽一生寻找,至死方休。这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建立起真挚的友谊。晚宴上,他们决定募集四十二马克的金币,而每位出席的炼金术士都必须贡献一定的金额,亨利大师也自信满满地宣布,这些募集的金币将在他的实验室里翻四倍。身为晚宴中的首富,贝尔纳德大方地捐出十马克,亨利大师捐了五马克,其他炼金术士各捐了一到两马克,而贝尔纳德带着的食客则跟他借钱捐献。实验开始了,金币与盐巴、绿矾、硝酸、蛋壳、水银、铅、粪便一起倒进熔炉。炼金术士们热切地盯着这团价值不菲的鬼东西,期待它能凝聚成一大块金子。三个星期后,他们以熔炉不够强大,缺乏某些必要物质为借口,放弃了实验。虽然我们不清楚是否有小偷将手伸进熔炉,但最后将所有原料拿出来时发现,仅剩下十六马克金币,跟最初的四十二马克差了一截。

尽管贝尔纳德没能在维也纳成功制造出金子,但他也试验了够多的物质。每场失败的损失都是如此惨烈,以至于他不由得想放弃寻找贤者之石。然而,这个睿智的决定只维持了两个月。他又重拾悲惨的生活。他就像一名赌徒,只要手中还有筹码,就会想用这些筹码将之前的损失一次赚回,直到用尽最后一枚筹码。这一次,他决定拜访那些发现了贤者之石,且像他一样热心,不会独占秘密的哲学家。他离开维也纳,去了罗马,又从罗马到了马德里。接着,又从直布罗陀上船,前往墨西拿,再从墨西拿到塞浦路斯,从塞浦路斯到希腊,从希腊到君士坦丁堡,接着又去了埃及、巴勒斯坦和波斯。这样的旅行花了他八年的时光。最后,他从波斯行经墨西拿,回到了法国。此后,他又抱着寻找贤者之石的心去了英格兰,并在那里住了四年。当时的他已经六十二岁了,又老又穷,不得不变卖大量祖产以维持生活。去波斯的旅程花了他不下一万三千克朗,这其中有一半熔化在他心爱的熔炉中,另外一半则花在路途上遇见的跟班们身上。

在返回特雷沃的途中,他悲伤地发现,即便自己还不至于沦为乞丐,但情况也没好多少。他的亲戚视他为疯子,拒绝见他。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向别人开口请求帮助,而且依然深信终有一天他会发现无尽财富。为了躲避世人的眼光,他决定归隐罗德岛。在那里,他或许以无名小卒的身份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不幸的是,他再度遇见一位同样疯狂于炼金术的修道士。然而,他们两个都太穷了,根本买不起炼金需要的材料。通过分享炼金术的知识,他们替彼此打气,并继续研读所有伟人写的炼金术著作。于是,他们就以汤姆·奥桑特(Tam O’Shanter)(18)那位好妻子处理自己怒气的方式——“让他暖和点”——来纵容自己的愚蠢。贝尔纳德在罗德岛住了一年后,一名清楚他背景的商人找到他,出价八千弗罗林想买下他原先的大庄园剩下的最后一块土地。他得到了充足的资金,于是将所有的热情与渴望又一次投进炼金术。整整三年,他几乎不曾踏出实验室,他在里面吃东西、睡觉,全部的时间都奉献给实验,甚至没什么时间洗手或刮胡子。想到如此惊人的毅力却奉献给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目标,人们不胜唏嘘如此不屈不挠的精神着实该用在更值得研究的领域。终于,他将手中最后一分钱也烧掉了,没替年老的自己留下一点余裕,而唯一没有弃他而去的,是他的希望。他仍盼望着那无穷的财富,于是这个头发花白的男子继续研究关于神秘炼金术的书籍,并重看查比尔的著作,就怕自己弄错什么步骤——现在纠正也还为时未晚。炼金术士们说他在八十二岁那年成功发现了炼金术的秘密,并过了三年富裕的日子。当然,贝尔纳德确实发现了比金子、宝石更有价值的秘密。就在他即将八十三岁的时候,他亲口对所有人说,最伟大的哲学秘密就是懂得知足。如果他可以在自己变得穷困潦倒前发现这个真相该有多好!

1490年,贝尔纳德在罗德岛过世,欧洲的炼金术士们一同为他哀悼,并赞颂他是“特雷沃的大善人”。他发表过一些炼金术著作,最重要的几部为《化学书》(Book of Chemistry)、《字汇阐释》(Verbum dimissum)以及小品文《自然之卵》(“De Natura Ov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