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八朵娇花(1 / 1)

李娇看似恼怒,实则内心困惑不止。

她的步伐快极了,只想着快些回房去,又用双手轻捶了几下头部,可是头痛的毛病并没有好转。

自从那日,燕寒时的面容一直在脑海中不肯离去,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了,无论是何时何地,少年的他始终跟在李娇的身后,任打任骂...

别再想他了,就算他是真心的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他以后还能保持这份心吗?李娇这样想到,却并没有轻松,心情反倒是越发的沉重。

还未到金凤殿,就见到了左静姝。

女子穿一身素色衣裳,大抵是因为刚刚小产的缘故,发髻上只簪了一根玉簪,再无其他饰物,脸上的神色也尽是苍白。

她低着头,一派畏惧的模样听着旁边宫娥的训话。

阿雅扫一眼身侧的左静姝,语气不善:“方同公子昨夜喝多了酒,您身为他的夫人,为何不照顾他,任他一个人在门外吐得昏天黑地,而您却在屋中睡下了。家中的夫婿还未归家,您却先休息,这是何道理?”

左静姝低着头,小声的道:“可是他好久都不曾回家了,昨日我身子又不舒服,这才早睡了。”

阿雅眉头都皱起来了,“夫人不要找借口了。今日姒太后所言都是为了你们夫妻好,方同公子虽然是姒太后的亲侄子,可是您同样是她亲口指定的侄媳妇,姒太后并不是偏心,而是看不过去。”

她一顿,又道:“夫人莫要嫌奴多嘴,方同公子自娶了您之后,花楼照样不少去,您身为他的妻子,却连他都管不住,也太失职了!”

左静姝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唇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中捏着的帕子绞在了一处,却毫无一丝力气抬起,去拭眼下滚下的泪珠子。

她心中有万般的委屈与无奈,可只要旁人说一句“你是他的妻子啊”,就叫她再也无法张口。

“我...”

左静姝话还未说完,便觉身旁站着一人,抬头去看,发现是那日救她的公主。

李娇看着快要哭成泪人的左静姝,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她并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相反,碰见了她会走的远远的,就怕将她也给牵扯了进去,可是...看着旁人哭,她的腿偏迈不动了。

“夫人擦擦眼泪吧。”

李娇将手帕递过去,垂眸盯着她的面容许久。

初见时就觉得她的性子软的厉害,与她说话都不敢大声说,生怕把她给惹哭了。可她的家世很是尊贵,左父是燕国的司马,掌管兵马大权,左母亦是贵族出身,却被一个宫娥训的话都说不出来。

“多、多谢。”左静姝的声音又低又小,接过帕子后,下意识的往李娇的身侧靠了靠。

“阿雅姑娘不要嫌我多嘴,”李娇轻抬眼,笑了一声,这才道:“方家公子既然娶了夫人,便该好好的待在家中,怎的他自己往外面跑,这罪责还要让夫人承受?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他要在外面玩,一夜不归,夫人便要等他一夜?实在是好笑,当方家公子是小孩子呢,还要人整日的守着。”

阿雅道:“方夫人既然嫁给了公子,便该如此。”

“哦?”李娇脸上的笑意不再,沉眸盯着阿雅,问道:“那我可要问问你了,你们要左夫人去管他,让他不要在外面瞎混,夫人说几句他就会听吗?腿长在他的身上,若是真要管,便该打断才好。更何况,我怎么听说,未娶方夫人之前,方家公子甚至半月之久不回家中...怎么不见你去怪罪方公子的父母呢?”

阿雅被李娇的一声打断给惊的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沉声道:“公主慎言!家中父母皆是长辈,奴怎能怪罪?方夫人与公子是夫妻,奴得了姒太后的命令来指点几句,也是为了他们夫妻二人好,公主就不要插手了!”

“别人家的事情,我不插手,劳烦阿雅姑娘回去与姒太后说几声,让她也莫要插手。”李娇见阿雅张大了嘴巴,一副要与自己理论的模样,先笑道:“还有你啊,方公子的父母你都没有资格训斥,身为司马之女的方夫人你便更没有资格了!”

“——你!”阿雅狠跺了下脚,见李娇身后跟着的人多,转头快跑离开。

左静姝一只手捂在泛凉小肚上,另一只手被身旁的婢女扶着,焦急道:“公主,我没有什么的,也不觉得委屈,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去得罪姒太后,我这就去跟姒太后道歉,绝不会连累了你的。”

她说着便要走,被映月给拦住了,“夫人这是何话,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公主说的可都是实话,夫人家的事情一个宫娥都好指指点点的像什么话?姒太后宽宏大量,不会在意的!”

左静姝连忙摇头,目光哀切的看着李娇,道:“不是的,姒太后她...她不能得罪的。”

李娇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低头看一眼她放在小腹上的手。

左静姝刚刚流了产,看目前的样子,她似乎一个人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告知任何人。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却被召进宫来训斥了一堆,可真够可怜的。

“方夫人若是无事,便随我一道去金凤殿。”

待到了金凤殿,李娇差人将敞开的窗牖都关上,免得渗进冷风来吹了左静姝的身子。

周围没了旁人,左静姝这才道:“公主从李国远道而来,本就没有父母在身边,若是为了我得罪了姒太后,往后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的。”她一咬牙,又道:“我说的话虽然狠一些,可也是实话,公主本就是汉人,如今又身在燕国,无名无分,只是一质女的身份,该要小心行事才对。”

虽然如今生逢乱世,无论是汉人还是燕人早就混居,可这里到底还是燕国的地盘,而燕人最讨厌的便是汉人,平时不接触或许无事,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汉人便只会成为刀下的鱼肉。

李娇又是王室公主,还是一没落的王室。

虽然大王将其带回了燕国,可是却只是给了她一住所,并未给任何的名分,便格外让人看轻了她去。若是再为了左静姝得罪了姒太后,在宫中的日子只会举步维艰!

左静姝越想越觉得愧疚,只低声哀求道:“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方才阿雅姑娘说的也是实话,是我看不住自己的夫婿,就连孩子也生不出来,被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李娇沉默不言。

她的性子向来是这般,遇见不顺心的事情了自然不会让那人也好过,是以才会毫不畏惧的去顶撞姒太后身边的宫娥。

再说了,她本就与姒太后撕破了脸面,装来装去也没甚意思。

可她又一想,左静姝的话确实不错,她只是一没落的王室公主,来燕国是为质女,有何底气去训斥宫娥呢?该要上赶着巴结才是呀!

若是燕国的大王是旁人,李娇还能这般随着自己的性子吗?

李娇越想越觉得她不会这样,可能会委曲求全,压抑性子。

头又开始疼起来了,男人的脸不住的在她的眼前轻晃,她恼怒的瞪了虚空一眼,声音都带上了气性,“夫人这话,难不成女人便只能相夫教子,繁衍后嗣,这才算有价值?”

她顿了下,甩袖起身,“这样活的实在是窝囊!”

左静姝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人是王室的公主,面容也是极温软的,可怎能说出这么一番大胆的话来?让她的心中实在是震惊。

她也起身,在李娇的旁边低声的道:“公主这话只与我说说便是,可莫要让旁人听了去!”

“夫人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对吗?”李娇歪头看向窗外,“可是夫人瞧瞧自己,明明是大好的年华,却浪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他的家人甚至还要辱骂你,就连宫娥都可以随意的侮辱,这便是夫人想要的生活吗?”

李娇向前一步,将瓷瓶中开败的桃花拿出来,“夫人瞧瞧这株花,它开的正好时我瞧着欢喜,便将它摘了放在瓶中日日观赏,可是它如今的花朵蔫了,我就不喜欢了”,随手将花扔向窗外,“既然让我瞧着不开心,还留着作甚?”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花天酒地,可世人给女子的枷锁太多,若是自己都不尽力让自己活的开心些,日子岂不是一团糟?”

左静姝盯着窗牖前空荡的瓷瓶,“可是,这世间哪有不三妻四妾的男子啊。”她每次都再想,嫁给旁人也是一样,何苦要让两家人闹得不愉快呢?

可却听李娇笑了一声。

“我总不能因为大多数都是如此,便放弃我心中的所求吧?他若是有了旁的女子,我心中定会不快,既然不快不如早早的离开...”她将窗牖关上,从那抹玄色的衣袍上移开视线,道:“世人规定,女子到了年纪便要嫁人生子,若是不嫁便是异类,便活该被人指摘,可我不怕,我也不会被此约束。”

嫁个好夫婿,不是她的归宿亦不是她的追求。

若是能遇见,是她的运气,若是一生都没有,她也不会难过,谁说女子生来便一定要困于后宅、困在男子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