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从哪里开始把婴儿描述为人。

当食物进入婴儿体内时，它被消化，其中一些被分配到身体各处，用于组织生长，这很容易理解：有些被储存为能量，有些则以某种方式被排出体外。这是从身体角度看待婴儿。但是，我们知道，婴儿的想象与喂养体验、身体感受是互为基础、彼此影响的。如果我们从情感体验的角度来观察婴儿，我认为你也可以得到相当多的东西，母亲因为爱宝宝而做的所有事情，对于婴儿来说都像食物一样。宝宝从这一切中获得滋养。不仅如此，宝宝对于你，也会像对待食物一样：有利用你的阶段，然后放弃你。

也许我可以通过让婴儿假装长大一点儿来更好地解释我的意思。

一个十个月大的男婴坐在他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正在和我说话。他很活泼，很清醒，自然对事物感兴趣。为了避免场面混乱，我在桌子边放了一个“有吸引力”的东西。母亲和我一边交谈一边观察婴儿。可以肯定，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婴儿，他会注意到这个有吸引力的东西（让我们称它为勺子），并且伸手去拿它。

而实际的情况则是：孩子可能一伸手想去拿，但是他突然又被犹豫所征服，就好像他想：“我最好把这件事想清楚。我想知道母亲在这个问题上会是什么想法。在我知道之前，我最好忍耐一下。”于是他就会转身离开勺子，仿佛它没有让他心动。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会恢复对它的兴趣，他试探性地把手指放在勺子上。他可能会抓住它，同时看着母亲，看看能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什么暗示。在这一点上，我要尽可能地告诉母亲该怎么做，否则她会过于主动地提供帮助，或者阻碍过于明显——这要视情况而定。我的建议是：她在发生的事情中扮演尽可能被忽略的角色，尽可能小地影响孩子。

小男婴逐渐从母亲的眼神中发现，他所做的这件新事情并没有被反对，于是他坚定地抓住了勺子，开始把它变成自己的东西。然而，他仍然非常紧张，因为他不确定：如果他用这个东西做他非常想做的事情会发生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

我们猜测，一小段时间之后，他将发现他想用它来做什么，因为他的嘴开始兴奋起来了。他仍然非常安静，若有所思，但唾液开始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的舌头看起来很黏糊。他的嘴开始想要勺子。他的牙龈开始想享受咬它。没过多久，他就把它放到了嘴里。然后他对它产生了正常的攻击性感觉，这种感觉类似于狮子和老虎，以及婴儿——当他们得到好东西的时候，就像要把它吃掉一样。

现在，婴儿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他已经失去了属于专注、好奇和怀疑的所有静止状态。相反，他很有信心，并因新获得的东西而变得非常充实。我想说的是，在想象中他已经吃了它。就像食物被摄入并被消化，成为他的一部分一样，这个以想象的方式被纳入他所属的东西现在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可以被他使用。

他将如何使用它呢？

你一定知道答案：因为这是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都会反复发生的事情。小男婴将把勺子放到母亲的嘴里喂她，他想让母亲假装吃掉它。要注意，他并不想让她真的咬勺子，如果她真的让它进入嘴里，宝宝会感到相当害怕。这是个游戏，是对想象力的一种锻炼。他在玩，并邀请别人一起玩。

他还会做什么呢？他会喂我，他可能想让我也玩玩吃勺子的游戏。他还可能向房间另一边的人的嘴做个手势，让每个人都分享这个好东西。他已经拥有了勺子，为什么不让每个人都拥有呢？他有了自己可以慷慨使用的东西。现在他把它放在母亲的上衣里，也就是她的**那里，然后重新发现它，再把它拿出来。现在，他把它塞到吸墨垫下面，对丢失它又找到它的游戏乐此不疲。接着他注意到桌子上的一个碗，开始从碗里舀出想象中的食物，象征性地喝他的肉汤。

这一系列的体验是很丰富的。它对应着身体中神秘的消化过程，从食物被吞下而消失，到以排泄物的形式被重新发现的过程。我可以举出很多例子，描述不同的婴儿如何通过这种游戏表现出他们想象的丰富性。

现在孩子把勺子弄掉了。我想，他的兴趣开始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了。我把勺子捡了起来，他可以再次拿到。是的，他似乎又想要它。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游戏，像以前一样使用勺子，把它当作自己可以驾驭的一部分。

哦，勺子又掉了。显然，这次掉下去不是偶然。也许他喜欢勺子掉在地上时的声音。我们可以测试一下。我再把勺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就故意地把它丢掉——丢掉它就是他想做的事。我再一次把勺子还给他，而他几乎又把它扔掉了。他现在正在寻找其他的兴趣，勺子拿在手里的使用价值已经用完了，表演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着宝宝对某样东西产生兴趣，并让它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我们看着宝宝使用它，用它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家里一直在进行，但在这次特殊的环境下，这个过程中的顺序更加明显，这让宝宝有时间直接经历一种完整的体验。

通过观察这个小男孩，我们学到了什么呢？

首先，我们见证了一个完整的经历。由于环境的控制，发生的事情可以有一个开始、一个中间和一个结束。让事情完整发生，这对婴儿来说是很有利的。如果人们急于求成地要一个结果，或去干扰，不能允许事情自然地完整发生，你的孩子就会比较可怜。所以，当父母照顾孩子的时候，应该允许这些事情发生。完整发生的事情，使婴儿能够把握住时间。最初，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什么时候会结束。

你是否看到，只有在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的情况下，事物的中间部分才能被享受（或者体验不好，则被容忍）？

通过让宝宝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全面体验，并参与其中，你会逐渐为孩子最终能够享受各种体验打下坚实的基础，而不会出现断裂和跳跃性。

我们可以从对拿勺子的婴儿的观察中看到另一件事。我们可以看到，在一项新的冒险开始时，孩子是如何出现怀疑和犹豫的。我们看着孩子伸出手来，触摸和感觉勺子，在第一个简单的反应之后，他暂时撤回了兴趣。然后，通过小心翼翼地试探母亲的感受，他允许兴趣回归。然而，在他真正把勺子拿到嘴边并啃咬它之前，他一直处于紧张和不确定的状态。

一开始，你的宝宝就已经准备好咨询你——如果新情况出现时你在他身边。所以你要清楚地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让孩子接触，什么东西不可以。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在宝宝的活动范围内摆放他不能拿和不能吃的东西。你看，孩子正试图了解你的决定所依据的原则，以便最终能够预知你允许什么，反对什么。

当孩子再长大一点儿，语言可以提供帮助，你会说“太尖”“太热”或以其他方式表示对身体的危险；又比如你的订婚戒指，在你洗衣服的时候需要取下来，但是为了宝宝着想，你最好不要把戒指放在他拿得到的地方。

在宝宝判断一个东西是否能触碰而陷入困境的时候，你知道如何帮助孩子吗？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你自己清楚地知道你禁止什么，以及为什么要禁止；并且在现场作为一个预防者而不是一个治疗者或干扰者。另外，你要有意识地提供一些婴儿喜欢的东西，让他们去把玩和啃咬。

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从技能方面谈谈我们所看到的：婴儿是何时学习伸手、寻找和抓取，并把一个物体放到嘴里。当一个六个月的婴儿表演这个完整过程时，我很惊讶。另一方面，十四个月大的孩子的兴趣太多，我们不能指望能像在十个月大的孩子身上那样清楚地看到这个过程。

但我认为，在观察婴儿时，我们能学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这个。通过所发生的事情，我们看到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体，而是一个人。

记录各种技能发展的年龄是很有趣的，但这里面除了技能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这就是游戏。通过游戏，婴儿表明他已经在自己身上形成了一些可以被称为游戏素材的东西，一个充满想象和活力的内心世界，这就是游戏所表达的。

谁能说明白婴儿的这种想象生活的开始有多早？它丰富了身体的经验，也被身体的经验所丰富。在三个月时，婴儿可能想把手指放在母亲的**上，玩弄喂养母亲的游戏，同时在**上吃奶。那么更早的几周呢？谁知道呢？一个小婴儿可能想吸吮拳头或四处移动，同时从**或瓶子里吃东西（也可以说是吃蛋糕），这表明有些东西不仅仅是用来满足饥饿的。

但这些内容，我是为谁写的呢？母亲们其实未必需要这些。她们从一开始就不难在自己的婴儿身上看到“人”的影子。不过还是会有人告诉你说，在六个月大之前，婴儿除了生理系统和本能反射之外什么都不是。不要被这些话误导，好吗？

享受“发现你的宝宝是什么样的人”的过程，因为宝宝需要你这样做。所以你要准备好等待，不急、不躁，等待宝宝充分地、自由地玩耍。最重要的是，这表明在婴儿身上存在着“人”的内在精神生活。如果它在你身上遇到了相匹配的游戏性，婴儿的内在丰富性就会绽放出来，一起玩耍就会成为你们两人之间最美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