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距离地球10光年处放一面镜子，那会如何？

1969年7月20日是载入人类史册的一个日子。那天人类完成了一项或许是最大胆的创举：首次登上月球。完成这一任务的是尼尔·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和巴兹·奥尔德林（Buzz Aldrin），两位是阿波罗11号登月任务的宇航员。第三位宇航员，迈克尔·科林斯（Michael Collins）留在了绕月飞行的太空舱里，以便之后照料他的组员。停留在月球上时，尼尔和巴兹留下了脚印，拍了照，插上了一面美国国旗和一块纪念牌，采集了一些岩石样本带回地球，并进行了一系列实验。此外，他们还安装了一面镜子，准确地说是一面反光镜。

月亮上放镜子有什么用呢？可以更精准地测量出月亮与我们的距离。新墨西哥州的阿帕契点天文台（Apache Point Observatory）有个装置叫阿波罗[1]——绝不是随意取的名字——它能向太空发射强烈的激光。如果时机合适，这束光能抵达月球上的那面镜子，并被反射回天文台，由灵敏度极高的仪器接收。已知光速，通过测量光线往返的时间，便能计算出地球至月亮的距离，精确程度简直难以置信。直到20世纪初，计算误差还有好几厘米，但考虑到月亮与我们的平均距离为384 000千米，这一差值已经小得惊人了。随着技术进步，精确度还在提升：今天我们测量地月距离的误差仅为1毫米。这就好比测量一栋小房子的高度时，精确到每一个原子！

多亏了这面镜子，我们发现月亮正在远离地球，速度为3.8厘米/年。几亿年后天上的月亮将变得特别小，以至我们再也看不见日全食。想必非常凄凉……

但实际上月亮离我们还很近，从理论层面看，光以300 000千米/秒的速度往返仅需2.5秒。如果那面镜子位于更远的地方，那将会发生什么？想象有一面镜子，就和家里的那些镜子一样，只不过更大一点，它被放在距离我们10光年，也就是100万亿千米的地方。理论上我们能看见镜中的自己，但光线往返的时间差真的特别大。

要看见被镜子反射的自己，我们的光就要一直传播至镜面并返回。如果光线去要10年，回要10年，那我们看见返回的光线就是20年前出发的。这意味着我们看见的镜子是10年前的模样，而镜中的地球是20年前的模样！

当然了，从实际意义看，这有点理想化。在这么长的距离下，就算使用人类最厉害的望远镜也看不见那面镜子，因为镜子反射至地球的光子非常少，而其中组成地球图像的更是小部分而已。数据显示，单独一粒光子成功往返的概率极小。如果镜子变大，能接收到尽可能多的光，那么情况将会乐观一些。如果我们希望能在镜中清晰地看见一个人，那镜子的直径应为60亿千米：大约是太阳与冥王星的距离！

不考虑技术层面有没有类似工具能做到，从理论上说，这种镜子能让我们看见过去，就像观看一部讲述20年前的地球的电影。如果有足够的决心，理论上我们甚至能看见自己20年前在做什么！

如果镜子是今天放置的，那么10年内我们连镜子本身都看不见。但时机一到，我们就能看见放置镜子10年前的地球是什么样子。

既然我们在讨论奇妙的科幻假设，那我们想把镜子放哪儿就放哪儿。只要它的面积大小随距离相应增加，我们就可以肆意想象镜中能看见什么。

比如，假设今天在银河系边缘发现了一面镜子，距离我们100 000光年。只要它的直径达到5000亿千米，那么通过这面镜子，我们就能看见200 000年前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也就是非洲出现早期智人的时候。我们可以观察人类的起源！

让我们试着将镜子移到250万光年外的仙女星系，把镜子直径加大至1.5光年，只要它不因自身的巨大质量直接落入某个黑洞，我们就能用它观察500万年前地球的模样：当时人属（Homo）和南方古猿（australopiteco）都尚未出现。最早的猛犸化石可以追溯到这一时期。当时的气候与今天不同，最后一次冰川时期还没开始。

不过，要看见和今天完全不同的地球，我们得走出本星系群，也就是离开银河系和它的“街坊邻居”。我们将镜子移至1.15亿光年处，把它的直径增加到极大——70光年，我们可以看见2.3亿年前的地球。那时候甚至还没形成现在的大陆，而是巨大的一整片陆地：盘古大陆（Pangea）。接着我们会看见第一批恐龙出现。

但倘若将镜子移到与我们相距超过22.5亿光年的地方，那才有意思呢。镜子多大不重要，因为我们在镜中看不见自己了！因为地球是在45亿年前诞生的，镜中暂时看不到任何来自它的光线。

想想看：宇宙如此宽广，你只不过出生在其中一个极小的“泡泡”里。如果你现在20岁，那么20光年外根本就没有你的任何存在痕迹，而且20光年什么也不算：我们的银河系有150 000光年宽呢！

除了银河系与它的某些小型卫星星系，对宇宙中其余部分来说，我们人类仿佛从未存在过。在仙女星系，即使用最庞大的望远镜也看不见一个智人。而这个旋涡星系还是与我们距离最近的。

对于宇宙中与我们相距超过46亿光年的所有区域，甚至连太阳都不存在，其周围的一群行星也不存在。即使运用最先进的技术也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们的光还没到那儿。对宇宙大部分的地方来说，我们都不存在，也不曾存在。这倒不失为教人谦逊的一堂好课。

[1] Apache Point Observatory Lunar Laser-Ranging Operation，阿帕契点天文台月球激光测距工作，各单词首字母组成了阿波罗（Apollo），这也是古希腊太阳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