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9年2月14日,詹姆斯·库克在夏威夷海滩上被杀。钢版画,作于1810年。
库克船长愤怒至极。在夜里,当地人偷了他的一艘小舟。他决定上岸挟持一个头目作为人质,迫使他们把小舟还回来。通过这种做法他已经成功很多次了,但是这一次却直接导致了灾难。夏威夷海滩,对很多人来说是意味着浪漫的地方。然而就在这里,这位史上无人能及的探险家却被岛上的居民打死了。
1728年10月27日,詹姆斯·库克出生于英格兰约克郡克利夫兰市的马顿村,在家里8个孩子中排行老二。他的父亲从一个普通的农场雇工升职为地主管家。17岁时,库克开始在一位商人手下当学徒。但一年半之后,他就决定要去当一名海员。库克是幸运的,因为师父大方地把他介绍给了约翰·沃克——一位惠特比的船主和海运商人。于是库克开始在沃克的船上打杂。
当时的惠特比是英格兰煤炭运输中心。运煤船只从这个海港小城开往伦敦,船只虽然行驶缓慢,但很能抵抗海上风浪。就在这样一艘运煤船上,库克在接下来的10年里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海员,并逐步升职为舵手。但在1755年夏天,当沃克建议他当船长时,库克却拒绝了。相反,他报名参加了皇家海军。由于海军纪律非常严明,当时很少有人是自愿服役的,像库克这种人才就更少了。所以,没过多久,他的能力就被人发现了:库克很快升任舵手。作为舵手,他负责船的行驶方向。库克的工资和一位海军少尉一样,但头衔仅仅相当于一位水手长官。
库克展示自己才华的机会到了:在1756——1763年的七年战争期间,库克测量了圣劳伦斯河,由此为英军占领魁北克提供了重要帮助——库克绘制的地图在之后的100年间都在使用。战争结束后,库克留在了加拿大。他勘测了拉布拉多半岛和纽芬兰的海岸。此时,作为科学家的库克越来越有名气。1766年,他观察的日全食甚至受到英国皇家科学院的赞扬。在1768年一次前往太平洋塔希提岛的考察中,皇家科学院向英国海军寻求帮助,以便观测到金星凌日,库克被选为这次考察队的队长。人们希望通过测算金星凌日来确定太阳与地球之间的距离。
这一年库克40岁,已升为海军上尉。鉴于这次科考航行的危险程度,库克选择了一艘坚固的船“奋进”号,其抗风浪能力已经在波罗的海检测过了。它曾经是一艘运煤船,库克命人在它的储藏间内又多加了一层甲板,以便安顿船上的94名成员,包括军官、学者和海员。
这次航海考察的贡献不仅在于到达目的地后的新发现,旅途本身也是一种科学贡献。船上储藏的是特殊食物,比如德式酸菜、浓缩柠檬汁和麦芽汁。人们希望这些食物能预防坏血病。同时,库克也非常注意船上的卫生情况。
1768年8月25日,“奋进”号从普利茅斯出发。库克的计划是绕过南美洲最南端,然后驶向塔希提岛。在马德拉把新鲜食物储备装上船后,库克的船于11月到达了里约热内卢。1769年1月,他们看到了合恩角。3个月后,“奋进”号在塔希提岛的马塔维海湾抛锚停船。
库克在饮食方面的措施很有效。在长时间的航行中,尽管有4人因意外去世,还有1人自杀,但没有人死于坏血病。到达目的地后,库克仍然坚持严格的管理。他还再三提醒船员,要尊重塔希提岛的居民,他自己也努力和当地的德堡以及杜德哈族群的头目们建立友好关系。
1769年6月3日,库克和天文学家查尔斯·格林、植物学家丹尼尔·卡尔·索兰德一起观察万里无云的天空时,观察到了金星凌日的全过程。1个月后,“奋进”号离开了塔希提岛。库克应该向南航行,以便找到未知的南方大陆。当时人们猜想这片陆地在南半球。据推测,库克的航线应该到达了南极。如果没有抵达南极,库克的任务也应该是去考察1642年被荷兰航海家阿贝尔·塔斯曼发现的新西兰。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位来自塔希提岛的德堡族人,在之后几个月的航行中,此人是得力的领航人和翻译。
“奋进”号徒劳地寻找未知南方大陆存在的证据。最后库克下令向北航行。10月初,他们到达了新西兰的东海岸。通过和当地人的接触,这些英国人觉得眼前这些毛利人和热情的塔希提岛人非常不一样。学者们花了半年时间考察、勘测周围的水域,这时库克发现,新西兰其实由两座岛屿组成,并非如之前人们所推测的是一块大陆南端的一部分。
直到1770年3月,库克一行人才离开新西兰,途经荷属东印度群岛,即今天的印度尼西亚,最后回到英格兰。途中,库克打算寻找荷兰人曾发现的“新荷兰岛”。后来,当人们已经放弃寻找未知的南方大陆后,这座岛才被命名为“澳大利亚”。出发后差不多3周,库克站在瞭望台上,看到了陆地——澳大利亚的东海岸。“奋进”号向北航行考察沿途海岸,并经过了今天悉尼港所在地。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些英国人遇到了如迷宫一样的危险的巨大暗礁群。在这里,“奋进”号于1770年6月11日夜里被困在一块暗礁岩石上,之后船能离开暗礁不仅依靠库克一行人的艰苦努力,也依靠着极强的运气。他们把船搁浅在一个避风的海湾里,以便进行修理。
8月的第一周,库克的船再次下海。他们小心地驾船沿着海岸行驶,通过了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之间的危险海域。在爪哇岛上停留过后,库克绕过好望角,开始了回家的旅程。在经过近3年的环球航行后,“奋进”号于1771年7月回到英格兰。在那里,库克的发现引起人们极大的兴趣。作为奖励,国王乔治三世任命库克为指挥官。不久之后,他又开始计划寻找南方未知大陆的新航行。这次有两艘船准备参与远航,它们也是运煤船。库克亲自指挥较大的一艘“决断”号,较小的“探险”号的指挥官是托比亚斯·弗诺。
1772年7月13日,库克第二次起航探索世界。这次的远行又长达3年,目标是考察南极洲。船上除了有大量学者,还有在航海方面具有革命性的新设备:由约翰·哈里森设计制造的“经度测量表”。这也是第一个在极端条件下能准确测量经度的仪器,库克得以非常精准地确定船的位置。
这个模型展示了“奋进”号甲板构造惊人的紧密。这艘仅40米长的小船里装满了完备的装置、饮用水、压缩食品,以及94名人员。平坦的船底也清晰可见,行驶在未知水域时,这样的船底是极其重要的优势,因为它使船在出现意外或者需要修理时很容易在岸上搁浅。
1773年1月,库克进入南极圈。两艘船行驶在冰山之间,同时和南极大陆保持约120公里的距离。阻挡他们登上地球最后一块未知大陆的,是延伸进海水的冰层。但是库克仍取得了卓著的成果:他是第一位进入南极圈的航海家,并且证实了南纬60度以北并不存在未知大陆。他至少航行了地球周长的三分之二,但并没有发现新的未知大陆。鉴于其突出的成就,库克在返回的路上被任命为海军上校以及皇家学会会员。
约翰·哈里森和经度测量表
数百年间,人们在远洋航行时主要通过推测来确定船的位置。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船的位置尤其是经度非常难以确定。直到18世纪才出现了在深海能确认位置的新方法,最简单的测量经度的方法就是将当地时间和一个能确认地理位置的地方的同一时间进行比较。
在使用这个方法测量经度时,首先需要一块表,它的精准程度不能因为航海线路和温度变化而变化。只有英国的钟表匠约翰·哈里森掌握了这门技术。他设计的“经度测量表”即使在最极端的条件下也能十分精准地显示实际时间。早在1735年,他曾为自己第一块经度测量表“H1”争取英国国会颁发测量经度的可实施方案的奖励,但没成功。接下来的几年里,他继续研制测量表。1762年,哈里森终于研制出了第四代经度测量表瑡著名的“H4”,并在一次去牙买加的远航中进行了测试。在回程途中,他的表所显示的时间和实际时间仅仅误差5秒钟。尽管如此,哈里森直到1773年才获得国会奖金。
不久后,对哈里森测量仪精准程度的最后疑虑也被打消了。库克第二次在南太平洋的远航中使用的正是哈里森研制的经度测量表。这次通过这块表所测量的数据十分精确,以至于到行程最后所计算的位置和实际位置仅仅相差了14.8公里。从此以后,通过经度测量表人们可以准确算出经度和纬度。在GPS卫星定位出现之前,哈里森的经度测量表一直是海上定位的标准测量仪器。
图为哈里森的经度测量表“H4”,这个版本比它之前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版本要小巧得多。
库克的考察粉碎了人们有关南太平洋有着众多大陆的梦想。但是,仍有很多地理之谜没有被解开:人们仍旧希望找到传说中的西北航道,即能把大西洋和太平洋连起来的位于北美洲北部的海上通道。因此,库克于1776年7月12日带领“决断”号从普利茅斯再次起航,一位名为威廉·布莱的极有天分的年轻海员负责本次航行的导航。这次和“决断”号同行的是“探索”号,后者的指挥官是曾参与过库克最早两次航海考察的查尔斯·克拉克船长。
从一开始,库克对西北航道的搜寻就不顺利:船上的帆具因制造上的缺陷和船体受损而不得不送回英国,致使整个行程延迟。直到1777年8月,库克才到达塔希提岛。由于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赶在入冬之前去考察北美的大西洋海岸,库克只得继续向南航行。1778年1月,两艘船都到达了夏威夷,但只在那里做短暂停留以便充实船上的储备物资。
整整两个月后,瞭望台报告称看到了大陆:就是北美海岸,今天的俄勒冈州。两艘船继续沿着海岸向北航行,并于1778年到达白令海峡。但由于海面被冰封,船无法前行。为了整修船只,让船上的人员休息一下,库克决定返回夏威夷岛,况且他也需要一个能安全停船的地方以便为接下来的考察做准备。最后他选择了位于夏威夷西部的凯阿拉凯夸湾。1779年1月17日,“决断”号和“探索”号在这里靠岸。
夏威夷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岛上居民认为,库克就是他们的“神罗诺”,是他带着神奇的小舟越洋而来。然而夏威夷人并不理解,为什么神罗诺和他的部下在回赠礼物方面这么吝啬——尤其是带金属的东西。于是这些当地居民就去偷他们没有获赠的东西。他们在夜里游到船边,把船体上的钉子卸下来。但同时,他们对库克一行人的热情并没有减少,还继续举行盛会,赠送堆积成山的食物。当两艘船修整好之后,“决断”号和“探索”号于1779年2月4日离开了这座热情好客的岛屿。
但之后没多久,两艘船再次停靠在凯阿拉凯夸湾。起航后的第3天他们遭遇了风暴,“决断”号的前桅被折断。这一次,夏威夷人对回到岛上的库克一行人就不那么热情了。上次为了款待这些英国人,岛上的人几乎用尽了储备,并且他们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们曾把库克和他的随行人员当成了神,而现在的情况证明,这些被当成神的人无非是些也会生老病死的凡人罢了。英国人很快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在岛上干活的英国人被当地人扔石头,并且被盗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当“探索”号附带的小舟也被偷走时,库克已经忍无可忍。为了找回这艘无可替代的小舟,他决定把一名岛上的头目引诱到船上来,然后把他当成人质,要求岛上的居民归还他们盗窃的小舟。
2月14日早上,库克和几名海员上了岸。他自己带着一支双管猎枪,其中一个弹管里装着散弹,另一个装着子弹。开始时,库克的计划似乎很成功。他已经和一位叫卡来欧普的头目一起在回沙滩的路上,这时突然一名带有武装的战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库克开枪,放出的是散弹,所以不会伤到别人。但夏威夷人都赶来进攻了,并很快演变成一场惨烈的战斗。詹姆斯·库克在这场战斗中身亡。
库克去世后,查尔斯·克拉克船长接任“探索”号的指挥官。他把几个被夏威夷人肢解的尸体部分找回来,并在海上举行了葬礼。当他们第二次寻找西北航道失败后,克拉克下令回程。但在回程途中,克拉克死于肺结核。经历了4年3个月后,“决断”号和“探索”号于1780年10月在泰晤士河抛锚,两艘船的船长都没有生还。
直至今天,詹姆斯·库克仍被认为是史上最伟大的航海家之一。在仅仅11年里,他通过3次远航考察,把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做了关键性的拓展:他在当时的世界地图上加上了澳大利亚东部、新西兰、众多个南太平洋岛屿,以及阿拉斯加的海岸线。而且在另一方面,库克也取得了重大成功:在他领导下的远航中,无一人死于坏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