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我又回到了外公家。

“怎么样,淘气鬼?”外公一看见我,一只手便敲着桌子说,“喏,现在我可不能再养活你了,让你外婆养活吧!”

“我养活就我养活,”外婆说,“瞧你说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就养活吧!”外公甩了一句,但立刻态度便平静下来,跟我解释说;

“我和她已经完全分开过了,现在我们的一切都各是各的……”

外婆坐在窗前,很麻利地编织着花边,线轴不时发出欢快的碰击声;枕座上密密麻麻,到处别的都是铜针,在春天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一只金色的刺猬。外婆自己像铁打铜铸一般,总是这副样子,永远不变!然而外公却日渐消瘦,脸上的皱纹也增多了,棕红色的头发变白了,沉着稳重的举止不见了,人变得浮躁忙乱起来,一双绿色的眼睛,看什么都觉得可疑。外婆边笑边给我讲起她和外公分家的事:外公把盆盆罐罐、锅碗瓢勺、所有的餐具都给了她,说:

“这些都归你,别的你就不要再向我要了!”

然后,他把外婆所有的旧裙子、各种用品、狐皮大衣,统统拿走,一共卖了七百卢布;他把这笔钱贷给了自己的教子——一个做水果生意的犹太人,专门吃利息。外公完全变成了一个吝啬鬼,而且到了恬不知耻的地步:他不断去找自己的老朋友,找那些曾经和他在手工业行会共过事的熟人和一些富商,一个劲地向他们哭穷,说孩子们弄得他破了产,希望他们能对他解囊相助,扶困济贫。他利用人们对他的尊重,要来了不少的钱,得到大把的钞票;他拿着这些钱,在外婆的眼前摇来晃去,说大话,吹牛皮,像小孩子似的故意逗她:

“看见了吧,傻瓜!要是你去要,人家连这个数目的百分之一也不会给你!”

他把弄来的这些钱,贷给了自己的一位新朋友——此人是个毛皮匠,高个子,秃顶,镇上人叫他“鞭子”——和这位新朋友的妹妹——一家小店的女老板;此人长得人高马大,满面红光,两只棕褐色眼睛,一副懒洋洋、甜腻腻的样子,整个一堆蜜糖。

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分得一清二楚:头天由外婆掏钱买东西准备午饭,第二天就由外公来买副食和面包;每逢外公负责买东西,午饭肯定比较差,因为外婆买的都是好肉,而外公买的都是下水:肝、肺、肚什么的。茶和白糖各人分别存放,但是在一个茶壶里沏茶,所以外公往往不放心地说:

“慢着,等一等,你放多少茶叶?”

他把茶叶倒在自己手上,仔细数了数,说:

“你这茶叶比我的要碎,就是说,我应该少放一些,因为我的茶叶叶片大,比较耐泡。”

他非常在意外婆给自己倒的茶和给他倒的茶,浓度是不是一样,他们俩茶杯里的茶是不是一样多。

“是不是每人只剩最后一杯了?”壶里的茶快倒完时外婆问道。

外公朝茶壶里看了一眼,说:

“哦,是啊,每人最后一杯!”

甚至连圣像前放的长明灯用的油,两人也是分开的,两个人同甘共苦生活了半个世纪,最后竟成了这个样子!

外公这一切反常行为,使我觉得既好笑,又反感,然而外婆只是觉得好笑。

“你呀,甭理他!”外婆劝我说,“喏,有什么大不了的?人老了,犯糊涂了!他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等你活到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糊涂就糊涂吧,招谁惹谁啦?你我两个——由我挣钱养活,用不着担心!”

我也开始干活挣钱了:一到节日,我早早地背起麻袋,到各家各户、大街小巷去捡拾牛骨头、破布、废纸和钉子。一普特破布和废纸,卖给收破烂的,能卖二十戈比,一普特废铁——也是这个价钱,一普特碎骨头,能卖十或八戈比。平日里放学后我也去捡,每到礼拜六,我把捡来的各种破烂儿一卖,也能换上三十五十戈比,运气好的话,还要多一些。外婆接到我的钱时,总是赶紧塞进裙子口袋里,低着头,夸我说:

“谢谢你啦,我的心肝宝贝!谁说我们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她把我挣的几枚五戈比的硬币放在手里,看着它们,默默地流泪,一滴浑浊的眼泪悬挂在她那泡沫般的、满是微孔的鼻子上。

到奥卡河上的木材栈或彼斯基岛去盗窃木料和板材,要比捡破烂的油水更大,每逢集市,人们在这里搭起许多临时售货棚,经营铁货。集市过后,临时售货棚全都拆了,木料和板材也都整整齐齐地垛放在彼斯基岛上,几乎要等到下年春汛期来临时再启用。一块好板材,城里的房业主出价十戈比;一天能偷出来两到三块。但这只有在天气不好的情况下才行,因为大风雪或者下雨天看守人员在外面待不住,都躲避起来了。

我们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凑在一起:有讨饭的莫尔多瓦女人十岁的儿子桑尼卡·维亚希尔——既文静,又可爱,总是笑嘻嘻的;没爹没妈的科斯特罗马——人长得特瘦,一头卷发,眼睛黑黑大大的,十三岁那年,因为偷人家一对鸽子,进了少年犯教养院,后来上吊自杀了;鞑靼孩子哈比——十二岁,力气可大了,忠厚善良;塌鼻子雅兹的父亲是一个替人家挖墓和守墓的人,这孩子有七八岁,跟鱼一样,不声不响,是个羊癫风[172];哥们儿中以寡妇裁缝的儿子格里什卡·丘尔卡的年龄最大,头脑清楚,办事公正,特别喜欢拳击;这些个孩子都是同一条街上的。

在镇上,偷东西不算什么,它是一种风气,几乎成了饥民们谋生的唯一手段。一个半月的集市交易[173]要养家糊口一年是不够的,所以,许多有头有脸的业主也“到河上去讨生活”打捞发大水时冲下来的木料和板材;用小船做些小宗运输;但主要是在货船上进行盗窃活动。总之,他们在伏尔加河和奥卡河上“见机行事”,只要有空子可钻,他们便乘机捞上一把。一到节日,大人们夸耀自己成功的业绩,孩子们在一旁边听,边学习。

春天,开集前总有一段时间非常热闹,每天晚上,镇上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喝醉酒的工匠师傅、马车夫和各行各业的工人,这时候,镇上的孩子们便瞅准他们的口袋,进行扒窃;这是一种合法的营生,孩子们就在大人的眼皮底下公然行窃,根本不害怕。

他们偷木匠的工具,偷客运车夫们用的扳子,从货运马车夫那里盗窃枢轴和车轴上的衬铁,不过我们几个人不干这种事;丘尔卡有一次坚决表示:

“我决不偷东西,妈妈不让我偷。”

“我是因为——害怕!”哈比说。

科斯特罗马对小偷小摸极其反感,他提到“小偷”这个词时语气总是特别重,而且,只要他发现别的小孩在扒窃醉汉,他会将他们赶走,要是被他逮住了——少不了一顿猛揍。这个眼睛大大、老成持重的孩子自以为是个大人了,走路的样子非常特别,一摇一晃的,像个装卸工;他说话时竭力把嗓子压得很低,粗声大气的;一个人整天绷着脸,好像城府还挺深的。而维亚希尔则坚信盗窃是一种罪行。

但是,从彼斯基岛上顺走些板材和木料,算不上什么罪过,所以干起来我们谁都不害怕,而且,为了干起来方便和顺手,我们还想出了一整套的办法。晚上,等天黑以后,或者趁着风雪天,维亚希尔和雅兹便顺着河湾[174],沿着潮湿的、凹凸不平的冰面向彼斯基岛出发,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尽量把巡逻人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我们四个人则分别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去。巡逻人员只顾对付雅兹和维亚希尔了,一直盯住他们俩,这时我们已经在事先约好的木垛旁会合了,各人看准自己要拿的木料,趁腿脚快的同伙们把巡逻人员逗得东奔西突,对他们紧追不舍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开始往回撤。我们每人都带一条绳子,绳子末端有一个大铁钩子;我们的钩子把木料或板材钩紧,沿着雪地和冰面一路拖去,巡逻人员几乎从未发现过我们,就是发现了,他们也追不上。卖了木料,我们把钱分成六份——每人五戈比,有时候能分到七戈比。

用这些钱,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天饱饭,但维亚希尔一定要给他母亲带回去一什卡利克[175]或半瓶伏特加酒,否则回家就要挨她的打;科斯特罗马把钱都攒起来,一心想要养鸽子,丘尔卡的母亲有病,他尽量想多挣点钱;哈比也在攒钱,他想回到他出生的城市去,但他舅舅到下诺夫戈罗德后不久便被淹死了。哈比忘记他出生的城市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它在卡马河上,离伏尔加河很近。

不知为什么,哈比说的这个城市我们觉得非常可笑,便老是逗这个眼睛有点斜的鞑靼小孩,我们唱道:

卡马河上有座城,

什么地方说不清!

伸出两手摸不着,

迈开双脚难成行!

起初,哈比非常生气,但有一次,维亚希尔果真像他的外号说的那样,跟鸽子叫似的对他嘀嘀咕咕地说:

“怎么啦,你?真的生哥们儿的气啦?”

小鞑靼感到很不好意思,于是自己也唱起了“卡马河上有座城”来。

和偷木料相比,我们毕竟更愿意去捡破烂。尤其是春天,特别有意思:雪已经融化,集市空空****,石子路的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在集市上,我们总能从排水沟里捡到许多钉子和废铁,有时还能捡到一些钱币——铜币和银币,但是为了不让市场管理人员把我们赶走,夺去我们的麻袋,还得给他们几枚两戈比的铜币,不然就总是得向他们鞠躬敬礼。总之,我们挣这点钱是很不容易的,不过我们几个人相处得很好,虽然有时也吵几句嘴,但我一次也不记得我们曾经打过架。

维亚希尔是我们的调停人,他总能够及时地跟我们说些独出心裁的话;话虽简单,但却一针见血,使我们自愧不如。他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感到很惊讶。对于雅兹的种种越轨行为,他既不生气,也不担心;他认为雅兹的这些劣迹败行都是没必要的,而且,他总能够心平气和但却令人信服地加以反对。

“喏,你何必要这样呢?”他问道;这样我们也就明白了:实在没有必要!

他管自己的母亲叫“我那位莫尔多瓦妇女”,这并不使我们感到有什么好笑。

“昨儿个我那位莫尔多瓦妇女回家时又是烂醉如泥!”他兴冲冲地说,两只金黄色的圆眼睛闪闪发光。“她咣的一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接着便唱了起来,唱呀,唱呀,活像只老母鸡!”

爱刨根问底的丘尔卡说:

“就唱些什么?”

维亚希尔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膝盖,尖声尖气地学着他母亲的样子唱道:

一个牧人年纪轻轻,

手持牧杖在街上行,

看见窗户便敲几下,

哎哟哟,耳边一阵咚咚声!

大伙儿急忙往外跑,

晚霞已照得满天红,

牧人鲍尔卡的笛声起——

全村上下,一片肃静!

维亚希尔会好多这种热情奔放的歌曲,而且唱得非常娴熟。

“是啊,”他继续说,“她就这样在门槛上睡着了;屋子里冷得要命,差一点没把我冻僵,但是拖她我又拖不动。可今天早上我对她说:‘你怎么醉得这么厉害呢?’她说:‘没什么,你再忍一忍,反正我活不了多久啦!’”

丘尔卡严肃地证实说:

“她是活不久啦,全身都浮肿了。”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我问道。

“哪能够呢?”维亚希尔有些惊讶,“要知道,她是我的好母亲呀……”

我们明知道这个莫尔多瓦女人动不动就打维亚希尔,可是我们仍然相信她是一位好母亲;遇到时运不佳的日子,丘尔卡总是提议说:

“大伙儿每人凑一戈比,给维亚希尔的母亲买酒喝吧,不然他母亲会打他的!”

我们这帮人中只有两个人识字——我和丘尔卡;维亚希尔非常羡慕我们,他揪着自己尖尖的老鼠耳朵,嘟嘟哝哝地说:

“等我把自己那位莫尔多瓦妇女安葬之后,我也要去上学;我给老师跪下来,恳求他能收下我。学完后,我就去给大主教当园丁,或者去为沙皇本人效力!……”

春天,这位莫尔多瓦妇女,跟一个为修建大教堂进行募捐的老头一块儿,还有一瓶伏特加酒,被倒下来的木头垛压在下面了;人们把这个莫尔多瓦妇女送进了医院,老成持重的丘尔卡对维亚希尔说:

“住到我那里去吧,我妈会教你认字的……”

没过多久,维亚希尔仰起头,会念商店的招牌了:

“食品杂拌店……”

丘尔卡纠正他说:

“是食品杂货店,乱弹琴!”

“我看清楚了,可那些字总让人看眼花。”

“是看花眼!”

“这些字跳过来,跳过去。有人念它们,它们觉着挺高兴呢!”

他酷爱花草树木,对此,我们大伙儿觉得既好笑,又惊奇。

镇子就坐落在一片沙漠上,难得有植物生长;只是各家院落里的某些地方,孤零零地生长着几棵瘦弱的白柳和东倒西歪的一丛丛接骨木,顶多在围墙下很不起眼的地方,还羞答答地长着一些枯黄的小草。要是我们有谁想在草地上坐一下,维亚希尔便会生气地抱怨说:

“喂,为什么要践踏草地呢?坐在旁边的沙地上对你们不是一样吗?”

只要他在场,谁都不好意思去折一根白柳枝,采一朵接骨木花,或者从奥卡河岸上柳树林里折一根柳条,——他一看见有人攀折花木,总是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肩膀一耸,两手一摊:

“为什么你们要乱折花木呢?真是活见鬼了!”

看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大家都感到很不好意思。

每到礼拜六,我们就搞一次快乐的恶作剧,这得准备一个礼拜:要满大街去收集各种破草鞋,然后将它们码放在一些偏僻的角落里。礼拜六晚上,当成群结队的鞑靼装卸工从西伯利亚码头[176]下班回家时,我们预先找一个街口,摆好阵势,开始朝这帮鞑靼人身上扔草鞋。起初,他们非常生气,一个劲儿地追我们,嘴里骂骂咧咧,但不久,他们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玩;他们知道会遭到伏击,于是在进入战场时也用许多草鞋把自己武装了起来;不仅如此,他们事先还侦察到我们藏匿军火的地方,曾不止一次地把我们的草鞋偷个精光,对此,我们向他们抱怨说:

“哪有这种玩法!”

这时他们才把草鞋分给我们一半,然后双方才开始战斗。通常,他们在一片空地上摆好阵势,我们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起来,一面尖声喊叫,一面往他们身上扔草鞋;一旦我们有人在奔跑时被他们扔过来的草鞋击中,倒在沙地上,他们同样也大喊大叫,笑得震天响。

游戏持续很长时间,有时能一直玩到天黑;有一些市民前来观看,从各个角落探头张望,颇有些怨言,说应该顾全体面。满是尘土的破草鞋像成群的乌鸦,满天飞舞,有时我们的人难免被击中,但游戏的乐趣总是大于疼痛和不快的。

鞑靼人的玩兴不亚于我们;战斗结束后,我们常常和他们一起到装卸工人同业会去,在那里,他们给我们吃甜马肉,还有一种特殊烹制的菜汤;吃过晚饭,我们就着黑桃仁甜面点,喝一种煮得很浓的砖茶。我们很喜欢这些人高马大的男子汉,他们全是挑选出来的大力士,他们身上有一种我们很熟悉的充满稚气的东西;使我感到特别惊讶的是,他们相互之间都没有恶意,一向为人厚道,彼此以诚相待,互相照应。

他们所有的人都喜欢开怀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能笑出来,他们中间有一个卡西莫夫市[177]的人,其人鼻子有点毛病,力大无比;有一次,一口二十七普特重的大钟,他竟然一个人从货船上一直扛到距离很远的岸上;他边笑,边喊,边叫:

“嗨哟,嗨哟!有的话——闲扯淡;有的话——赚小钱;而有的话呀——金不换!”

有一次,他把维亚希尔抱起来,举得高高的,说:

“嗨,你应该生活在那里,住在天上!”

遇到坏天气,我们都到雅兹家里去,他们家就在墓地上,他父亲有一间看墓的小屋。他父亲佝偻得很厉害,骨头都弯了;他的胳膊很长,穿得又脏又破;他的脑袋很小,脸也很黑,上面密密麻麻长了满头满脸脏兮兮的毛发;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干枯的牛蒡草,又长又细的脖子正好是牛蒡草的秸秆。他时常甜蜜蜜地眯起有点发黄的眼睛,急急巴巴地嘟囔着说:

“上帝保佑,可别让我失眠呀!哎哟哟!”

我们买了三佐洛特尼克[178]的茶,八分之一俄磅的白糖,还有面包,自然一定还得给雅兹的父亲带上半瓶伏特加酒;丘尔卡严厉地对他吩咐说:

“没用的家伙,快把茶炊的火生起来呀!”

老汉嘿嘿一笑,点着了铁皮茶炊,我们一边等着喝茶,一边商量自己的事;这时他给我们出主意说:

“这不,后天就是特鲁索夫家的四十天忌辰[179],他们一定会大摆筵席,那里骨头肯定不少,有你们捡的!”

“特鲁索夫家的骨头都被他们家厨娘捡走了。”无所不知的丘尔卡说。

维亚希尔一直在望着窗外的墓地出神:

“很快咱们就可以到森林里去了,这太棒了!”

雅兹总是一声不吭,他目光忧郁地仔细瞧着大家,不声不响地给我们看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些玩意儿——木头士兵、缺了腿的木马、碎铜烂铁、衣服扣子等。

他父亲将各种各样的杯子、茶碗摆放在桌子上,把茶炊端了上来,这时,科斯特罗马坐下来,给各位倒茶;雅兹的父亲喝罢自己的酒,便爬到炉炕上去,从那里伸出长长的脖子,用猫头鹰似的眼睛打量着我们,嘴里嘟哝道:

“我说呀,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好像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哎哟,你们这帮窃贼,上帝保佑,可别让我失眠呀!”

维亚希尔对他说:

“我们压根儿不是窃贼!”

“好,是小偷小摸……”

要是我们对雅兹的父亲实在感到不耐烦了,——丘尔卡就愤怒地呵斥他:

“少废话,没用的家伙!”

他这个人,一说起某某人家有谁生病,镇上某某人快要死了等,便津津乐道,如数家珍,毫无恻隐之心;我、维亚希尔和丘尔卡,对他这一点非常反感;他看得出我们讨厌听他说话,于是便故意地气我们,刺激我们:

“哈哈,害怕了吧,你们这些小鬼!果不其然!眼下很快就有一个胖子将要死去,哎呀,不过他的尸体得很长时间才会腐烂!”

他的话几次被打断,可是他一个劲儿地往下讲:

“要知道,你们也都会死的,在污水坑里是活不长久的!”

“喏,死就死呗,”维亚希尔说,“到时候我们都去当天使……”

“就你们?”雅兹的父亲这一惊不打紧,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们几个?去当天使?”

他哈哈大笑,又接着气我们,讲了些关于死人的乱七八糟的恶心人的事。

但是,有时候,这个人忽然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娓娓动听地给我们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听我说,孩子们,别着急呀!是这样,三天前,埋葬了一个女人,孩子们,我打听了关于这个女人的情况——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娘儿们?”

他经常谈论女人,而且总是乌七八糟,不堪入耳,但从他的讲述中,总使人感到有一种发人深省、如怨如诉的东西,他好像是在请我们和他一起进行思考,所以我们听他讲的时候都非常认真。他不善于辞令,说话没条理,常常用一些问题把自己的话打断,但他的故事在我的脑子里总能留下一些令人忐忑不安的零星记忆:

“有人问她:‘是谁放的火?’她说:

“‘是我放的!’

“‘怎么会呢,傻瓜?那天夜里你并不在家,你在医院里躺着呀!’

“‘是我放的火!’

“她这样说,是为了什么呢?哎哟哟,上帝保佑,可别让我失眠……”

他几乎了解镇上每一个人的生平故事,因为是他亲手把他们一个个埋进这片凄凉荒芜墓地的沙土里的;他仿佛在我们面前打开了各家各户的大门,我们走进去,看看他们是怎样生活的,从而得到某种严肃的重要的感悟。看来他能够通宵达旦地讲下去,直到第二天早晨,但每当他小屋的窗户暗淡下来,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丘尔卡便从桌旁站起来,说:

“我要回家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谁跟我一块儿走?”

大家伙全都要走;雅兹将我们送到围墙边,关上大门,然后把他那又黑又瘦的脸,紧贴在栅栏上,粗声粗气地说:

“再见了!”

我们也冲他喊了声:再见!每次把他一个人留在墓地里的时候,总感到心里不是滋味。有一次,科斯特罗马回头看了一眼,说:

“等明天我们一觉醒来,没准儿他已经死了。”

“雅兹的生活最苦了。”丘尔卡时常说,但维亚希尔总是反对,他说:

“我们生活得并不坏……”

照我看来,我们生活得并不算坏,我很喜欢这种流浪街头、自由自在的生活,喜欢我的伙伴们;他们能够激起我的某种远大抱负,使我无法安于现状,总想为他们做点好事。

我在学校里的日子仍然不好过,同学们都嘲笑我,叫我捡破烂的,叫花子。有一次,我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向老师反映,说我身上有一股子垃圾味儿,没法跟我坐在一块儿。记得这一指责深深刺痛了我,以后我很难再来上学了。这一指责是他们恶意编造的,因为每天早上我都认真仔细地洗过澡,而且,上学时我从不穿捡破烂时穿过的衣服。

但我终于通过了三年级的考试,得到的奖品是一本福音书,一本精装的克雷洛夫寓言和一本书名有些莫名其妙的平装书——《法塔—莫尔干纳》[180],还颁发给我一张奖状。我把这些奖品拿回家后,外公非常高兴,他动情地宣布:这些东西必须珍藏起来,还说要把书锁在自己的箱子里。外婆躺在**,已经病倒好几天了;她手头没有钱,外公只是唉声叹气,尖声喊叫:

“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现在我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哎呀,你们这些人呀……”

我把几本书拿到店里,卖了五十五戈比,钱给了外婆,在奖状上我胡乱写了些字[181],交给了外公。他像宝贝似的收藏了起来,居然没有打开看看,没发现我在上面捣的鬼。

不去上学后,我又到街上混日子去了,不过现在好过多了——正是万物复苏、大地回春的时候,我们挣的钱比以前也多了;每到礼拜天,我们大伙一早就来到野外,走进松树林,一直到很晚才回到镇上来,尽管感到有些劳累,但大家心情很愉快,彼此也更加亲密了。

但是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很久——继父被解职了,他再次外出,不知去向;母亲带着小弟弟尼古拉搬到外公家去住,保姆的责任便落到了我的肩上,因为外婆到城里一个富商家,给人家绣盖圣体用的经麻布[182]去了。

母亲十分憔悴,像哑巴似的,成天不言不语,迈步都非常困难;她用一双可怕的眼睛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小弟弟患淋巴结核病,踝骨上有溃疡,身体十分虚弱,连大声哭的气力都没有,饿了只会哼哼唧唧,浑身哆嗦,吃饱了就打瞌睡,睡着时还发出一种奇怪的叹气声,像小猫似的轻声打着呼噜。

外公小心地摸了摸他,说:

“应该好好地喂养他,可是我养活不起你们所有的人……”

母亲坐在屋角的**,声音嘶哑地叹了口气说:

“他只须吃一点点……”

“这个一点点,那个一点点,加在一起可就多了……”

他挥了一下手,对我说:

“把尼古拉抱出去,让他晒晒太阳,用沙把身子埋上……”

我用口袋背来许多清洁的干沙子,倒在窗前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堆成一堆,按照外公的吩咐,我把小弟弟放在上面,然后将沙子一直埋到小弟脖子处。小家伙坐在沙子里非常高兴,他美滋滋地眯缝起眼睛,神情很不一般——没有眼白,只有浅蓝色的瞳孔,瞳孔外面有一道发亮的圆圈。

我顿时对小弟产生一种深深的依恋之情,我觉得,我和他并排躺在窗前沙堆上时的心思他全都明白;这时耳边传来外公尖细的声音:

“死——并不难,可你得想办法活下去呀!”

母亲咳嗽不止……

弟弟的两只小手从沙里抽出后,向我伸过来,小白脑袋一摇一晃的;他的头发稀稀拉拉,显得有些斑白,小脸蛋看上去有点老气,非常聪明。

一旦有鸡和猫走近我们,科利亚[183]便久久地看着它们,然后望着我,露出一丝微笑——他的笑使我颇为尴尬——是不是他觉察到了我和他在一起感到有些枯燥乏味,正想丢下他跑出去玩呢?

院子很小,院里又脏,又挤;紧挨着院子大门,有一排用碎木料搭建的板棚、柴屋和地窖,然后,往里拐进去,尽头是一间浴室。房顶上堆满了破船板、各种木料、板材和湿刨花——这都是市民们在奥卡河解冻和春汛期间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东西。整个院子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木料;这些木料都非常湿,经太阳一晒,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

旁边有一家牲口屠宰场,差不多天天早上都能够听见牛羊哞哞、咩咩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有时候我简直觉得浑浊的空气中有一层透明的血的薄雾……

宰杀牲畜前,先用锤子在它们的脑门上——两个犄角之间——猛击一下,将其打昏,这时它们会发出一声惨叫;每当这个时候,科利亚便眯起眼睛,噘着嘴唇,可能是想模仿它们的叫声,但结果只是哈口气而已……

“哈……”

中午时,外公从窗口探出脑袋,喊道:

“吃午饭啦!”

他把科利亚抱在膝盖上,自己亲自喂他,将土豆和面包在嘴里嚼碎,再弯起手指,把它塞到科利亚的小嘴里,把孩子的薄嘴唇和尖下巴弄得很脏。喂了一会儿后,外公便掀开孩子的小衬衣,用手指在他鼓起的小肚子上摸了摸,估摸着说: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

从门旁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您明明看见——他伸着手,还想要面包呢!”

“这小孩有点傻!他不知道自己该吃多少……”

于是,他又往科利亚嘴里塞了一口嚼过的土豆和面包。看着他这样喂科利亚,我感到又难受,又心疼,我的嗓子眼里直堵得慌,觉得恶心。

“喏,好了!”外公终于说,“给你母亲抱过去吧。”

我接过科利亚,他哼哼哝哝地还要往桌子那边撑。母亲站起身,喉咙呼哧呼哧地向我走来,她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修长的身材,像一棵被砍去了枝叶的云杉。

母亲变得完全不说话了,很少听见她能呼哧着说上只言片语,有时候整天都没有一句话,默默地躺在一边等死。当然,母亲将不久于人世,这一点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加上外公老是不厌其烦地讲到死亡;特别是到了晚上,院子里天一黑,一股暖烘烘的、像熟羊皮那样浓重的霉味从窗外飘进来的时候,他讲得就越发起劲儿。

外公的床放在前面的屋角,几乎就在圣像下面;他躺下睡觉时脑袋正好冲着圣像和窗户,他躺下后在黑暗中总要唠唠叨叨说好长时间:

“说话间——死的时候便到了。我有何脸面去见上帝呢?对他说什么呢?要知道,忙忙碌碌一辈子,也干了些事情……可结果如何呢?”

我睡在炉灶和窗户之间的地板上,由于这地方对于我太小了,我便把两条腿伸进底下的炉膛里,有许多蟑螂在我腿上爬来爬去,弄得我直痒痒。这个狭小的角落曾经给过我不少幸灾乐祸的满足,因为外公做饭时炉叉和火钩子的把手经常撞碎窗上的玻璃。说来好笑,也让人感到奇怪,像他这样聪明的人,竟然没想到把火钩子截短一些。

有一次,他在瓦罐里熬什么东西,一下熬过头了,他一急,连忙用火钩子去钩,不料火钩子的把手撞着了窗框,震碎两块玻璃,瓦罐也被碰翻打破了。这使老人大为伤心,坐在地板上哭了起来。

“天哪,天哪……”

白天,趁他出去时,我用面包刀把火钩子的把手砍去四分之三,但外公一看见便大骂起来:

“没用的东西,应该用锯子锯才对,用锯子——锯!这样锯下来的那一截还可以当擀面杖卖钱,你呀,真是个废物!”

他挥舞着双手,急赤白脸地向过道跑去;这时母亲跟我说:

“你别管这些闲事……”

母亲是八月间死的,是个礼拜天的中午[184]。继父刚从外地回来,又在什么地方找了个差事,在火车站附近有一处干净房子,外婆和科利亚搬过去住了,过几天母亲也打算搬过去。

就在母亲去世的那天早上,她小声地对我说(不过声音比平时更清晰、更微弱):

“你去叫一下叶夫根尼·瓦西里耶维奇,就说我请他来一趟!”

她从**欠起身,一只手扶着墙,坐了起来,又补充说:

“快点去!”

我觉得她好像露出了笑容,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异样的神情。继父当时正在做午祷;外婆让我到一个犹太女人开的小铺去买点烟来,因为没有现成的,得等老板娘现去研磨,然后再拿回来给外婆。

我回到外公家时,母亲正坐在桌旁,她穿一件淡紫色的干净连衣裙,头发梳得非常漂亮,像从前一样神气十足。

“你好点了吗?”我问道,不知为什么感到有些胆怯。

她令人可怕地望着我,说:

“过来!你到哪儿玩去了,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抓起一把用锯条做的软刀,用刀的平面在我身上一连打了几下,刀子从她手里落到了地上。

“捡起来!给我……”

我捡起刀子,把它扔在桌上,母亲把我推向一边;我坐在炉灶前的小台阶上,吃惊地看着她。

她从桌边站起身,缓慢地向自己的角落一点一点移动着脚步,躺到**后,一直在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的手已经不听她使唤了,有两次手都从脸旁滑过,落在枕头上,手中的手绢在枕头上擦拭着。

“给我点水喝……”

我从桶里舀了一杯水,她吃力地抬起头,稍微喝了一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挡开。然后看了一眼屋角的圣像,又把目光转向我,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微笑,之后她那长着长睫毛的眼睛便慢慢地闭上了。她的两个胳膊肘紧挟住双肋,两只手的手指头在微微颤动,慢慢地摸向胸口,向喉咙处移动。她脸上蒙了一层阴影,而且越来越暗,同时皮肤渐渐发黄,鼻子显得更尖了。她惊恐地张开嘴,但已经听不到她呼吸的声音了。

我站在母亲的床前,手里端着杯子,待了很长很长时间,眼看着她慢慢地变僵了,脸色发灰了。

外公走了进来,我跟他说:

“母亲死了……”

他往**看了一眼,说:

“你胡说什么呀?”

他走到炉灶前,开始往外取馅儿饼,把炉门和烤盘碰得丁零当啷。我知道母亲已死;我望着他,等着他能够明白这一点。

继父来了,穿一件帆布夹克,戴一顶白色鸭舌帽。他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走到母亲床前;突然,他把椅子往地上一扔,像吹喇叭一样,大声喊道:

“可她已经死了,你们瞧呀……”

外公瞪大眼睛,手里拿着炉盖,一声不吭,像瞎子似的跌跌撞撞离开了炉灶。

当人们向母亲的棺材上填埋干土时,外婆像盲人似的在墓地里东奔西走,十字架把她的脸都撞破了。雅兹的父亲将外婆领到看护墓地的小屋,让她洗洗脸,这时他小声安慰她说:

“我说,你呀,上帝保佑,可别让我失眠——你怎么啦,啊?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嘛……我说的话对不对,老奶奶?不管是富人、穷人,到时候都得进坟墓,是不是这个理儿,老奶奶?”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从小屋里跑了出去,但立刻同维亚希尔又转了回来,一脸高兴劲儿。

“你看呀,”他说,把一个坏了的马刺递给我看,“瞧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我和维亚希尔送给你的礼物。你看,还有小齿轮呢,啊?肯定是哥萨克人用的,后来丢失了……我打算把这东西从维亚希尔手里买过来,我出两戈比……”

“你胡说什么啊!”维亚希尔声音不高,但却很生气地说,可是雅兹的父亲当着我的面,手舞足蹈,冲他一个劲地递眼色,并且说:

“是你维亚希尔送的,行了吧?你也太认死理了!好吧,不是我,是他送给你的,他……”

外婆洗过脸,用头巾把肿得发青的脸包好,喊我回家去,我不想回去;我知道葬完人后家里人要吃上一顿,要喝酒,说不定还要发生争吵。还在教堂的时候,米哈伊尔舅舅就唉声叹气地对雅科夫说:

“今天咱们喝他个够,怎么样?”

维亚希尔竭力想让我开心:他把马刺挂在下巴上,用舌头舔那上面的小轮子,雅兹的父亲故意放声大笑,一面大声喊道:

“快看呀,快看呀,看他在干什么!”但他见我并不感到高兴,便严肃地对我说:

“行了,行了,别难过了!将来我们大家都会死的,连小鸟也会死的。这样吧:你愿不愿意我给你母亲的坟上铺一层草皮?咱们现在就到野外去,你、维亚希尔和我;把我的小爬犁也带上;我们铲好草皮,把坟铺起来——这样再好不过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于是我们便到野外去了。

安葬罢母亲,几天之后,外公对我说:

“是这样,列克谢,你也不是一枚勋章,老挂在我脖子上也不是个事儿,到人间闯**去吧……”

于是我就走进了人间。

《童年》主要人物表

本书主人公——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别称:马克西梅奇、阿廖沙、阿廖什卡、列克谢、列克谢伊卡、廖尼亚、廖尼卡、阿廖申卡、奥廖哈)

父亲——马克西姆·萨瓦捷伊奇(马克西姆·萨瓦捷耶夫)

母亲——瓦尔瓦拉·瓦西利耶维奇·彼什科娃(瓦里卡、瓦里娅、瓦留莎)

外婆——阿库林娜·伊万诺夫娜(阿库利娅)

外公——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卡希林(瓦西里奇·卡希林)

大舅——米哈伊尔·卡希林(米什卡、米哈伊洛、米沙)

二舅——雅科夫·卡希林(雅科夫、雅什卡、雅沙)

表兄——萨沙·雅科夫(萨什卡)

染坊工人——格里戈里·伊万诺维奇(格里沙)

染坊工人——伊万(“小茨冈”、瓦尼亚、瓦尼卡、万纽什卡、瓦纽舍奇卡、万尼亚特卡、瓦尼卡、伊万卡)

神秘房客——“好事儿”

继父——叶夫根尼·马克西莫夫·康斯坦丁诺夫斯基

[1] 俄民间旧习俗:人死后在其眼睛上放置两枚铜钱。——译者注(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者注)

[2] 1871年夏天,年仅3岁的高尔基(即阿廖沙·彼什科夫)在阿斯特拉罕得了霍乱。父亲在照料他时不幸被感染,不治身亡;喀山教堂的登记册上记载的日期是1871年7月29日,31岁;7月30日在一个公墓里安葬(见《关于高尔基父亲的新的材料》,苏联《文学报》1951年9月6日)。

[3] 1932年改为高尔基市,苏联解体后名字又改了回去。高尔基的外婆是1871年夏天从下诺夫戈罗德来到阿斯特拉罕女儿家的。

[4] 瓦尔瓦拉·瓦西利耶维奇·彼什科娃是在1871年7月29日丈夫马克西姆死去的那天生下儿子的,喀山教堂的登记册里是这样记载的。

[5] 瓦尔瓦拉的爱称。

[6] 阿列克谢的爱称。

[7] 写高尔基传记的人尚未找到马克西姆的死亡登记,因此很难确定彼什科夫一家人从阿斯特拉罕到下诺夫戈罗德的确切日期。

[8] 瓦尔瓦拉的小名。

[9] 俄伏尔加河下游一港口城市,铁路枢纽,1780年设市,现为萨拉托夫州的首府。

[10] 俄国城市,阿斯特拉罕州行政中心,位于伏尔加河三角洲,通向里海。

[11] 家神爷,类似我国以前民间供奉的灶王爷。

[12] 这项禁令与当时的霍乱流行有关,疫情从伏尔加河港口城市雷宾斯克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伏尔加流域。1871年疫情传到了阿斯特拉罕,从7月到9月一直在该地区肆虐。

[13] 即米哈伊尔,奶奶总习惯叫他米哈伊洛。

[14] 米哈伊尔·卡希林(1832—1909)和雅科夫·卡希林(1839—1903)是高尔基(阿列克谢·彼什科夫)母亲的两个亲兄弟。

[15] 房子坐落在下诺夫戈罗德市的老城区,这里地势倾斜,往上是该市的上面部分,往下则是它的集贸市场和沿河的轮船码头。房子是18—19世纪的建筑,原为B.B.卡希林的同胞姊妹的产业,1852年卡希林花428卢布将整座房子及院落买了下来(见《西伯利亚之火》1968年第3期第148页);1936年房屋进行了修复,1938年这里以“卡希林之家”的名义建立了高尔基童年生活纪念馆。

[16] 关于“私订终身”的事在第11章里有详尽的描写。然而文献资料并没有证实这一点。高尔基的父母是1863年10月27日在下诺夫戈罗德乌斯宾斯基教堂举行的婚礼。高尔基的外公是同意他父母的婚事的。(见《高尔基资料汇编》, 1968年,第352页)

[17] 该镇坐落于奥卡河左岸,高尔基幼年在此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从19世纪20年代起这里成了国内外客商云集的重镇,特别是每年的6月至9月,这里的经贸活动非常活跃。

[18] 高尔基在《论童话》一文中写到,小时候有两个人常给他讲民间故事听,那就是外婆和保姆叶夫根尼娅。“叶夫根尼娅在外公家至少生活了25年,照看过外婆的许多孩子,他们死后她为他们安葬,为他们伤心落泪。而且培养教育了他们的下一代——外婆的孙子们。在我的心目中,她们的关系不是女主人和女佣,而是知心朋友。”(见《高尔基30卷集,第27卷,392页》

[19] 瓦里娅的名字。

[20] 米哈伊尔的爱称。

[21] 雅科夫的爱称。

[22] 共济会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团体之一,起源于中世纪宗教建筑工匠行会,由于英帝国的对外扩张而广为传播,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他们相信上帝和灵魂不灭,在拉丁语系的国家中深受自由主义者、虚无主义者和反对教权主义者的欢迎,共济会成员一般分为三个等级,即学徒、师兄和师父,帮会色彩很重。这里说的“共济会分子”是个贬义词,意思是“缺德的家伙”。

[23] 基督教主祷文的第一句,据说这段祷文是耶稣口授的(见《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6章第9—13节)。

[24] 雅科热,古斯拉夫语,有“就像”“如同”的意思。这里说的还是《马太福音》第6章第9—13节中的一句祷文,即“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25] 雅夫科热(Я в коже)意思成了“我在皮中”了。

[26] 阿列克谢的小名。

[27] 萨沙的小名。

[28] 瓦尼亚的小名。

[29] 萨沙的昵称。

[30] 高尔基的名字叫阿列克谢,这里显然是简化了。

[31] 阿列克谢的爱称。

[32] 俄国古城,建于1648年,1870年乌里扬诺夫(列宁)诞生于此;为纪念列宁,1924年改为乌里扬诺夫斯克市,如今是乌里扬诺夫斯克州的行政中心。

[33] 伏尔加河上游的港口城市,位于俄罗斯雅罗斯拉夫尔州。

[34] 俄罗斯科斯特罗马州一城市,位于温扎河畔,1778年设市。

[35]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集市,从16世纪中期到19世纪初每年7月都有活动,地点在伏尔加河左侧,马卡里耶夫修道院附近,即现在的高尔基州雷斯科沃区马卡里耶夫镇。这里云集着俄国境内外的商人,集市规模宏大,1817年后集市逐渐移到下诺夫戈罗德市。

[36] 一俄里约等于1.06公里。

[37] 1807年1月17日B.B.卡希林(外公)生于伏尔加河沿岸一座码头城市巴拉赫纳,家境贫寒;老爷子B.Д.卡希林作为“逃兵”1804年曾经被抓住,遣送回原籍,打算1806年再次应征,以抵偿债务。母亲怀着身孕,身边带着两个女儿。1813年卡希林开始上小学,14岁当纤夫,几年后在船上当上了工长。1841年他来到下诺夫戈罗德时已经是一名染匠师傅,被推举为行会的会长;1861—1863年当上了市杜马议员,成为全市手工业者唯一的代表(见《高尔基及其时代》,第550—551页)。

[38] 位于伏尔加河右岸,为伏尔加河湾(萨马拉河湾)所环绕,此处林木茂盛,景色秀丽,是休闲的好去处。

[39] 俄国民间故事中两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40] “小茨冈”的名字叫伊万。

[41] 伊万的爱称。

[42] 雅沙是雅科夫的小名;米沙是米哈伊尔的小名。

[43] 俄罗斯城市,位于高尔基州的皮亚纳河畔。距谢尔加奇市11俄里处有一个泉水村,村民们喜欢驯养熊,他们常常把自己驯养的熊牵到附近城市去进行表演。

[44] 茹克(Жук),即甲壳虫的意思。

[45] 纸牌的一种玩法,也有叫“抽王八”或“拱猪”的。

[46] 雅科夫的小名。

[47] “小茨冈”的昵称。

[48] “小茨冈”伊万的小名。

[49] 一般对大人才叫名字和父称,以表示尊重。

[50] 指高尔基的父亲。后面提到他时又称他为马克西姆·萨瓦捷伊奇。

[51] 雅科夫的小名,爱称。

[52] 俄罗斯一古老码头城市,位于高尔基州,紧靠伏尔加河。

[53] 这里指公元前11世纪末至公元前约950年的以色列犹太国国王。

[54] 格里戈里的小名。

[55] 指雅科夫的第一个妻子O.A.卡希林娜(出嫁前姓米特罗凡诺娃),死于1869年12月26日。

[56] “小茨冈”伊万的昵称。

[57] 伊万的爱称。

[58] 阿列克谢的爱称。

[59] 即“小茨冈”伊万的爱称。

[60] “小茨冈”伊万的昵称。

[61] 这种丝巾通常为已婚妇女所系戴。高尔基在《论童话》(1930年)一文中写到的外婆就系着这样的丝巾(见《高尔基30卷集》第27卷,392页)。

[62] 指东正教复活节后的12个节日,其中纪念耶稣的有8个,纪念圣母的有4个。它们是:圣母圣诞节、圣母进堂节、圣母领报节、基督圣诞节、主进堂节、主领洗节、主易圣容节、主进圣城节、耶稣升天节、圣灵降临节、圣母升天节和举荣圣架节,统称为“12节”。

[63] 俄国东正教著名的圣徒,这里所指的显然是她的画像的仿制品,真品从14世纪一直保存在科斯特罗马伊帕季耶夫圣三一修道院。

[64] 基督教规定的斋期,即在复活节前7个礼拜内不许吃荤,禁止娱乐,不许结婚等。

[65] 见《旧约全书》,《诗篇》第68篇第1节。

[66] 俄国宗教诗中的传奇人物,说他离家出走后,一直漂泊他乡,最后沦为乞丐;回到家里后,家里人已经认不出他了,因而受了许多委屈。

[67] 尤里安(背教者)时代著名的基督徒;尤里安(331—363),信奉基督教,361年成为罗马皇帝后,便一反常态,改信多神教,在新柏拉图主义的基础上对多神教进行改革,并颁布法令,反对基督教。因而基督教宣布他为“背教者”。

[68] 波佩科焦尔(Попекозёл),意思是“公羊神父”。

[69] 15世纪下半期俄罗斯诺夫戈罗德市行政长官博列茨基的遗孀,曾领导诺夫戈罗德的贵族反对莫斯科将其土地划归莫斯科管辖。1478年沙皇伊万三世把诺夫戈罗德并入莫斯科大公国后,玛尔法夫人被监禁。

[70] 传说中埃及6世纪的一名**改邪归正的故事。

[71] 雅科夫的小名。

[72] 圣像壁是东正教教堂中特意建造的一种隔墙,墙内供有圣像,并有雕刻精美的小门,它将祭坛和教堂的其他部分分开;中间的两扇门即圣像壁中门,连接祭坛和其他的殿堂。据说危难之时,只要神父能打开圣像壁中门,一切都可化险为夷,遇难呈祥。

[73] 又译田园大街,即现在的高尔基大街。

[74] 根据下诺夫戈罗德市保存下来的档案资料,米哈伊尔实际上在1867年已经开始通过老婆把他岳父身后留下的遗产往河对岸搬了。同年,雅科夫得到了城里的家产,住了10年,然后他把全部家产变卖抵债了。至于波列瓦雅大街的住宅,高尔基的外公一直住到1872年才被迫变卖。所有的过户手续,高尔基博物馆里均有保存。(见《高尔基资料汇编》, 1968年,第396—398页)

[75] 佩乔雷修道院建于1328—1330年,坐落在下诺夫戈罗德市郊外,高高耸立在伏尔加河岸边。1597年因山体滑坡被毁。新建的修道院距市区更近了。1794年在原修道院的旧址上修建了一座教堂。

[76] 一首宗教叙事诗,讲圣母梦见耶稣遇难,最后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故事。

[77] 一种俄国的清凉饮料,酸中带甜。

[78] 耶稣教神话中的大天使,他慰劳人类,同情人类,曾向希伯来人的先知但以理解释异象,向另一位希伯来先知、《圣经·旧约》中十二小先知的第11名撒迦利亚预言其妻将生施洗约翰,向未婚的圣母马利亚预言其子耶稣的降生。3月26日为加百列大天使日,是冬季结束的日子。

[79] 位于俄中部弗拉基米尔州,奥卡河一码头城市,12—15世纪曾是穆罗姆公国的都城。

[80] 高尔基的外公瓦西里·卡希林的父亲早年当兵,母亲是一位遗孀。1831年1月18日外公瓦西里和外婆阿库林娜在巴拉赫纳市母亲家里结的婚。婚后头10年外公和外婆一直就住在这里(见《高尔基资料汇编》1968年,第344页)。

[81] 据1968年的《高尔基资料汇编》记载,高尔基外婆的爷爷死后家境就一贫如洗了,奶奶带着几个孩子到处流浪,在下诺夫戈罗德以乞讨为生,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后来外婆阿库林娜家的情况也是如此,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82] 俄国少数民族,主要居住在卡尔梅克自治共和国,首府埃利斯塔市。语言属蒙古语系。

[83] 这是古教会斯拉夫语中字母名称的读音,是用俄语字母拼写的。

[84] 这3个译音词分别为“глаголь”“добро”“есть”,即动词、善良、是或吃的意思。

[85] 这两个词的原文是“земля”和“люди”,意思分别是:土地、人们。

[86] “蚯蚓”——“земляной червяк”,俄语译音为“泽姆利亚诺依·契尔维亚克”。

[87] “我”的意思。

[88] 绰号,公火鸡的意思,因人们呼唤火鸡的时候嘴里发出“贝里—贝里”的叫声,故得名(见《高尔基自传三部曲词典》第1卷,173页,列宁格勒大学出版社,1974年)。

[89] 布拉任-穆日,意思是有福之人。源自《旧约全书》,《诗篇》第1篇;原话为:“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唯喜爱耶和华的律法,昼夜思想,这人便为有福。”

[90] 大卫王的第三个儿子,很受父亲宠爱,活动时期约在公元前1020年前后。他容貌俊美,不守法度,刚愎自用。他因胞妹他玛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暗嫩奸污而杀死暗嫩,为胞妹雪耻,因此被放逐。但因大卫的侄子约押从中斡旋而重又得宠。后因王位继承问题他发动叛乱,曾迫使大卫及其臣仆逃过约旦河,但叛乱终于失败,在今约旦西部以法莲树林中全军覆没,押沙龙骑马逃跑时头发刚好被树枝缠住了,约押不听大卫的命令,趁机杀死了押沙龙,大卫闻听,痛哭不止,临终前命所罗门杀死约押。

[91] 1812年6月,拿破仑为夺取欧洲霸权,率领50万大军,入侵俄国;战争初期,俄军处于劣势,8月,库图佐夫任俄军总司令,与法军血战,堵截法军前进;为保存俄军有生力量,库图佐夫下令撤出莫斯科,并放火烧之;法军入城后,四面受敌,弹尽粮绝,无奈于10月往回撤退,俄军和游击队则乘胜追击,大败法军。12月拿破仑逃回巴黎,残部所剩无几。这里讲的显然就是法军惨遭失败的情形。

[92] 法语:夫人、太太的意思。

[93] 又译俄担,俄国重量单位,一普特相当于16.38公斤。

[94] 俄国东正教会纪念尼古拉显灵的节日(旧历5月9日)。

[95] 1812年拿破仑入侵俄国,他本想借俄国农奴对沙皇制度的不满情绪为我所用,在法军占领的地方革除农奴制,谁知9—10月他攻下莫斯科后不仅没有颁布解放农奴的法令,反而残酷地镇压了当时外省的一些农民起义。

[96] 斯杰潘·拉辛(约1630—1671),农民战争领袖,顿河哥萨克,很有军事和组织才能;因被人出卖,沙皇政府在莫斯科将其杀害。

[97] 指另一位农民战争领袖、顿河哥萨克普加乔夫(1740—1775),参加过7年战争和俄土战争,1773年8月他发动起义,次年被阴谋分子出卖给沙皇政府,在莫斯科沼泽广场被处死。

[98] 1848年下诺夫戈罗德市曾经流行霍乱,而且疫情很严重。

[99] 指居住在俄西北部的卡累利河自治共和国内的居民。他们因不愿进工厂做工而纷纷逃进森林,官方曾进行过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100] 尼古拉一世(1796—1855), 1825年起为俄国皇帝。他对内镇压十二月党人起义,建立“第三厅”,镇压革命运动,迫害普希金、莱蒙托夫、赫尔岑等自由思想家;对外镇压1830—1831年的波兰起义,1848年又派兵镇压1848—1849年的匈牙利革命,积极扮演了“欧洲宪兵”的角色。

[101] 城市名,今俄罗斯梁赞州的行政中心,奥卡河码头,铁路枢纽。有著名的圣母升天大教堂、救主修道院等古代建筑。

[102] 著名女强盗,外号“女公爵”。据称,东正教会不接受东西教会分裂后所制定的信条,包括教徒可以用不义之财为自己赎罪等。

[103] 莫尔德瓦人、卡尔梅克人均为居住在俄罗斯平原中部的少数民族。

[104] 居住在伏尔加河中游地区的少数民族,1918年后叫马里人。

[105] 指被判流放到西伯利亚服役。

[106] 一幅奇妙无比、活灵活现的半身圣母像,她左臂抱着幼子,右手向前伸出,做祝福状。

[107] 俄罗斯的少数民族,分布在伏尔加河流域,建有楚瓦什自治共和国,首府切博克雷萨,人口不到百万。

[108] 据圣经故事讲,上帝为惩罚人们所犯的罪行,决心要将世界一举毁灭,使天下洪水泛滥,涤**众生,将生活在所多玛和蛾摩拉这两个城市的荒**无度的居民用天火统统烧死。

[109] 据说基督教神话中天使分为六翼天使、带翅膀的智慧天使、大天使等九个等级。

[110] 吃法律的人(законоед)和研究法律的人(законовед)俄语中只相差一个字母,这里老人显然是用错了字。

[111] 17世纪发生的反官方教会的运动,参加该运动的教徒被视为分裂派,“库鲁古尔”是对分裂派教徒及古老信徒派教徒的蔑称。

[112] 圣徒一般是对基督教或其他宗教中已去世的“虔诚”“遵守教规”“顺从神旨”的教士和信徒们的尊称,他们被认为是神与人之间的神话人物,很受一般信徒的崇拜。

[113] 一种教堂日历,上面有圣徒的名字和各种宗教节日;十二圣徒像按月份排列其中。

[114] 据基督教传说,约雅敬和亚拿是圣母马利亚的生身父母,但正典《圣经》中未记载这方面的任何事迹,有关传说仅见于古代的“旁经”或“外典”之中,据称约雅敬来自拿撤勒,亚拿来自伯利恒,二人因无子女,虔诚求告上帝,乃于老年蒙赐而生马利亚。作为圣徒,纪念他们的宗教节日定在旧历每年的9月9日。

[115] 公元4世纪的一位教堂神父,写过许多祷告词和颂诗,他的诗情调低沉,禁欲主义色彩很重。

[116] 俄国古代民歌中的英雄人物,自恃武艺高强,所向无敌,结果因向死神挑战,自取灭亡。

[117] 关于传说中的短命鬼伊戈沙,高尔基在后来写的文章中还曾经提起过,说“他的眼睛有些发直,怪吓人的,特别是他的两只手,总是不停地东摸摸,西摸摸,仿佛想确认一下他摸的这些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伊戈沙这种感受世界的做法,我觉得很有意思”(见《高尔基文集》30卷集,第25卷第294页)。

[118] 外婆死前和外公是分开过的,住在沃斯克列先斯基教堂辖区内。1968年的《高尔基资料汇编》第348页上关于她的死有如下的记载:“下诺夫戈罗德女市民阿库林娜·伊万诺夫娜·卡希林娜因年老体弱,死于1887年2月16日,18日安葬,享年70岁”。从1886年年末起,外公卡希林就住在下诺夫戈罗德市奥卡河对岸的车站大街4号。年老后患痴呆症。外婆死后两个多月——1887年5月1日——外公去世,享年80岁。5月8日葬于库纳维诺弗拉季米尔教堂公墓(见《高尔基及其时代》第551页)。

[119] 卡希林一家在这里住了两年(1875—1876),这条街如今叫柯罗连科大街。

[120] 作者初学的识字课本是用教会使用的斯拉夫文编写的,跟社会上通用的俄文字母有所不同。

[121] 关于武士伊万和隐士米隆的故事,1929年2月15日高尔基曾经写道:“90年代我写过几十首歌谣,毫无疑问,都是民间故事性质。但非常可惜,未能保存下来。只在《童年》中有一首《关于武士伊万和隐士米隆的故事》,它是我从外婆那里听来的(《高尔基资料汇编》, 193页)。

[122] 是对圣经中所罗门的《雅歌》的转述,原句是:“我是沙仑的玫瑰花(或作水仙花),是谷中的百合花”(见《旧约全书》,《雅歌》第2章)。

[123] 地主每年向农民征收的货币和产品。在俄国,实物代役租由1861年2月19日法令宣布取消,贷币代役租对临时义务农民一直保留到1883年以前。

[124] 伯爵夫人塔季扬的爱称。

[125] 文中这三个词用的是古斯拉夫语,因词尾的念音不同而发生争论。

[126] 18—19世纪(俄国19世纪)欧洲军队的一种轻骑兵,枪骑兵的名称源于持矛的蒙古、鞑靼骑兵。

[127] 指俄国1861年废除农奴制以后,农奴名义上获得了自由的身份,不再是老爷的私有财产了。

[128] 塔季扬的词尾是阳性,是男人的名字,在“小少爷”看来,女人应该叫塔季扬娜才对。

[129] 基督教圣徒之一,据宗教传说,格奥尔吉因信仰基督教于公元303年在罗马被镇压基督教的古罗马皇帝戴克里先(约243—约313)处死。格奥尔吉最初被认为是土地的保护神;在中世纪的欧洲,他开始被认为是圣徒——军事庇护神。通常他的画像画的都是他在马上手持长矛大战恶龙的情形。沙皇俄国的国徽和钱币上均有此图像。

[130] 俄语“Кaк?Кaк?”的音译,即“怎样?怎样?”的意思。

[131] 叶拉季马,奥卡河上一城市,属原坦波夫省。

[132] 民间相信涂抹鹅油能够治冻伤。

[133] 俄罗斯人穿衣服的一种方式,指男人的裤腿不塞进靴筒里或衬衣下摆不束进裤腰里。

[134] 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135] 该诗是《国语》中的一段课文,选自19世纪俄国社会活动家、诗人阿克萨克夫(1823—1886)的长诗《流浪汉》,这里的引文略有改动。

[136] 这些单词的俄语发音在音节上有相通之处。

[137] 彼·安·维亚泽姆斯基(1792—1878),俄国诗人,文艺评论家,院士,其公民抒情诗与十二月党人的浪漫主义诗歌很接近,从19世纪50年代起,趋向保守,反对革命,维护君主制。

[138] 见俄国诗人伊万·萨维奇·尼基钦(1824—1861)的诗《乞丐》(1857)。

[139] 马特廖娜·伊万诺夫娜·穆拉托娃,1832年生。后来嫁给了谢尔盖耶夫,是B. C.谢尔盖耶夫的母亲。

[140] Г.A.格鲁津斯基公爵是格鲁吉亚国王瓦赫坦格的后裔,19世纪初在马卡里耶夫斯基修道院附近保留有一座庄园。

[141] 外婆的妹妹女洗衣工马特廖娜·伊万诺夫娜的小名。

[142] 见《圣经·旧约》,《列王纪上》,第16—22章。亚哈,以色列国第七代国王(约前874—约前853在位);暗利王之子。在位时战事不多,通过与犹太王国联姻结盟抵拒亚述。其妻耶洗别崇奉迦南人之神巴力,亚哈也转而事奉敬拜,并为其造庙、筑坛,这就引起一些人,特别是先知以利亚的强烈反对。他死后,其子亚哈谢接续他为王。

[143] 这里显然是指瓦西里·帕谢克写的《我父亲的笔记1804—1809》。1838年,该笔记由俄国史学家瓦季姆·帕谢克(1808—1842)收进了《俄国概论》第1卷(见《高尔基资料汇编》中高尔基1926年8月31日给H. K.科利佐夫的信)。

[144] 基督教为纪念神话中所说的基督降生和受洗而规定的节日,从12月25日至1月6日,共12天。按照民间传统,圣诞节节期适逢新年之际,因而大家唱歌、跳舞,非常热闹。

[145] 米哈伊尔·卡希林第二次结婚娶的是一个小饭馆老板的女儿——娜佳·德米特里耶夫娜·契尔科娃。高尔基对她有这样的描述:“她人高马大,**肥臀,粗手大脚,圆脸庞,大脸盘,面色赤红,皮肤紧绷,中间长着两只蓝色的小眼睛,目光凶狠歹毒,像煤炭发出的蓝色的火光,眼睛下面有一只很不起眼的鼻子和一张双唇薄薄的嘴,一口细小的牙齿。她的声音出奇地高亢,听起来像鸡叫似的,咯—咯—咯,仿佛一直就在耳边。”(《高尔基资料汇编》(12),第68页)

[146] 1933年4月,高尔基给格鲁兹木夫写道:“《童年》里说,在卡纳维诺上学前,我在下诺夫戈罗德教区学校里学习过两个月,后来因出痘子便不上了”(见《高尔基资料汇编》第9卷,第318页)。高尔基博物馆有资料说,彼什科夫“学习不过5—6个月:1876年2月他因出痘子辍学了”(见《卡希林之家》一书,1968年,第30页)。

[147] 在坦波夫省鲍里索格列布斯基县的科柳巴诺夫卡村,我听到过这个神话传说的另一种结尾:宝剑刺死了诬蔑后妈的继子。——原注

[148] 即列克谢的父亲马克西姆·萨瓦捷耶夫。

[149] 俄罗斯彼尔姆州的一座古老城市,是卡马河港口码头。1940—1957年曾叫莫洛托夫市。

[150] 科瓦利赫大街是下诺夫戈罗德市一条古老的街道,沿街的拉克马河现在被修成了暗渠。高尔基的外公在这条街上购置了两栋房子,一栋面朝大街,另一栋是侧房,都有院子。这是高尔基的外公所拥有的最漂亮的房子。

[151] 19世纪50—60年代是高尔基的外公事业的鼎盛时期,不仅生活富裕,而且在当地也颇有名气。作为染坊行业的行会会长,在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期间,他因为在全市业者中为国防军发起过募捐而得到了沙皇的褒奖——奖给他一件带金银边饰的礼服和一顶带羽毛的帽子。

[152] 这个地方在郊区,是一块坡地,往上是小牛胡同(现在叫果戈理胡同),往下是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大街(后改为马雅科夫斯基大街),离教堂很近。1863—1866年阿列克谢的父母在这里住过。高尔基的短篇小说《火灾》对这里有详细的描述。

[153] 人们习惯在这一天相互原谅,抛弃前嫌。

[154] 指外公科瓦利赫大街住宅的厢房。1868年3月16日阿列克谢·彼什科夫(即高尔基)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155] 即大亚玛街,后改名红色舰队街。

[156] 后改为斯维尔德洛夫大街。

[157] 现在的马斯利亚科夫大街。

[158] 1871年春天。

[159] 神话中的鸟,长着一副美女的容貌。

[160] A.M.彼什科夫(高尔基)的继父康斯坦丁诺夫斯基,测绘学院的学生。暑假期间他本来是到下诺夫戈罗德市探望自己兄弟的,但结婚后便不再回莫斯科继续学习了,而是在卡纳维诺轮船账房里找了个事做,可是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后来在下诺夫戈罗德火车站谋了个会计的职位。

[161] 沙俄为了向黑海和巴尔干地区扩大自己的影响,多次和土耳其发生战争,从17世纪末到19世纪将近200年的时间里,大的战争就有八九次之多。这里显然是指1877—1878年的那次俄土战争,土耳其战败,被迫签订了《圣·斯特法诺和约》,俄获得南高加索大片土地,巴尔干许多地方纷纷脱离土耳其,宣布独立。

[162] 指在大雁胡同租下的两间厢房,房间很小;卡希林家的人在这里住了不久,后来就搬到库纳维诺去了。

[163] 索尔莫沃位于高尔基市奥卡河左岸,沿伏尔加河的右岸分布,属高尔基市管辖。1876年末到1878年,高尔基和母亲、外婆、继父就住在这里。继父E. B.马克西莫夫在索尔莫沃一家工厂里工作。

[164] 资本家残酷剥削工人的一种方式,因为资本家开的这种店铺,东西都比外面商店里贵。

[165] 俄国囚犯背上的标记多用黄色。

[166] “赫利桑弗的三卷本的名著《古代世界的宗教》、论文集《埃及的轮回》及评论文章《论婚姻和妇女》。这篇评论我年轻时读过,给我的印象很深。文章题目我引得好像不对。该文在19世纪70年代一家神学杂志上发表过。”以上是高尔基的注释,下面译者做一点补充。据查,赫利桑弗,即B.H.列季夫采夫(1832—1883),俄国宗教界作家,曾经在喀山神学院任教,当过阿斯特拉罕和下诺夫戈罗德的主教。他力求在自己的著述中把哲学和历史的研究方法运用到神学研究之中。高尔基在注释中提到的几部著作的情况是:《古代世界的宗教及其对基督教的态度》(三卷本,圣彼得堡,1872—1878);《埃及的轮回》(《正教评论》, 1875年第1期)。高尔基提到的关于婚姻和妇女的文章有些不够确切。文章题目应该是:《基督教对婚姻的看法及当前关于家庭和妇女社会地位的议论》(《基督教读物》, 1867年第2期)。高尔基在自己的作品中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赫利桑弗其人。在《谈技艺》一文中,高尔基就提起过A.杰连科夫的私人图书馆中就收藏有赫利桑弗关于妇女地位的文章(见《高尔基文集》,30卷集,第25卷,第332页)。

[167] 法国作家大仲马(1802—1870)的小说《约瑟夫·巴尔萨莫》(1846)的俄译本的名字。

[168] 指英国小说家笛福(约1660—1731)59岁时写的一举成名的小说《鲁滨孙漂流记》。

[169] 安徒生(1805—1875),丹麦作家,一生写了168篇童话故事,深受世界各国成年人和儿童们的喜爱,其中《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皇帝的新衣》《豌豆上的公主》《白雪皇后》等名篇,广为世人所传诵,经久不衰。

[170] 一俄磅约合409.5克。

[171] 坐落在下诺夫戈罗德市奥卡河对面的库纳维诺镇上。

[172] 库纳维诺的老住户M. A.卢金在自己的回忆中写道:“我在读《童年》时特别注意到‘雅兹’这个人物,他父亲是个替人挖墓和守墓的人,而我爷爷就是个守墓人,他的儿子雅兹是我的父亲;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就玩过羊拐,捡过破烂,小伙伴中就有阿列克谢·彼什科夫。我爷爷1906年去世,享年86岁,我父亲雅兹1937年去世,享年63岁(见高尔基博物馆收藏的《备忘录》, 1967年,第7—8册,第17页)。

[173] 下诺夫戈罗德的集贸市场一般是6月15日开市,实际上到25日才开张,批发生意做到8月25日,零售生意一直要做到10月10日。

[174] 奥卡河夏季形成的一种狭小的河湾,只有靠螺旋桨推进的小型船只才能够通过,可以直达彼斯基岛的料场。

[175] 什卡利克,旧俄量酒单位,约合0.06升。

[176] 所谓西伯利亚码头,指的只不过是下诺夫戈罗德集贸市场的一块地方,就在伏尔加河岸边的沙滩上。轮船到达后,一般先由鞑靼装卸工把货物从船舱里搬到甲板上,然后再由俄国装卸工用小推车运送到码头的仓库里。

[177] 位于俄国梁赞州,奥卡河一码头城市。

[178] 俄国旧时的重量单位,一佐洛特尼克约合4.26克。

[179] 旧俄风俗:人死40天为追悼亡灵的日子,民间称为“四十天忌辰”。

[180] 据《辞书》称,“法塔—莫尔干纳”至少有两个意思,一是指地中海墨西拿海峡等地可见到的一种变幻多端的蜃景;二是指传说故事中亚瑟的同胞姊妹。

[181] 1877年秋天,高尔基在库纳维诺镇开始上小学一年级,1879年升入三年级后,因学习成绩优秀而受到表彰,得了奖状,还奖给了书。如今奖状还存放在高尔基博物馆内,奖状上的确有高尔基的字迹,他将“品行端正”四个字改成了“调皮捣蛋”,在姓名“阿廖沙·彼什科夫”后面加上了“围巾帽”三个字。

[182] 织物上面绣着耶稣基督的像,覆盖在棺材里的圣体上。每年在受难周的礼拜五,将它从教堂里请出来,供信徒们拜谒。

[183] 尼古拉的小名。

[184] 高尔基的母亲是1879年8月5日因肺病去世的,年仅35岁。安葬在郊外一露天墓地,即现在的高尔基儿童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