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已经回复了意识,只觉得头痛欲裂,全身发麻。老顾坐在沈醉旁边,看到沈醉已经醒来,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醉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身,对老顾苦笑道:“老顾,你东西是什么?灵界中突然出现这样的异象,你别说不知道。”
老顾脸色古怪,老子要是知道,还会被震得出内伤啊!?
“其实是伏先生的意思,让我转交给你的河图洛书,以你那矫情的性格,肯定不领情。”
沈醉没有意外,能在灵界整出这阵仗的,只有先生这个灵界控制者。
沈醉问道:“河图洛书,只知道是上古之物,书上记载的十分少,只知道是两张图,但是却演变出了阴阳五行八卦之术,刚才那个像龙一样的人,就是河图洛书的灵识吗?物灵能人形化吗?还有,先生为什么要送我河图洛书?”
说完沈醉试图通过灵识凝聚河图洛书,但是并没有实物出现。
“还有虽然我能感受到河图洛书的灵识,但是没办法凝聚物灵,而且我脑海里为什么多出那么多术法记忆?”
老顾有些烦躁地听着沈醉的絮絮叨叨的问题,没忍住,一巴掌拍到沈醉后脑壳上。你丫的事问题儿童啊!真么婆婆妈妈的性格,真让人烦躁!我要是知道,至于挨那一下吗?至于灵识受创,在这里调养等你醒来吗?我早特么去找伏先生问情况了?那力量,已经超出了术法范畴了,要不是我用尽灵力护着灵识,我可能要特么被轰出灵界了!
沈醉抱着脑袋,有些委屈,老顾这老社会人,怎么问题一顿,就要打人啊!有暴力倾向吗?
老顾看着一脸不爽的沈醉,冷冷道:“我哪知道那么多,这些问题你只能去问伏先生,你尽快回稷下学宫找伏先生,我只是灵界维护者,不能直接过去,我总觉得这场异变不一般。”
沈醉站起身准备离开,看到还坐在地上的老顾,有些犹豫,还是问道:“老顾,你没事吧?”
老顾愤怒的大喊:“滚!!!”
沈醉不敢再招惹这个莫名其妙的老社会人,急忙地离开了此处。
老顾看着离开的沈醉,心中一阵无奈。
“刚才的那撞击,几乎把自己的灵力都耗尽了,如今临界的维护要是失衡,只能快点恢复灵力。”
“这么大的异象,伏先生怎么没赶过来,还是说他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那沈醉到底有什么能让伏先生如此关注?”
“恢复灵力这段时间,希望灵界中别再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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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袍长发赤足的人悬在天幕中,俯瞰地下。
“顾醒这是无妄之灾啊,这一代的灵媒传人,怎么心肠那么软啊!”
一个“龙人”出现在白袍人面前,正是之前沈醉看到的那个“龙”。
“姬轩,果然是你。那之前那个唤吾出来的,又是谁?”
“哟,风皇,怎么这缕灵识还都留在这里啊。”那个名叫姬轩的白袍人对着‘龙人’笑道。
风皇冷笑道:“吾感觉到还有另外一股灵力出现,便留下来查看一二,没想到居然是你,不过现在的你好像只有魂灵,没有灵识,很奇怪。”
姬轩笑道:“怎么?你们这些上古的老家伙还想干预人间的事啊?”
风皇没有回答姬轩,转头看向姬轩冷冷道:“虽然不知你要做什么,当初吾帮助你封绝人神通道,人间末法,如今万法之术已经给了那人,你我已互不相欠,之后,就不要再唤吾的灵识出来了。”
姬轩摇摇头,轻笑道:“谁说是我唤你出来的?”
风皇有些疑惑:“哦?”
姬轩没在说什么,然后消失了,只剩风皇的身影。风皇看着天幕下的景色,神色缅怀。
“里牺,你创造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啊,不知道你看到了会怎么想?”
沈醉离开洛阳后,一直往东赶路,途经大梁。如今距离沈醉离开咸阳已经一年有余,他之前一直沿着黄河游历,虽然的得到了河图洛书,不过也知道是先生和老顾故意找个理由送予他。沈醉有些无奈,先生对自己的关爱,他真得无以回报,送河图洛书还要照顾他的心情,沈醉感到很惭愧。回去以后,问问先生可否有什么心愿,帮他在完成,当报答先生的赠物之恩。
如今正值秦魏交战,秦国派大将王贲率领十万秦军攻魏国都大梁,大梁城本就巍峨壮观,固若金汤,大梁城防严密,再加上城内粮草充足,秦军始终未能攻破大梁,已在大梁城外包围了三个月了。
沈醉路径大梁城外,已是清明过后,此时天气阴雨绵绵,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虽然此刻是秦军围困大梁,但是已是兵困粮乏。
沈醉现在大梁城外的一处山坡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秦军和大梁城。突然城外北边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黄河决堤,浑浊的黄河水,像一头咆哮的野兽,挣脱了堤岸的束缚后,向下游扑去。堤外的大梁城、村庄,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黄河水淹没……
看到这一幕,沈醉心胸有种难以言表的难受,这就是战国末年吗?七国的统一,不仅军队间的厮杀阵亡,连无辜的百姓也需要牺牲吗?沈醉心口一阵难受,凝聚出湛卢,湛卢微微颤动,发出悲鸣,世道不仁,天下皆为蝼蚁。
沈醉不忍再看,转身继续往东赶路。
沈醉继续往东赶了两天路。路遇一个小村庄。黄河决堤,大水已经蔓延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庄,此时这个村庄,已是一片惨状。天空不变得混浊阴暗;房屋十不存一,而只剩下了几个木桩;河水漂浮着一具具尸体和地块块木板;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腐尸的恶臭;活下来的人也躺在一旁两眼空洞……到处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沈醉于心不忍,留在了这个村庄,先是用医术救治存活下来受伤的人,然后组织青壮,收拾了一处地方,让生还之人有个遮蔽之处,安顿好这些人,便带着还有体力的青壮上山寻找食物。
此时的山中,也有不少因没躲过洪水的走兽尸体,沈醉让青壮带着捡来的走兽尸体和野果先带下山,比且嘱咐这些走兽尸体一定要用火烤熟了才能吃,并且腐烂发臭的地方一定要阁下丢掉,不能使用,他还要寻些治病的草药。
半个月过后,此时的村庄已恢复了一些生机,一些损毁不严重的房屋重新建了起来,洪水中受伤的人也在沈醉这半月来的医治中恢复了劳作能力,只是原本数十户的村子,如今只剩十几户人家,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家中的青壮都在抵御洪水中死去了。沈醉心中不免伤感,乱世中,人命如草芥,既然自己遇上了,能救多少是多少。
村子里的人,如今奉沈醉为神明,恨不得每日都要跪拜奉着,沈醉有些无奈村民的热情,解释自己不是什么神明,只是路过村子,身为儒家弟子,仁义为先,不能见死不救。但还是架不住村民的热情,什么食物优先给沈醉,沈醉推脱不了,便把食物偷偷分给那些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们。
沈醉闲时便会找一处空旷的草地,教村里的孩子做学,主要还是后世的蒙学,一般都是沈醉再讲,孩童们在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沈醉一边念,一边在地上用树枝刻画出这十六个字。
“这十六个字意思是,天白天是青色,晚上是黑色,大地是黄色,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斜了又正,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宇宙之中。”沈醉对着围过来看的孩童解释道。
沈醉抬头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躲在远处的树干旁,怯怯地往这边看。沈醉对她笑着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过来,但是小女孩像是被沈醉吓到了,立马转身逃跑了,沈醉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我长得像坏人吗?
一个小男孩看到远处逃跑的小女孩背影,对沈醉大声喊道:“先生,不用理她,他就是个灾星!”
沈醉脸色不悦地看着这个小男孩,沉声道:“小豆子,我曾经教过你们,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非礼勿言,你这样胡言乱语,言语重伤自己的村人,非礼也!”
小豆子委屈道:“又不是我说的,我耶耶和村里的大人都这么说。耶耶说,她一出生,她阿母就死了,她阿耶就被抓去当兵了,最后也死了,只剩下她的阿祖把她养大,没多久她阿祖也生病了,发大水的时候,她阿祖躺在床上动不了,就这样被大水冲走了,村里的大人都说,大水也是她给村里带来的,她就是来到村子里的灾星。”
沈醉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的孩子,然后轻声对周围的孩童道:“没有什么人,生来就会被定义成灾星的,那些灾祸,也不会是因为一个人出生,就来了。这是人们对这个世道的无知,才回把某些不好的事情归于是某个人的错,或者把一些好的事,归结于神明的保佑。我之所以教你们做学,是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天地间的变化,自有它们的规律,我们学习了书上的东西,就能明事理,辩是非,这样你们以后就能通过你们的学识,让你们身边的人变得更好。”
沈醉突然笑道:“我希望你们以后都能成为有学之士,用自己的学问造福自己身边的人。你们长大了可以到齐国的稷下学宫找我,在那里又看不完的书,学不尽的知识。”
小豆子突然叫道:“先生,那稷下学宫远吗?”
沈醉笑道:“离这儿有些距离,你们长大后若想求学,走万里路是正常的,像我一样,也是游学到此处,才遇到了你们。”
夜晚,村民们都聚在一处休息,毕竟如今房屋大部分被冲毁,重建还需要一些时日,村民聚在一起休息,轮流守夜,防止山上的野兽会进村骚扰。沈醉找到之前逃跑的小女孩,此刻的她正一个人坐在离众人最远的一处角落,默默地把头埋在双膝中。
沈醉拿着一件衣服走到女孩身旁,将衣物披在女孩身上,女孩瞬间惊醒,真准备起身逃离,沈醉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不用害怕,晚上天凉,你离火堆又远,容易得伤寒。”
女孩双手紧紧攥住衣物,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惊恐,沈醉摸了摸脸,轻笑道:“我长得就算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也不至于很差吧,我这张脸能半夜吓到小孩子吗?”
女孩噗哧一笑,不过很快又变成那警惕的神色。沈醉笑道:“能说说,为什么这么怕我吗?”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发出一个稚嫩有点些沙哑的声音。
“村里人都说你是天上派下来救我们的神仙,我是村里的灾星,我怕你杀了我。”
沈醉哑然一笑,居然是这样,沈醉伸手摸女孩的头,微笑道:“我只是游学路过到村子的普通人,不是什么神仙,你也不是灾星,你亲人的死,村里的洪水,都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说谁的错,应该是如今这个世道的错。”
女孩感受到头顶上的温暖,这位先生看着不是坏人,不会把她杀掉,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很温和,很柔软,让人想亲近。
女孩怯怯地问:“先生,我也想学学问,然后用学问帮到身边的人,我不是灾星,我也想和先生一样,能帮助村里人。。。。。。”
说着说着,女孩神色黯然道:“以前阿祖和我说,只有男人才能做学问,女人就要为男人生孩子做农活。”
沈醉一愣,问道:“我白天和那些孩童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女孩有些犹豫,还是回答道:“我能听到很远的声音,只要我想听。”
沈醉仔细打量着女孩,看来这世界,真的有生来就有有异于普通人的人,比如自己,生而知之。沈醉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女孩,轻声道:“以后这件事,你还是别和外人说,虽然你并无恶意,但是天赋异能,会被常人所排挤,不可对外显露。还有,学问之说,人人可学,无分男女,只要你想学,学以致用,就很好。”
小女孩努力点头,这位救了村子的先生,很温暖,很好说话,也不会把自己视为异类。让人很信任。
沈醉已经在村子待了一个多月了,如今村子已经还是慢慢恢复往日生机了,沈醉也准备打算离开,逼近河图洛书的事,他想当面请教先生。
今日沈醉上山采草药,既然准备离开了,还是要帮村民准备一些草药,毕竟刚经历洪水,这个时代的疾控防御措施很差,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瘟疫,沈醉打算临走之前准备一些草药,然后教村民一些防御瘟疫的方法。
“子衿,你去那边把那些毛茸茸的草都收起来,那些都有用的。”沈醉对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叫到,让她把周围的狗尾巴草都采集起来。
狗尾巴草,主风热感冒;黄疸;小儿疳积;痢疾;小便涩痛;目赤涩痛;目赤肿痛;痈肿;寻常疣;疮癣。是个不可多得的实用草药。
那个小女孩正是之前那个被村里人叫做灾星的女孩,村里人都叫她炭妞,因为她的亲人来不及给她取名字,就都去世了。沈醉打算把她带回稷下学宫,因为人的偏见,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炭妞留在村里,只会越过越难,便问她是否愿意和沈醉的故乡稷下学宫。炭妞本就对沈醉心感亲近,而且,在村里她已经无依无靠了,立马答应了沈醉,沈醉也给她取了新名字,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子衿对沈醉灿烂地笑道:“我知道啦,先生”
沈醉和子衿采完草药下山,回到村子,发现村子居然被一批士兵包围了,看这些士兵破败的军服打扮,应该是从大梁那边逃出来的流兵散俑,沈醉让子衿找个地方躲好,然后凝聚出湛卢,用伪身之术潜入村子。
“就这点食物吗?不可能啊,你们这里这些人,都不够你们吃两天,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我劝你们快全部交出来,不然我这些手下的刀,可是不长眼睛的。”为首的一人,穿着文官官服,与周围的士兵显得格格不入,但却像是这个兵队里面的话事人。
“军爷,我们真的就这些食物了,我们平时都是让人去山里寻些食物,大水冲来,我们的食物和庄稼,都被冲走了啊!”一个村里的老者俯身对那位文官哀求道。
“呸,就这点食物,怎么可能让你们存活下来,你们一定藏着地窖吧,看来不给点颜色给你们看,你们是不打算叫出来了”那位文官说完,示意身边的士兵动手。
士兵没有犹豫,一刀劈向老者,突然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个士兵被震得退后了数步,沈醉右手横剑在握,背对身后的村民,面向那位文官。
那位文官轻笑道:“哦?原来这个村子有高人啊!”随后示意身边的士兵集结村里所有的士兵,赶到此处。
沈醉看着集结了接近两百多个士兵,对面前的文官沉声道:“食物就这些了,你们拿去离开便是,何必为难这里的百姓。”
文官仔细打量沈醉,笑道:“我奉魏王之命,到魏国各处征粮募兵,现在粮是在这里征不到了,不过我看壮士神勇,如今魏国有难,不如带上村里的这些青壮,为魏国效力。”
沈醉摇头道:“我不是魏国人,这里的百姓也刚遭受洪水之祸,这里的青壮要留下来重建家园,恕我们无能为力。”
文官摇头笑道:“看来是没得谈了,上!”两百多个士兵一拥而上,沈醉也没有犹豫,召唤出灵兵保护村民。
文官饶有兴趣,轻笑道:“哦?居然也是个术士。”随后文官双手掐决,身前瞬间凝聚出三个黑球,双手一推,三个黑球飞向沈醉和沈醉身后的村民。沈醉大惊,先是一剑劈开中间的黑球,左手有衣袖一挥,把左边的黑球甩到左边墙上,墙上瞬间像是被一个黑色液体腐蚀一般,多出了一个大洞,沈醉腾空而起,整个身体横起来,双腿并拢,挡住右边的黑球,沈醉落地时,腿上的衣袍和裤子都被腐蚀烂了,双腿的膝盖到小腿处的肉,有些灼烧的痕迹。
文官轻蔑地笑道:“看来有点道行,不过妇人之仁,那就让你看看阴阳家的手段吧。”说完,双手凝聚出两道黑色光体,滋滋作响,如手中有两道黑色的雷电。
文官双手合十,一道黑色的光球瞬间炸开,整个屋子像布满了黑色的雷电,向整个房间炸开。
沈醉把湛卢往上一刺,湛卢剑尖突然生出一个纯白色的光罩,向四周笼罩,但是黑色雷电太快,不分敌我,还是有些击中士兵和村民,黑色雷电击中的人,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沈醉看到这一幕,心中生出无穷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是普通人,为什么要用他们没办把抵抗的术法?难道对于你们这些术士来说,这些普通人的命,就如同猪狗一样,被你们随意拿捏吗?
沈醉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理智,湛卢的白光瞬间大涨,闪照着整个房间,房间中的黑雷被白光侵蚀,瞬间消失,文官用衣袖遮住刺眼的白光,心中大惊,怎么可能?
此时的沈醉,束发被白光的气波冲散,随意飘荡着,眼睛冒着白光,沉声道:“以术犯禁,祸乱百姓,该死!”
然后挥起湛卢,往前一劈,一道剑光直扑那个文官,文官正要施法阻挡,又听到沈醉的声音。
“学了微末术法,就觉得比常人高明?就能视常人如蝼蚁?你不知,对我来说,你只是比天稍微近一点的蝼蚁,还是蝼蚁!”然后又是七八道白色剑光直扑向文官。
文官被数道剑光劈得倒在了门外,全身鲜血横流,沈醉此时已经走到文官身体旁,一剑刺入文官的心脏,然后拔出,准备再刺,老顾突然出现在沈醉身边,握住沈醉举着湛卢的右手,轻声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