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大国在村委办公室来回地走动。突然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对张大国说:“书记,海叔那边有消息了。市里的公安局打电话到县里,海叔被人举报非法捕捉和贩卖国家野生保护动物,被抓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大国眉头紧锁。现在村里的几个厂子都承包给村里人了。养殖场由海叔的名义经营,张大海明白娃娃鱼是野生保护动物,他当初因为想快速建立起村里的养殖场,所以才冒险贩卖野生娃娃鱼。因为六年前国家才刚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不久,人们的法律意识也不强,所以张大国才敢让海叔去卖。养殖场建立之后,张大国也叮嘱过海叔,只卖人工培育的子娃娃鱼,而且每个月不能超过10条。按道理,如果海叔真犯了法也是六年前,怎么现在被揪出来了?
就在张大国想办法时,又有一个人跑进办公室,焦急地道:“张书记,不好了!县里的工商局来人了,说咱们的木材厂和草药培植基地不能开了!”
张大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带着人找工商局的人去了。
张大国赶到木材厂时,厂里的工人已经被工商局的人全部清到了门外。张大国快步地走到分管工商局的曹县长身边道:“曹县长,咱村的厂子出啥事了,劳您大驾视察工作。”
张大国顺手掏出一包烟,给曹县长点上了一根。曹县长接过烟,缓缓地道:“小张啊,有人向市里举报,你们的木材厂和培植基地严重危害了生态环境,这是市里下来的停工文件,你看看。现在县里要求先暂时停止碗米村木材厂和草药培植基地的所有工作,先接受市里环保局的调查。”
张大国结果文件看了又看,还在向曹县长解释:“曹县长,不能啊,我们厂子一直按照国家的规章制度办事,这厂子说停就停了,让这些工人怎么办呐。”
曹县长丢了烟头,他也很无奈,碗米村的产业可以算是县里税收的大头,县里的信用社也靠着碗米村进来不少利息,现在市里直接下达停工命令,曹县长也肉疼,但是也要执行。他对着张大国说:
“小张啊,这是市里下来的文件,一切按照规矩来,先把厂子封了,等结果吧。还有张金海的水产养殖场不能开了,他现在以非法捕捉国家保护动物的罪名进了市里的派出所。”
说完,曹县长让工商局的人把厂子的大门关了,贴上封条。
等曹县长和工商局的人走后,张大国先是组织村委的人安抚好工人和村民,回到办公室开始缕整件事的过程,首先是海叔一个月前去城里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然后就是海叔被公安局抓了,最后村里的产业都被封了。
张大国感觉一定是海叔在城里出事了,得罪了什么人。自己和外界唯一联系就是海叔,现在只能自己去城里一趟,看海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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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海叔被公安局逮捕了,村里的厂子也全部被封了,大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国一回到家林莠就着急地询问。
张大国有些疲倦,但还是耐心地和林莠解释:“几个厂子等市里来人视察之后,整改一下就能继续开工。海叔那边估计是出了事,养殖场一直卖的是人工培植的娃娃鱼,估计海叔这次是被一些眼红的人陷害了。没事,明天我去城里一趟,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先把海叔保释出来。”
林莠还是有些担忧,便道:“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真不用,你还要留下来照顾囡囡呢!明天早上你去找二牛,让他借辆车,我和二牛一起去,你在帮我守着碗米村,放心等我回来。”张大国帮林莠整理额头上因为刚才着急散落到额头的头发,温柔的道。
张大国也担心因为自己要出村又发生什么意外,明天直接让二牛过来接他。
第二天早上,碗米村下起了微微的小雨。
二牛开车过来接张大国,张大国出门的时候格外小心,深怕突然又来个无妄之灾。张大国平安地上了车,林莠在车窗外看着张大国,还是有些担心道:“现在都下雨了,山路不好走,要不明天再去?”
张大国看着满脸关心的林莠,心里一暖,说:“我找曹县长联系了市里的领导,只有明天上午才有时间见我,我们去到城里都是晚上了。再说了,我和二牛轮流开,山路上尽量开慢些。”
“嫂子,您放心,我一定把张书记平安送回来!”二牛在驾驶座上笑着对林莠喊道。
事关海叔,林莠也没再劝,只是叮嘱他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大国和二牛已经开车出村快一个小时了。雨渐渐越下越大,二牛今早去县里借车,早上起的很早,大雨天开着山路,明显有些疲倦。
“二牛,把车先往边靠,我来开车。”张大国叫住二牛。
二牛连忙道:“张书记,我不累,这段山路比较难走,我开完这段你再开。”
张大国笑骂道:“让你靠边就靠边,你不累,我还怕死呢!你先休息一两个小时,到了中午你来开。”
二牛憨憨地笑了,把车停在路旁边,两人交换了位置。张大国没有急着开车,先在车上点了根烟,准备抽完烟再继续上路。这雨越来越大,下得有些邪性。
突然二牛大喊:“张书记,快开车!”车子上方出现山体滑坡,张大国一个激灵,迅速踩油门,可是因为一紧张挂到了倒档,整个车身往后退。上方滑落下来的泥石埋掉了半个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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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莠看着躺在卫生站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大国,眼睛哭得红肿。现在村里到县里的山路被泥石流封堵了,张大国只能被救出送回碗米村的卫生站,不过还好县里排了医疗小队通过小路来到了碗米村。张大国和二牛也是多亏了那个倒档,没有让整个车子埋进泥石流里。二牛没什么大碍,就是脑部有点轻微震荡。张大国就稍微严重一些,因为当时驾驶座的车窗半开,有一部分泥石冲了进来,手部有骨折,脑震荡也比二牛严重,所以现在还没醒。
林莠很自责,当初坚持不让他冒雨开车出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林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卫生站的工作人员也过来劝她先回家休息,这边会有人一直照看张书记。可是林莠不听,要坚持等到张大国醒来。还是林母过来把林莠劝回了家。
林莠回家的路上,一直魂不守舍,不知不觉来到学校门口。她走进学校,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她来到学校后面的花园,她很喜欢花,庄老师在学校整理出一个花园,她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来这里待一阵子,有时一个人,有时正好碰到庄老师打理花园,有庄老师在时,庄老师会和她讲每种花的花语,还有花里面都有它们故事。庄老师见识真的很广,即便是花园里没有的花,她在书上看到的,问庄老师背后有什么故事,庄老师都能答得上来。
庄老师还很风趣,喜欢把班里的女孩子比喻成花儿。他说,小萍像向日葵,阳光开朗,总是带给人温暖;小红像栀子花,喜欢躲在角落,但是非常努力;小文像山茶,温柔安静,善解人意。。。。。。。。。。
林莠想到庄老师,心中的积郁散去了不少。
“林老师,你怎么在这?张书记好些了吗?”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莠身后传来。林莠转身看到正是拿着整理花园工具的庄生。
林莠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对庄生道:“还是没有醒,医生说可能是脑部受了撞击,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要到县里医院进行全身检查,现在。。。现在县里到村里的路还在抢修,救护车进不来,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林莠便哭了起来。沈醉也被这一下整得手足无措,他放下手上的工具,来到林莠身旁轻声说道:“林老师,张书记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说完,便把肩上披着的手帕递给林莠,刚递过去又有些尴尬,这个是拿来擦汗的,沈醉,你真是直男,活该挖不了墙角。
林莠并没有嫌弃,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谢谢你,庄老师,我就是一时没忍住,让你见笑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现在大国也出事了,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醉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重新拿起工具,往花园边走边说:“我能明白你现在的无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觉得人遇到事总憋在心里不好,你如果不介意,我愿意当你的倾听者。”
沈醉背对着林莠,内心已是纠结万分。老张啊,别怪我趁你病挖你墙角,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打动,这是我最后机会了,我也是为了救你啊!
此时的林莠最是无助的时候,听到庄生这么说,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同时也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阿娘自从有了我之后,我阿爹就离开了我们。阿娘讨厌我,把我寄养在张爷爷家,后来张爷爷也去世了,大国要娶我,我阿娘反对,大国本来也要离开家乡的,最后大国留下来了,为了娶我,大国努力的让整个碗米村变好,让自己变得让阿娘看得起。嫁给大国之后,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我以为我的不幸就此结束了。”
“可是现在大国也出事了,看来我真的是不幸之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我阿娘给我取名字林莠,莠,不就是危害稻谷的杂草吗?这应该就是我的命运吧。”
林莠说着说着,默默地流下眼泪。自幼缺少父母的爱,对她好的人又总是受到伤害,她的内心,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只是这几年大国给她的爱,让她的心渐渐的缝补起来。现在张大国出事了,命运带给她的不公,让她很委屈。
沈醉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心中有些戚戚然。沈醉看着花园中花朵,突然道:“林老师,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每个女孩子都像一朵花一样?”
林莠有些茫然为什么庄老师突然和她说这个,她点了点头,便看到沈醉俯身在花园中拔出了一株狗尾巴草,微笑道:“其实我觉得你像狗尾巴草。”
“对于农民来说,它是杂草,对稻谷有害的草。对医者来说,它又是一味能治病的药材。对诗人来说,它又是浪漫的蒹葭。”看着疑惑的林莠,沈醉解释道。
“在我看来狗尾巴草,是坚忍的,是极具生命的,它可能不被大多数人欣赏,但是它依然为这个世界增添一抹绿色。每种花朵都有需要适应的土壤和花季,但是狗尾巴草在逆光中也会形成漂亮的前景,柔然明亮。”沈醉已经走到林莠面前,此时夕阳的光洒在交错的树叶上,斑驳的影子笼罩着庄生那张清秀的脸庞,这一刻,林莠的心跳像是慢了半拍,一时看呆了。
沈醉内心翻江倒海,逼都装到这个份上了,老顾,我尽力了啊!
“林莠,叫你回家休息,你跑到这里来干吗?快点回去休息,晚上张大国那边还需要你去看护。”林母突然出现在学校的花园,打破了这个沈醉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绝美气氛。
林莠红着脸,快步地离开了学校。花园中只剩林母和尴尬不已的沈醉。
林母等林莠走远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沈醉,最后缓缓道:
“你是谁?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