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天下无论如何还是姓朱(1 / 1)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对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东林党抱有同情之心,再加上他们脱胎于学术气息满满的东林书院,自身非凡的修养和学识也让人们更加敬仰。而阉党虽然大部分成员也是科举及第的文官,却在那个目不识丁的宦官首领的威权下为了功名利禄丢弃原则,尽失士气风骨。东林党在大众点评中总是以绝对正面的形象出现。对这一段历史,大家普遍的感觉是天启昏庸不理朝政,任由阉党专权,而呼唤正义的东林党不畏强权敢于抗争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实际上历史真的就像寓言故事一样善恶美丑界限分明,晚明最终因正不压邪有悖天理而走向灭亡了吗?进一步来说,晚明这一场党争,真的是东林党是绝对正义的化身,只有魏忠贤和他的“食死徒”要扛下所有罪责吗?

说实话,不尽然。历史这个东西,无法用非黑即白的方式去进行解释,就连一件简单的小事,不仔细考察始末,也很难定性哪里是对的哪里是错的,就针对党争这个事来说,也绝不可以完全划清个谁是谁非来。阉党之所以可以横行天下,根本不是只魏忠贤一人狡猾恶毒,欺上瞒下,恶人还有他背后的天启皇帝朱由校。说白了,魏忠贤能横行,还是因为天启默许,不然他魏忠贤算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在市井混出来的阿谀奉承之功,还达不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权力最终还是皇帝的。他呢,也就是天启的一条狗,冲谁吠叫几声那是因为他主子点头了,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全都是天启的意思。明朝的皇帝都腹黑,包括沉溺在木工活当中的天启。魏忠贤的崛起,深层原因是天启想要借力打力维持朝堂力量平衡,防止东林党一家独大,只靠掀起舆论就能轻松绑架皇帝。从万历时期顾宪成靠在远离政治中心的江南讲学,便能间接操纵天下士人思想的时候,东林党就注定了早晚会遭到来自最高统治者的弱化。每一个君王都有着天生对分权的抵制性,虽说东林党是扶植他上台的力量,但“狡兔死,走狗烹”从来都是皇帝行业公开的秘密原则,天启并不想长此以往地依赖他们,甚至在东林党人在泰昌驾崩之时表现出来集体性强势的时候,就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若要尽快摆脱这群老夫子的道德绑架,就必须找到一个能制约他们的力量,那就是魏忠贤。

从皇帝的角度看,无论廷臣还是宦官,都有可能成为危及皇权的隐患。我们前几期讲东林党的时候说过,他们在为自己党派争取更多的主动权话语权的时候,虽然是以学术和正义为借口,但终究目的是自立,集体打击对手之时他们一样会反客为主,颠倒黑白。东林党和阉党党同伐异的区别好像就在于他们更擅长把自己做的事情高调美化,用一个个冠冕堂皇的圣贤典故给争权夺利罗织合理的解释,但从排除异己这一根本目的来看,他们和魏忠贤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不同,反而仗着满口天理纲常让人感觉他们是两袖清风的君子。因而不管东林党的清议浪潮如何师出有名,在皇帝眼里都是在行结党营私之实,他们仗着天启是他们一手扶持上来的,就敢明目张胆在朝堂之上呼朋引伴、扩充势力,官僚系统中的东林士人在数量上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显然是早晚要把皇帝架空的节奏,天启看在眼里,怨在心里,他们依仗庞大的势力,庞大的言官舆论压力,甚至可以靠前仆后继的上书数量影响皇帝的决策和意志(参看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那还是东林党尚不成气候之时),这是君权已经高度集中明朝所不能允许的。我们可以认为,天启为了摆脱党臣控制朝政,用默许内臣的方式与东林党抗争,至于魏忠贤怎么玩儿就由他去了,天启的暗暗纵容便如同在日渐沸腾的东林党人顶上兜头泼下一瓢冷水:紫禁城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