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但是事情我还是要说了算的(1 / 1)

这一点是必须为万历大哥澄清的,他虽然懒,也挺荒唐,但绝不是混乱昏庸,他有着一个十分清醒的大脑,运转着关于他的江山的一切。万历不上朝,却和不理政是两个概念。他虽然躲着大臣们的口水不愿出来,却是在静静关注着前朝的一举一动,在大事上关键处点一下决策性指示,他也将国家命脉走向画在心里了。这一点,我们在之后讲的“万历三大征”中会看得很清楚。他换了一种方式,用圣旨和谕令来完成对国家的最高指示,偶尔在暖阁接见一下首辅大臣等部分高管(比如给雒于仁告状那次),就算是接“地气”了。

要说万历这处政方法,有些类似我们现在政府或企业施行的小范围、不定时政策会议。省去了每日一早的例会,其实不过少了大臣奏报吵嘴的机会而已,一些定时的接见朝见,很多都没什么实质性效果,万历赖着不去,只时不时给个最高批示,倒是提高了不少工作效率。对于他不批奏疏,不见大臣——嘿,就像刚在名嘴那里描述的,那时的官员和现在有些单位的有些同志一样,时不时想在领导面前露一把脸,说点有的没的,写点无关痛痒的。我查证过明朝部分的奏本,倒有很多是那些言官没事找事的废话,更有白痴的主张建议充斥其间,不看也罢。重大的事宜,万历大哥还是会处置的。比如耀亮青史的“三大征”,万历的表现更像个运筹帷幄的远方遥控者,决胜于千里之外。三大征的战功也成为支持“万历怠政并不昏庸,实际很厉害”的观点的最重要的证据。由此,有人会说,万历的翘班不是“怠政”而是一种很高级的太极手段,他躲在幕后操纵着大明朝廷的生命线,运用类似道家“无为而治”的方针,行使他的统治之术。这种说法不能说全无根据,万历的爷爷嘉靖因为痴迷道教、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就践行得相当认真,万历也受到一定影响。而自朱元璋以来完善的、强大紧密的文官系统,哪怕最高领导不称职,一定时间内下面各部门也基本上可以按部就班,配合正常,这给万历的“无为”创造了基础条件。凭此,一部分人就认为他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君王,甚至“功过康乾”。

万历聪明,这必须承认,但要说就此判断他是个智慧明君,则又走了另一个极端了。因为他的怠政确实给朱明社稷捅了不小的破洞。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官员缺席。皇帝执政不负责任,中央疲软,人事调配自然会出问题,我们之前讲过,明朝这帮大臣的刚烈脾性让他们对这草包皇帝失望透顶后,很多都选择了辞职,加上被万历炒了的,士大夫的工作热情大大减退。后来大明的官僚系统就变成了,谁不想干了,把官印一挂,走人就行,不用上报,因为上报不上报都没人管。皇帝还不管吏部纳新的活,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他懒得处理,结果新员也补充不上。一开始只有那些用处不大还净帮倒忙的言官走人,可越发展就不仅仅是言官了,《明通鉴》给了我们这样一组数据:“[万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中央缺尚书三,侍郎十,科道九十四,地方缺巡抚三,布按监司六十六,知府二十五。”言官缺员近百,就连尚书、巡抚都不够。到了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已经严重到南北二京缺尚书、侍郎这样的高管达十四名。幸而自老祖朱元璋定下的牢固紧扣的文官制度,有的人身兼数职,才使国家系统不至于彻底崩溃。此时已是“九卿强半虚悬,甚至阖署无一人,监司郡守亦旷日无官”。如此萧条凋敝,还像一个方圆百万的大帝国应有的统治集团吗?无为得真叫一个彻底啊!

比缺员更可怕的是党争。皇上不出门,骂他他听不见,那就只有互骂了。大臣的口才文化就展现在前朝拉帮结伙地互喷,东林党、齐党、宣党、昆党……光数得上名的党派就一堆,他们斗得兴致勃勃面红耳赤,整个帝国的统治环境可谓乌烟瘴气浑浊不堪。这样的背景下的CEO朱总,估计在后屋里乐得轻松了,你们对骂去吧,正好快别扰乱我。他也许没有想到,吵架重心的转移换得了他的轻松,引发的党争事件几乎毁掉了他祖宗打下的朱姓江山,到以后他孙辈天启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可收拾了。

还是说万历,他可以远征三次,可以放手不管,强大的支持就是他老师张居正发起的那场伟大改革,给他留了一场“中兴”的辉煌,一个盈裕的国库,能容得他折腾这么久。可惜的是,这场本可扭转明亡的改革万历他并没有珍惜,随着张居正死后被抄家,他的政敌抓紧反攻,改革措施便逐渐被废除,积累的财富也被万历耗空,导致明朝真的没有死而复生的力气了。就凭这一点,万历就不是个明智的君王,他的怠政也真的是为明亡起了催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