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躲了,后宫难防啊,大臣可以不予理睬,老妈得面对呀!李太后也在催促儿子赶紧办事,一方面太后喜欢恭妃,这个儿媳妇一直不受宠,听话老实,又是从自己宫里出去的老熟人,而郑氏呢,活泼迷人,万历最爱,专宠后宫,是太后讨厌的“狐媚子”典型范例。另一方面呢,恭妃还有着与李太后相近的身世,她们一样的出身卑微,依靠偶然的机会得主子临幸,又生下儿子母凭子贵翻了身,见到恭妃,李太后就犹如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看到自己一生坎坷辛苦的足迹,更是对这儿媳妇多了一分理解和疼惜。万历却没能感知到母亲这番五味杂陈的心路历程,有一次搪塞不立长子时,双商同时下线,直接在太后面前说自己不待见的长子朱常洛“彼都人子也”,意思就是他是宫女的儿子(出身微贱),直接贬低到了常洛生母身上,同样出身侍婢的李太后一听火冒三丈,立刻怒气冲冲地怼了万历一句:“尔亦都人子!”(你忘了你小子也是宫女生的吗?)嘿,伤害面太广,直接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万历犯忌了吧?连你亲娘都敢鄙视,然后顺便自己骂了自己?万历自觉失言,面对气头上的母亲只能赶紧跪下来认错,稍后太后平息了怒火,却依然对万历与满朝作对不立长子为储之事耿耿于怀,万历虽然当日靠认错罚跪囫囵过去,但也自知太后的意志是断断不敢违拗的。
久而久之,在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在满朝锲而不舍催促立储的节奏下,万历的心理防线无限趋近于崩溃,而他最爱的郑氏不仅没能在国本之争中给予他足够的理解,反而一再撒泼耍赖要万历承诺将常洵立为太子,女人的嗔怒比言官的口水更让万历心烦意乱,他和敷衍大臣们一样敷衍郑氏,两面夹击就像逃不出去的五指山,万历只觉得疲惫不堪。其实关于国本,他自己也没有特别坚定的意志,他个人的初衷仅仅是宠爱郑氏这么简单,谁知道绵延了十数年后,已经发展成为几个权力中心错综复杂的乱斗,而当年那个活泼美好的郑氏,也在争国本的浪潮中悄悄老去,逼迫起万历来竟与乡野村妇别无二致,就连在大事上也不晓得给自己省心,郑氏的母族仗着她在宫里得宠,行事过于嚣张,给了言官啰里吧嗦的绝佳把柄,郑氏的父兄,更是处处想要特权逾制,甚至想追求与皇家同等的标准,颇有外戚壮大威胁皇权之势,苗头实在危险。万历累了,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只有床和被子,他一眼都不愿意再看言官们文采斐然的批斗条款,也不愿意再面对郑氏一家贪得无厌的索取,当他从倦怠和痛苦中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了在床边尽心服侍、面容凄哀的恭妃,这个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一时冲动的恶果之下的女人啊,万历脆弱的小心灵一下子动摇了,他想起了凶残的言官,想起了殷切的母亲,想起了自己童年时候被老道爷爷冷落的点滴,细细数来,这滴沥不尽的国本之争,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了……
长子朱常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长成了一个年近弱冠的青年,想当初万历没管好下半身,给恭妃种下了朱常洛,也是在这个年龄。朝廷上臣子们永不掉血的战斗依然在进行,立国本的奏折从朱常洛降生那一刻起就不曾断过,临近他弱冠之礼,这类上疏的数量又一次攀上了峰值。这一回,万历终于下定决心了,不管是言官的攻势让他放弃抵抗,还是郑氏家族的庞大让他心生怀疑,总之,他结束了逡巡不定,给这事做了一个最后的了结。
万历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恭妃之子皇长子朱常洛正式入主东宫,漫长的十五年“国本之争”尘埃落定,此事起因很小,却引发了无穷后患,比如万历烦心而长期“怠政”,比如大臣以争国本为由党争迭起……
溯源到故事的最开头——万恶**为首,年轻人用下半身思考的冲动真是魔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