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评论念庵之学,认为始致力于践履,中乃以归寂为事,晚年彻悟于仁体。据念庵说,若以虚寂为体,以致守为工夫,则心中静虚无物,又贯通无穷,并能使内外、动静、四方、古今浑然一体,即所谓“全体大用”。如果达到这种境界,那就能很好地体物而不遗,容物而通顺,委曲调停以待人,万物感应而同于一体,直至所谓“以天下为一家,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而致知的目的,正在于获得这种“万物一体”之道(参见《罗念庵文集》卷4,《与蒋道林》)。
归寂派在王门诸派中被称作是最善于体认阳明“万物一体”精神的。这不仅因为阳明向归寂说的首倡者双江痛论了“万物一体”说(参见《传习录》中,《答聂文蔚》),而且因为归寂派的学说是以掩盖全体的虚无为良知之体,以致虚为学之根本的。原来,阳明之“万物一体”说,主要是把宋儒的“万物一体”论包摄在良知说中,因而视宋学和王学为一脉的归寂派,完全有理由对阳明的“万物一体”说加以反复阐述。念庵甚至只以“万物一体之道”作为与佛老相对的儒学特色,他在其寄给尹道舆的书函(《罗念庵文集》卷3)中说:“近来见得吾之一身当以天下为任,不论出处,莫不皆然。……入此蹊径,乃是圣学;若不入此蹊径,便是异端。”认为如果把身体作为天地的负荷,那么一切俗情也就自然难以污染了(同上)。念庵此论也许足以反驳以归寂派为“沉空通禅”的诽谤。
而双江在论述“万物一体”说时,却并不是依据张横渠的《西铭》,而是依据程明道的《识仁篇》。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当时论“万物一体”者,不求斯道于仁,而拘泥于《西铭》的同理同气说,徒以“同胞”为事,并投于意气,附和雷同于俗情,而不知本体之沦丧,乃至陷于放诞任恣的倾向(参见《聂贞襄公文集》卷8,《答戴伯常》)。
一般来说,念庵之所以称“《大学》之契矩,原本来自于知止”(《罗念庵文集》卷4,《与刘仁山》),也是为了救正“万物一体之道”因契矩而产生的弊病。如前所述,“知止”是念庵归寂说的最后归宿,念庵认为由归寂方能得“万物一体之道”。由此可以说,双江首倡的归寂说,也只有到了念庵时才称得上入于精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