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溪并列而倡导现成论并给后世以极大影响的,是被东林的顾泾阳称作“阳明之慈湖”的王心斋(参见《小心斋札记》卷3)。据说,龙溪的现成思想多根据觉悟而得,心斋的现成思想多根据践履而得(参见《近溪子集》数)。因此,心斋的现成论较之龙溪更加简易直截。心斋说:“道一而已矣。中也,良知也;性也,一也。识得此理,则现现成成,自自在在。”(和版《王文贞公全集》卷3)强调了排除拟议、直下悟性的重要性。
心斋还富于禅机,据说其用功程度,有苍鹰搏空之叹(春日潜庵:《王文贞公全集序》)。龙溪善于才辩,而心斋则谓“百姓日用即道”。例如,对于童仆往来之动作,他示意这是不假安排,并以此进行教化,如此等等。心斋大都是在眼前使人省觉(参见《明儒学案》卷32,《泰州学案一·王心斋传》),因此时人批评他,“动辄便玩弄光景”而弃工夫于不顾,是不无道理的。
基于一性之悟而以万事为自在的心斋,主张尊身与尊道相即(参见《王文贞公全集》卷2,《语录》上),并以吾身为天下之本,认为宇宙由我而成,天地万物由我而立。其结果,便是以修身为立本,以讲明修身立本者为天下之师,并将此作为真正的孔孟之道(同上)。这是因为,在他看来,孔孟之道乃是“掌握乾坤之大主宰,包罗天地之真良知”(同上书卷4,《大成歌寄罗念庵》)。所以他在提倡自我自信的同时,也是以己为天下师而称雄于世的。
主张现在、自我的心斋,在求道过程中不重视烦琐的读书穷理和讲习切磋,而认为只要遵从吾心之乐就行了。所以他以“乐”为心之体,甚至提出了“乐即学”的观点。因此,在他那里,并非没有曾点和邵康节所期望的那种心之超脱悠远的思想倾向(参见同上书卷4,《乐学歌》)。在另一方面,正如他所说的“即事是学,即事是道”,其又有排斥空理而主张实事实用的思想因素。所以,即使所谓“尊身”,他也认为:“人有困于贫而冻馁其身者,则亦失其本矣。”(同上)
心斋重实事这点,从其重视孝悌之程度也能看出来。据他说,孝悌是性之最切实的内容,它不但是性,而且是天命,同时还是指导国家社会的基本手段(参见同上书卷5,《与南都诸友》;同书卷2,《孝箴》《孝悌箴》)。而心斋的禅之机锋、自我现成的思想以及实学思想,后来又被泰州学派的亚流所继承并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