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道策论中,王阳明论述了佛老的弊端,并且承认批判和排斥佛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阳明“佛老批判论”的主旨是,只要切实了解圣人之道,自然就能够消除佛老思想的弊害。这样的佛老批判论其实宋已有之,但读罢王阳明的对策,还是会发现很多独特的见解。

天下之道,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二焉者,道之不明也。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呜呼!道一也,而人有知愚贤不肖之异焉,此所以有过与不及之弊,而异端之所从起欤?然则天下之攻异端者,亦先明夫子之道而已耳。夫子之道明,彼将不攻而自破,不然,我以彼为异端,而彼亦将以我为异端,譬之穴中之斗鼠,是非孰从而辨之?

今夫吾夫子之道,始之于存养慎独之微,而终之以化育参赞之大;行之于日用常行之间,而达之于国家天下之远。人不得焉,不可以为人,而物不得焉,不可以为物,犹之水、火、菽、帛而不可一日缺焉者也。

然而异端者,乃至与之抗立而为三,则亦道之不明者之罪矣。道苟不明,苟不过焉,即不及焉。过与不及,皆不得夫中道者也,则亦异端而已矣。而何以攻彼为哉?

今夫二氏之说,其始亦非欲以乱天下也,而卒以乱天下,则是为之徒者之罪也。夫子之道,其始固欲以治天下也,而未免于二氏之惑,则亦为之徒者之罪也。

何以言之?佛氏吾不得而知矣。至于老子,则以知礼闻,而吾夫子所尝问礼,则其为人要亦非庸下者,其修身养性,以求合于道,初亦岂甚乖于夫子乎?独其专于为己而无意于天下、国家,然后与吾夫子之格、致、诚、正而达之于修、齐、治、平者之不同耳。

是其为心也,以为吾仁矣,则天下之不仁,吾不知可也;吾义矣,则天下之不义,吾不知可也。居其实而去其名,敛其器而不示之用,置其心于都无较计之地,而亦不以天下之较计动于其心。此其为念,固亦非有害于天下者,而亦岂知其弊之一至于此乎?

……

宋代的儒学家在批判佛教时,出现了一些以佛教的理论来批判佛教的情况。例如,杨时就曾提出批判佛教要“操戈入室”,要用对方手中的武器去攻击对方,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消灭佛教。

王阳明的佛老批判论和杨时等人的比较起来,要稳妥恰当得多。王阳明认为,从佛老学说的主旨来看,它们是不存在弊害的,但是在后世的学习和传承中,由于一些人为的错误,导致佛教与道教产生了弊端。

前文已述,王阳明在晚年时提出了以儒学为本、儒释道三教合一的理论,并且认为只要修行“良知”说,道教的“养生”之道和佛教的“超脱”之道皆可自然而得,佛教和道教其实皆被包含于儒学之中。通过王阳明的佛老批判论,我们已经能够窥见他“三教调和”论和“三教合一”论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