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年(1497),王阳明二十六岁。是年,他再赴京城。这时,明朝的边境已有些动**。

弘治元年,鞑靼向明朝派使,希望通好。弘治八年正月,鞑靼进犯凉州。弘治十年五月,鞑靼小王子又攻扰潮河川,明朝指挥官刘钦等人战死。是年十月,朝廷起用王越,封为三边(大同、延绥、甘宁)总制。

边境危险,急报频传,朝廷狼狈不堪,遍求良将而不得。王阳明慨叹说:“武举之设,仅得骑射击刺之士,而不可以收韬略统驭之才。平时不讲将略,欲备仓卒之用,难矣。”

于是,王阳明开始遍寻兵法秘书,精心研读。会见宾客或者参加宴会时,他常用果核排兵布阵,向他人展示兵法。这一时期的积累使他以后能在南方各地发生叛乱之际,灵活巧妙地使用兵法,在短短数月之内平定贼寇,最终建立了卓越的功勋。

从王阳明讨伐贼寇的计谋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兵法奇才。前文已述,王阳明在少年时代就已显出奇才,十三岁时就使用计谋促使继母改过自新,这似乎暗示着他终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战略家。

王阳明二十六岁时攻读过哪些兵书呢?关于这一点,《阳明先生年谱》和《阳明先生行状》中都没有记载,对此我们也无从得知,但我猜测可能会是《武经七书》这一类的兵书。《武经七书》中最出名的就是《孙子兵法》。有人评价《孙子兵法》是前世所有兵法的集大成者,后世所有兵书无非是对《孙子兵法》的注解,故《孙子兵法》被称作“兵法圣书”。

史书中没有孙子使用自己的兵法建功立业的记载,但后世有通过使用他的兵法而取得巨大战果的事例。王阳明在讨伐贼寇时使用的兵法就非常神妙。

兵法和名剑都是冷酷无情之物,名剑会由于使用者的不同,而变为“活人剑”或者“杀人剑”。兵法也是如此,也会由于使用者的不同,而变为“活人兵法”或者“杀人兵法”。

王阳明的兵法确实有冷酷无情之处,但那是兵法的本来面目。王阳明的儒学家身份为他的兵法注入了一些“仁慈”元素,这也使得他的兵法成了“活人兵法”。如果不弄清这一点,就容易对王阳明形成误解。

后来,王阳明在论述“良知”说时,曾提到先秦的纵横家、外交家苏秦和张仪:“苏秦、张仪之智,也是圣人之资。后世事业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仪、秦故智。仪、秦学术善揣摸人情,无一些不中人肯綮,故其说不能穷。仪、秦亦是窥见得良知妙用处,但用之于不善尔。”

无论是兵家、法家,还是纵横家,他们都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希望将他人控制于股掌之间。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会使用一些计谋,使他人即使被控制也感觉不到。对儒生来说,他们不仅要修身,还要经世致用,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去直面他人和社会。为了更好地应付周围的一切,他们不可避免地会使用一些权术。

王阳明运用兵法权诈之术讨伐叛贼,最终立下大功,他对苏秦和张仪做出以上评价也是理所当然的。后来,一部分儒学家批评王阳明善权术,其实如果他们能够仔细体会王阳明对苏秦和张仪的评价的话,就不会误解王阳明的本意,对他也会有一个更客观的认识。

王阳明不愧是龙山公的后代,虽然有时候心游儒学之外,但内心深处还是对儒学充满敬重,且会时不时地流露出来。弘治十一年(1498),二十七岁的王阳明心中又燃起了修习圣学的志向。当时,他遍寻天下适合自己的良师益友,却一无所得,于是心中充满惶惑。一日,他偶然间读到朱熹给宋光宗的奏折,其中写道:“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王阳明幡然醒悟,痛悔自己之前的学习虽求广博,但未曾循序渐进,最终导致自己的学问不精,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于是王阳明开始循序渐进去穷理,并努力将物之理与自己的身心融为一体。

但是,物之理和王阳明之心最终没能合二为一,仍然是判若两物。王阳明心中沉郁,旧疾复发。他心中充满了挫败感,深感若想成为圣贤还是需要天分的。在此期间,王阳明在余姚经常游山玩水,偶尔听到道士的养生之道,遂萌发了逃脱尘世、隐遁山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