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问:“释氏亦务养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
先生曰:“吾儒养心,未尝离却事物,只顺其天则自然就是功夫。释氏却要尽绝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渐入虚寂去了,与世间若无些子交涉,所以不可治天下。”
心学作为心性儒学,最不同于其他儒学的,在于其强调生命活泼的灵明体验。看似与佛学的心法修教十分相似,但佛学只求出世,而心学则是用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即儒学所说的“内圣外王”。纵观王阳明的一生,平国安邦、著书立说、驰骋骑射,全无中国文人的懦弱单薄。他动静兼入极致,顿悟深远,知行合一,于平凡中体现伟大,以入世中明见其出世的心境。由此来看,王阳明的一生严格奉行了他自己所提出的“把我们的良知应用到万事万物上”的理念,最终将心学发扬光大,使越来越多的人获得心灵欢欣的智慧。
曾经有一个县令长期听王阳明讲学,他却遗憾地对王阳明说:“先生的学说实在是好,只是我平时要处理的文件繁多,案子复杂,没有什么时间去深入研究先生的这些学问。”
王阳明听了,教导他说:“我什么时候叫你离开你的文件、案子凭空去做学问了?你既然要处理案件,就在处理案件上做学问,这才是真正的‘格物’。比如,你在审理案件时,不能因当事人回答时无礼而发怒,不能因当事人言辞委婉周密而高兴,不能因当事人说情而心生厌恶乃至故意惩罚他,不能因当事人哀求就屈意答应他,不能因自己事务繁杂而随便断案,不能因别人罗织罪名诽谤陷害而按他们的意愿处治。如果你能认真反省体察克己,唯恐心中有丝毫的偏私而错判了是非,你就已经是在实践我所讲的致良知了,哪里还需要另外花时间来研究我说的那些学问呢?总之,处理文件、审理案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学问,如果脱离了具体事物去做学问,反而会落空。”
由此可见,只要我们不存私心,踏踏实实地做好手中的每一件事情,就已经是在致良知了。
有个修鞋匠每天都要经过不同的城镇,给不同的人修补不同的鞋子。有时候会遭遇狂风暴雨,阻塞去路;有时候挣不上多少钱,饥肠辘辘。但是他的身影从来没有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过,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都会准时地将双脚踏在这片宽阔的土地上。
修鞋匠已经修了十几年的鞋,所经手的鞋有高档货,也有廉价货,有礼貌的顾客,也有故意刁难的市井无赖。但是这么多年来,这个修鞋匠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认认真真地完成他的工作。他以此为乐,生活虽然过得很清贫,但是他依然很快乐。
每当有人向他说起“嗨,伙计,你用不着这样。修鞋嘛,能穿就行了,用不着那么认真”等类似的话时,这个修鞋匠总是这样回答:“那样我无法面对自己,生活也就没意思了。你说,我怎么能快乐呢?”
“你一定能活得很长寿。”大家都说。
“谢谢,我的朋友。其实,我也这么认为。”修鞋匠憨憨地笑着。
这个平凡的修鞋匠就是一个拥有纯明良知且懂得将自己的良知应用到万事万物上的人,因而他才会风雨无阻地为人们修鞋,认认真真修补每一双鞋。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面对自己”,所以他是快乐的。
王阳明又何尝不是如此,他通过对万事万物的体验而提出了“良知”“致良知”的修心之说。在良知与致良知上,他更看重后者,认为不讲学,圣学不明,因而他也成为当时天下最“多言”的人。他通过讲学、研讨、撰写诗文、通信等方式,广为传播文化,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文化精英。也正是因为他把自身的良知应用到万事万物上,才得以将心学发扬光大,帮助更多的人寻求心灵的安宁与喜悦。这种引领万事万物共同成长的行为,正是修心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