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章曰:“闻先生以精金喻圣,以分两喻圣人之分量,以锻炼喻学者之工夫,最为深切。惟谓尧舜为万镒,孔子为九千镒,疑未安。”
先生曰:“此又是躯壳上起念,故替圣人争分两。若不从躯壳上起念,即尧舜万镒不为多,孔子九千镒不为少。尧舜万镒,只是孔子的。孔子九千镒,只是尧舜的,原无彼我。所以谓之圣,只论精一,不论多寡。只要此心纯乎天理处同,便同谓之圣。若是力量气魄,如何尽同得?后儒只在分两上较量,所以流入功利。若除去了比较分两的心,各人尽着自己力量精神,只在此心纯天理上用功,即人人自有,个个圆成,便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不假外慕,无不具足。此便是实实落落,明善诚身的事。”
一天,王阳明的弟子刘德章向王阳明表达了自己的一个疑惑:“先生以纯金比喻圣人,以金的分量比喻圣人的才智大小,用炼金比喻学者的修养功夫,最为深刻准确。只是把尧、舜比喻成重万镒的纯金,把孔子比喻为九千镒的纯金,似乎不太妥当。”
对此,王阳明回答说:“你这又是从外在形式上去考虑问题,从而有意为圣人争些分量。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把尧、舜比作万镒纯金也不为多,把孔子比为九千镒纯金也不为少。要知道,圣人之所以为圣人,重点在于他们的内心是否精一、纯明,而不在于他们心智的多少。只要此心同样纯为天理,就都是圣人。如果谈及他们的才能气魄,怎么可能相同呢?后世儒生只在才能上做比较,因此蜕变为只考虑功利。如果消除了比较才能的私心,每个人尽自己的力量、精神在存养天理上下功夫,就会人人功德圆满:能力大的做出大的成就,能力小的做出小的成就,无须借助外力,无不完美纯粹,这才是踏踏实实、明善诚身的事情。”
生活中,差别无处不在,于是一些人在差别中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与别人进行比较。如果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不是很大,那么心理上或多或少会感到些许平衡;如果自己比对方好,心里就容易产生骄傲感;如果自己不如对方,心里就会感到失落、痛苦;更有甚者,会因为嫉妒而诋毁那些比自己出众的人。比如,别人收入比自己多,就会觉得别人的收入来源可能不正当;别人长得比自己漂亮,心里就会暗骂对方是“狐狸精”“花瓶”之类。
人往往就是这样,很多烦恼都是因自己觉得不如周围的人而滋生出来的。其实世上本无事,实是庸人自扰之。别人在其熟知的领域超过你,并不说明你技不如人,只能代表你不了解某一方面的知识,而在其他方面,你可能比他强,想明白了这些,也就没有心结了。如果你还是想不开,那就跟那些不如你的人比较,不妨做一回鲁迅笔下的阿Q。总之,只有跳出“与别人比较”的心理,才能成为“与自己比较”的独立的自我。
一天,一个国王独自到花园里散步,使他万分诧异的是,花园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枯萎了,园中一片荒凉。
后来国王了解到,橡树由于没有松树那么高大挺拔,因此轻生厌世死了;松树又因自己不能像葡萄那样结许多果子,也死了;葡萄哀叹自己终日匍匐在架上,不能直立,不能像桃树那样开出美丽可爱的花朵,于是也死了;牵牛花也病倒了,因为它叹息自己没有紫丁香那样的芬芳;其余的植物也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只有很细小的心安草在茂盛地生长。
“小小的心安草啊,别的植物全都枯萎了,为什么你这小草这么勇敢乐观,毫不沮丧呢?”国王问道。
“国王啊,我一点也不灰心失望。因为我知道,如果国王您想要一棵橡树,或者一棵松树、一丛葡萄、一株桃树、一株牵牛花、一棵紫丁香,等等,您就会叫园丁把它们种上,而我知道您寄希望于我的就是要我安心做小小的心安草。”小草回答说。
计较他人的长处,贬低自己的短处,只会让自己陷入自毁的泥潭。人们常常觉得自己不够好,因为别人比自己更好;自己不够聪明,因为张三比自己更聪明;自己不够能干,因为……人们总是有理由否定自己。我们也应该学习心安草,跳出“与别人比较”的模式,成为“与自己比较”的独立的自我。
如果你消除不了比较才能的私心,那么你至少要学会客观地看待自己和他人,既不仅要看到对方的优点,也要看到自身的优点。所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正是这个道理。当你做到了客观比较,你就能看清自己的生存价值,也就能知足常乐,真正达到王阳明所说的“人人自有,个个圆成”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