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之初,缘边戍兵常六十余万,中间虽尝罢遣廿余万(《通鉴》二一二开元十年),然不久而屡兴战役(东北、西北及西南)。安史乱后,更军费大增。职是之故,不得不讲求理财,理财又可分言论与方法两项记之。据余所见,通李唐一朝,其言论可取者得二人焉。
(一)刘彤 北周之际,凡盐池、盐井,皆禁百姓使用,官赋其税,隋开皇三年始罢之。(《隋书·食货志》及《通典》一〇)入唐后,诸州所造盐铁,每年虽有官课,但中央似不大过问。开元九年1左拾遗刘彤上论盐铁表云:“……然而古费多而有余,今用少而财不足者,何也?岂非古取山泽而今取贫民哉。取山泽则公利厚而人归于农,取贫民则公利薄而人去其业。故先王之作法也,山海有官,虞衡有职,轻重有术,禁发有时,一则专农,二则饶国,济民盛事也,臣实为当今宜之。夫煮海为盐,采山铸钱,伐木为室,丰余之辈也,寒而无衣,饥而无食,佣赁自资者,穷苦之流也,若能收山海厚利,夺丰余之人,蠲调敛重徭,免穷苦之子,所谓捐有余而益不足。……然臣愿陛下诏盐铁木等官,各收其利,贸迁于人,则不及数年,府有余储矣。然后下宽大之令,蠲穷独之徭,可以惠群生,可以柔荒服。”(同上《会要》)其计划之大致,即(1)凡人民未获国家许可,不得霸占公地、公物,以取丰富之利润,此种获利甚厚之事业,应归国家专营及贸易。(2)贫穷之民,宜免除徭赋,使得专心务农。(3)如果贫民可以蠲免税赋,则被压迫之民众,自然望风景附。其言颇与近世主张国家收入主要靠国营事业之理论相近,见解迥出向负唐代理财盛名的刘晏之上。玄宗曾令姜师度、强循2等计会办理,卒以沮议者多,并未由中央收管。(同上《会要》)
刘彤“柔荒服”之见解,实即儒家所谓“王道”,如果善于体会及运用,何难化臭腐为神奇。
(二)陆贽 有中央统治之剥削,有贪官污吏之剥削,更有豪门、地主之剥削,剥削愈多,人民愈苦,则反抗生焉。试观陆贽论兼并之家,私敛重于公税(见下文),又李绅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知中唐以后,上层阶级如何压迫剥削,下级农民如何困穷无告,即此一端,唐已有必亡之道矣。兹节录贽疏(《宣公集》二二)于下方,所言虽仍不免受时代之限制,然在彼时能作此等话,称曰“民主经济论”,不为过也。
国之纪纲,在于制度,商、农、工、贾,各有所专,凡在食禄之家,不得与人争利。此王者所以节材力,励廉隅,是古今之所同,不可得而变革者也。代理则其道存而不犯,代乱则其制委而不行;其道存,则贵贱有章,丰杀有度,车服、田宅,莫敢僭逾,虽积货财,无所施设,是以咸安其分,罕徇贪求,藏不偏
多,故物不偏罄,用不偏厚,故人不偏穷,圣王能使礼让兴行而财用均足,则此道也。其制委,则法度不守,教化不从,唯货是崇,唯力是骋,货力苟备,无欲不成,租贩兼并,下锢齐人之业,奉养丰丽,上侔王者之尊,户蓄群黎,隶役同辈,既济嗜欲,不虞宪章,肆其贪婪,曷有纪极,天下之物有限,富家之积无涯,养一人而费百人之资,则百人之食不得不乏,富一家而倾千家之产,则千家之业不得不空。……今兹之弊,则又甚焉。……且举占田一事以言之,古哲王疆理天下,百亩之地,号曰一夫,盖以一夫授田,不得过于百亩也。欲使人无废业,田无旷耕,人力、田畴,二者适足,是以贫弱不至竭涸,富厚不至奢**,法立事均,斯谓制度。今制度弛紊,疆理隳坏,恣人相吞,无复畔限,富者兼地数万亩,贫者无容足之居,依托强豪,以为私属,贷其种食,赁其田庐,终年服劳,无日休息,罄输所假,常患不充,有田之家,坐食租税,贫富悬绝,乃至于斯,厚敛促征,皆甚公赋。今京畿之内,每田一亩,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殆有亩至一石者,是二十倍于官税也;降及中等,租犹半之,是十倍于官税也。夫以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农夫之所为,而兼并之徒,居然受利,官取其一,私取其十,穑人安得足食?公廪安得广储?风俗安得不贪?财货安得不壅?昔之为理者所以明制度而谨经界,岂虚设哉。斯道浸忘,为日已久,故欲修整顿,行之实难,革弊化人,事当有渐,望令百官集议,参酌古今之宜,凡所占田,约为条限,裁减租价,务利贫人,法贵必行,不在深刻,裕其制以便俗,严其令以惩违,微损有余,稍优不足,损
不失富,优可赈穷,此乃古者安富恤穷之善经,不可舍也。
安、史发难,昔日之财源既大大缩减,同时又军费日增,唐室自不得不多方设法以求应付。当日筹款方法,约可别为六类如下:
1.盐 至德元年,第五琦拾刘彤之策,创立盐法,就山海、井灶收榷其盐,官置吏出粜,如旧业户并游民愿业者,使为亭户,免其杂徭,隶于盐铁使,私煮者罪有差。(《旧书》一二三)琦既贬死(上元元),刘晏代之(宝应二),法益精密。初岁入钱六十万贯,季年逾十倍,大历末,通计一岁征赋总千二百万贯,而盐利且过半。元和三年收入七百二十余万,(《元龟》四九三)是为最高之数。(又《旧书》一四称,元和五年收卖盐价钱六百九十八万五千五百贯。惟《通典》一○言“每岁所入九百余万贯文”,按《会要》八七,元和“七年王播奏,去年盐利,除割峡内井盐,收钱六百八十五万,从实估也”,九百余万或非实估之数,故而不同。)
刘晏之理财,计有三长:(1)募疾足传递四方物价,其上下能于四五日内知之,故食货之重轻,尽在掌握,使囤积者无所施其术。(2)所任使多后进有干能者,故富朝气而不敢为非。(3)视事敏速,乘机无滞。
当日产盐之区,约可分为三类:一曰散盐,即海盐,自幽州以南至岭南沿海之地。二曰池盐,河中府解县池与陕州安邑县池总谓之两池,元和时岁收一百六十万贯。(《元和志》一二)灵州回乐县有温泉盐池,怀远县有盐池三所。(《元和志》四:“隋废;红桃盐池盐色似桃花,在县西三百二十里。”3)威州温池县有温池。盐州五原县有乌池、白池。夏州有二盐池,色青者曰青盐,一名戎盐,入药用。(《元和志》四)丰州界有胡洛(落)池。三曰井盐,成州长道县有盐井。剑南之陵、绵、资、泸、荣、梓、遂、阆、普、果十州4共有盐井九十所。
元和六年,户部侍郎卢坦奏,河中两池颗盐只许于京畿、凤翔、陕虢、河中、泽潞、河南、许汝等十五州界内籴货,比来因循,兼越兴元、洋、兴、凤、文、成等六州。臣移牒勘责,得山南西道观察使报,其果、阆两州盐不足供给当地,若兼数州,自然阙绝,今请将河中盐放入六州界籴货;(《会要》八八)此为后世划分引岸之始基5。
2.茶 茶饮至中唐而盛(玄宗时毋景著《伐饮茶序》,代宗时陆羽著《茶经》)。贞元八年水灾,诏令减税,诸道盐铁使张滂筹抵补之法,因请于出茶州县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时估,十分税一,是为茶属专税之始。自此,每岁得钱四十万贯。(《会要》八四。惟《陆宣公集》二二言岁约得五十万贯)大和九年,从王涯议,设榷茶使,由官收茶自造作,旋即罢之。(《元和志》二八言,饶州浮梁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余万贯)
代宗以后,尚茶成风,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是为我国茶叶外销漠北之始。(《新书》一九六《陆羽传》)又建中二年常鲁使吐蕃,赞普以寿州、舒州、顾渚(今长兴)、蕲门(应即今之祁门)、昌明(川茶名)、(左氵右邕)湖(今岳阳)各茶出示,(《国史补》下)又知此时茶饮已输入吐蕃。
3.酒 北周之末,曾置酒坊收利。(《隋书·食货志》)唐至广德二年,始敕诸州各量定酤酒户,随月纳税,大历六年又分酒店为三等,建中元年罢之。三年,初榷酒,悉令官酿,每斛收直三千,米虽贱不得减二千,委州县综领,惟京畿免榷。贞元二年,并推行于京兆,每斗榷酒钱百五十文,然亦有榷曲而不榷酒之地方。大和末税收约百五十六万余缗,酿费居三分之一6。
4.青苗钱及地头钱 广德二年,百司俸料不给,初令诸州征青苗钱,每亩十文,大历三年更加五文,候苗青即征之,故名青苗钱。又有地头钱7,每亩二十文,共约得钱四百九十万贯。(《旧书》一一永泰二年数)
5.借商钱 北齐武平时,料境内六等富人,调令出钱,(《隋书·食货志》)此借商钱亦见于六朝者。肃宗初,遣御史分赴江淮、蜀汉,籍豪商富户家资,所有财货畜产,十收其二,谓之率贷。(《通典》一一)建中三年,两河用兵,月费百余万缗,府库不支数月,韦都宾等建议,货利所聚,皆在富商,请令富商出万缗者,借其余以供军。于是试行于京师,约罢兵后以公钱还,计借商及括僦柜(即今之质库、当铺)8质钱共得二百万缗。(《通鉴》二二七)论者多责其苛扰,试问此种做法,比诸同年税钱每千增二百,盐每斗价增百钱,其苛扰之广狭为如何也。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持论者乃见不及此。唐末仿行者有乾符五年太原借商人助军钱五万贯文,(《唐末见闻录》)又广明元年度支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户及胡商货财,敕借其半,高骈奏盗贼蜂起,皆出饥寒,独富户、胡商未耳,乃止。(《通鉴》二五三)
6.屋间架税及除陌钱 建中四年,判度支户部侍郎赵赞奏设两种杂税:(甲)税屋间架,即今之住屋税。法凡两屋谓之一间,屋分三等:上等每间出钱二千,中一千,下五百,隐匿一间者杖六十,告者赏钱五十贯,取于犯家。(乙)除陌钱,约与今印花税相类。东晋货卖牛马、田宅,有文券者率一万输值四百,无文券亦约百分收四,名为散估。唐旧制公私给与、贸易率一贯税二十,至是增为五十(即百分之五),凡给与他物或两换者,约钱为率算之。市牙各给印纸,人有买卖,随自署记,翌日合算;有自贸易不用市牙者,给其私簿,无私簿者投状自集。其有隐钱百者罚二千,杖六十,告者赏十千,出于犯家。行不数月,遇兴元元年正月朔大赦,悉予停罢9。同时,赞又请置大田,收天下田十分之一,择其上腴,树桑环之,名曰公田、公桑,自王公至庶人按差等助耕,收谷、丝以补公用,旋自认非便,遂寝不行。
征课之色目既增,收入之数自应大进,而征之事实,却又不然。李吉甫《元和国计簿》称,元和两税、榷酒斛(左豆右斗)、盐利、茶利总三千五百一十五万一千二百二十八贯石,比较天宝所入赋税,计少一千七百一十四万八千七百七十贯石(《通鉴》二三七胡注据宋白转引),以物质不同之单位,糅合互加,实际本无从比较,今姑如所言计之,建中初之收入,总计四千七百五十五万五千余贯石,是元和初期不特比天宝少,且比建中较少一千二百余万贯石。
推原其故,则由于地方官假公款以为进奉,进奉之入于宫内者愈多,斯公款之上于度支者愈缩。代宗生日,臣工有献,是其开端。德宗宫内颇事奢靡,相传每引流泉,先于池底铺锦(蔡絛《西清诗话》引李石《开成承诏录》)。及朱泚既平,尤属意聚敛,常赋之外,进奉不息;韩滉献羡钱五百余万缗(贞元二),节度使韦皋有月进(据《国史补》,《旧书》四八作日进),观察使李兼有月进,诸使杜亚、刘赞、王纬、李锜皆以常赋入贡,名为羡余。至代易时,又有进奉,常州刺史裴肃鬻薪炭案纸为进奉,得迁观察,宣州判官严绶假军府为进奉,召补刑部员外,是直卖官鬻爵之变相矣。
顺宗即位,罢诸粃政。宪宗继体,旋又复旧,度支盐铁诸道,贡献尤甚,号助军钱,贼平则有贺礼及助赏设物,群臣上尊号则献贺物。(《新书·食货志》)此外,如王锷自淮南入朝,厚进奉,山南西柳晟、福建阎济美违赦进奉(均元和三),河东王锷进家财三十万缗(元和五),皆彰彰在人耳目。代宗时,常衮曾言,“节度使非能男耕女织,必取之于民”,取之什而供其二三,唐帝视之,已有受宠若惊之势,易言之,即教下使贪也。由是而吏治益不可澄,财政益不能理,民生益不得不困,唐室有自杀之道,此又其一端矣(市舶使之收入,亦归宫中,下文再言之)。
再推而下之,地方官吏、土豪、富户之剥削,益不可数计。此外更有因钱币价涨,不加调整,使民间负数倍之损失者;如李翱元和末《疏改税法》云:“建中元年初定两税,至今四十年矣,当时绢一匹为钱四千,米一斗为钱二百10,税户之输十千者为绢二匹半而足矣。今税额如故,而粟帛日贱,钱益加重,绢一匹价不过八百,米一斗不过五十,税户之输十千者为绢十有二匹然后可。……假令官杂虚估以受之,尚犹为绢八匹,乃仅可满十千之数,是为比建中之初为税加三倍矣。”(《李文公集》九)耕地面积相同,隔三四十年,生产不会增多,纳实物却增三四倍,折征而不随币值为升降,民困乃如水益深、如火益热矣。
注释:
1.《通典》一〇:“开元元年十二月,左拾遗刘彤论上盐铁表曰……遂令将作大匠姜师度、户部侍郎强循……检责海内盐铁之课。”《旧书》一八五下《姜师度传》:“(开元)六年,以蒲州为河中府,拜师度为河中尹……再迁同州刺史……寻迁将作大匠……明年,左拾遗刘彤上言。”又《会要》八八:“开元元年十二月,河中尹姜师度以安邑盐池渐涸,开拓疏决水道,置为盐屯,公私大收其利,其年十一月五日,左拾遗刘彤论盐铁上表曰。”(《旧书》四八《食货志》十二月作十一月,余同),三书所记年月,各有不同。首就《会要》论之,十二月在十一月之后,如果叙十二月于前,依照古人作文成法,似应云“先是十一月”,不应云“其年十一月”。再就《旧·传》言之,考《旧书》八,开元九年“正月丙辰(九日),改蒲州为河中府,置中都……七月戊申(三日)罢中都,依旧为蒲州。”《通典》一七九:“开元九年五月,置中都……六月三日诏停。”又《通鉴》二一二,置中都月日与《旧书》八同,惟罢中都在“六月己卯”(三日),合而参之,诏置中都应在九年正月(其余《元和志》一二作“元年五月”,《旧书》三九及《新书》三九作“八年”,《旧书》一八五下之“六年”,与《通典》一〇、《会要》八八之“元年”,均错误无疑),罢中都应在同年六月(《元和志》亦称“至六月诏停”;《旧书》八误推迟一月,故书作“七月戊申”)。抑《通典》一七九引韩覃《谏作中都疏》有云:“《礼记·月令》曰,孟夏之月,无起土功,无聚大众,昔鲁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诫,今建国都乃长久之大业,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夺人盛农之时。”似彼称九年五月,置中都,亦大可信:殊不知定计后未必立即动工,以事理推之,盖诏置在正月,动工在夏月,《通典》亦未细考;况从严义而言,五月非孟夏也。语归正传,师度之拜河中尹,殆与诏置中都同时,《会要》八八之“元年十二月”,应“九年二月”之衍误。惟刘彤上表究在九年十二月(依《通典》)抑十一月(依《会要》),却无法断定。至《旧书》一八五下之“六年”,如改作“九年”,则下文之“明年”字不复适合,因《会要》同卷又称十年八月十日已敕师度不须巡检盐地,彤之表必非上于十年冬间也。
2.唐人写“循”“脩”两字,颇难辨别,故他书或称为“强脩”,参看拙著《元和姓纂四校记》四一八—四一九页。
3.据一九五三年四月廿五日《南方日报》,宁夏省政府东自黄河岸石咀山起,筑公路长三百里,西至阿拉善旗蒙族自治区巴音乌拉山下之吉兰泰盐湖,湖周约一百六十里,有深达五尺的盐层,殆即唐代怀远县盐池。关于吉兰泰盐池,可参《蒙古游牧记》一一。
4.鞠著《唐代财政史》引《元龟》四九三有梁州,无果州(五八页);按梁州即兴元府,不属剑南,“梁”是“果”之讹。又本文盐井之数,系据《通典》一〇;《新书》五四则言黔州井四十一,成、嶲各一,果、阆、开、通一百二十三,邛、眉、嘉十三,梓、遂、绵、合、昌、渝、泸、资、陵、荣、简四百六十,合散得六百三十九,与《通典》相差颇巨。
5.关于盐之专卖,可参鞠氏书五六—六四页。
6.榷酒法之变更,可参鞠氏书七〇—七四页。
7.《通鉴》二二三胡注据宋白引大历五年诏:“自今已后,宜一切以青苗钱为名。”鞠氏书沿之;(一九页)可是大历八年正月制仍称青苗、地头,(《制诏集》一四)长庆三年元稹奏(《长庆集》三八)及会昌三年七月制又只见地头钱之名。
8.加藤繁《唐宋柜坊考》谓僦柜即《乾(左月右巽)子》之柜坊,赁其柜以藏金银财物而付保管费,与质库异,辨《通鉴》胡注之误。又认《霍小玉传》之寄附铺即柜坊。(《师大月刊》一卷二期)按吾县旧俗质库建筑颇固,除质当外,亦代人保管财物而收费,想中古时亦两者兼营,无专立一业之必要,此可比观近世银行而知之。佐野以为农民卖农产的所得税,(同前引书二三〇页)非也。
9.鞠著以为除陌钱一项只是停止加算,(九九页)是也,可参看。
10.同集三,《进士策问第一道》又云:“初定两税时,钱直卑而粟帛贵,粟一斗价盈百,帛一匹价盈二千,税户之岁供千百者不过粟五十石、帛二十有余匹而充矣。……及兹三十年……而其税以一为四。”首须说明者此文内之两个“千百”,均应乙正为“百千”,与疏内之“十千”文例相同,犹云“百贯”(粤俗旧亦呼“百贯”为“百千”)。再以粟斗价百、帛匹价二千与应纳实物相勘合,价目之数字,并无错误。但与疏文之绢匹四千、米斗二百之价相比,则价值较廉一半;可是此两段文字均指建中初定两税时之物价,不应悬差若此,故知其中任一必误,兹以疏上在后,故从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