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喜欢听我姨讲故事，她的声音里有一种特殊的温柔。

我姨说她从四岁多一点就开始有记忆了。

当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姥姥给我妈断奶，我妈比我姨小两岁。

姥姥在**上抹辣椒，我妈吃奶的时候就开始哭，可是下一次又要吃，慢慢地，看到姥姥的**，我妈就开始哭。

02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只是有些穷在面上，有些穷在里子。

姥姥每天到地里，刨别人刨了好几遍的地，看看有没有别人刨剩下来的花生。

刨一天，如果运气好，就能刨回来一小捧花生，回来就烧给我妈吃。

那每天一捧的花生，就是我妈断奶时候吃的饭。

之后的生活就更苦了。

姥姥每天会给我妈做一个很小的玉米面和地瓜面的小饼子，可是我妈只知道要个儿大的，个儿大的事实上是草面做的，用地瓜叶磨成的面做的。

我姨心知肚明，就想吃小饼子，可是姥姥不给。

姥姥和我的几个舅舅在碾子上碾地瓜蔓、花生蔓、玉米芯，碾完后用筛子筛，做成窝头，特别难吃。

小舅舅就是因为吃了玉米芯做的窝头排不出便来，后来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用打气筒加肥皂给灌好了。

03

五岁那年，我姨得了一场大病，到底是什么病，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就知道不能吃饭不能走路，一天二十四小时总是在炕上躺着。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一个苹果，就挂在旧窗子旁边，我姨天天看着也不吃。

那次得病应该是在秋天，当时晚上我姨跟着我姥爷睡。

过年了，大年初二，我姨的表哥表弟们都来家里磕头。那天晚上，姥爷叫我姨下去磕头，他说磕个头就好了，可是我姨的腿完全站不住。

睡觉的时候，姥爷一直在叹气。我姨把手放在姥爷的脸上，抹一把，全是泪。

第二年春天，姥爷找了邻村的一个赤脚医生给我姨看的病，花了二十七还是二十八块钱。

我妈和我三舅舅两个人照顾我姨，两个人一边一个扶着她。

结果，我姨的病，没过多久就痊愈了。

我姨稍大一点的时候，四个舅舅跟着我姥姥出去挖野菜，我姨和我妈守在家里。

有时候，我姨和我妈在外面玩，我姥姥就把门锁上。到了傍晚，她们两个小毛头就睡在门前一块大石头旁边，等着我姥姥回家。

有一次，又是我姨和我妈在家里，听到咚咚的声音，吓坏了，她们以为那是鬼。

两个人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后来才整明白，那是风吹得门闩响。

04

七岁那年，我姨上了小学。

结果有一天上学路上，她把手腕上的手镯弄丢了，后来姥姥就不让她上学了。

等到第二年，我姨八岁的时候，又继续上了一年级。

我姨一边上学，一边跟着姥姥学绣花。有一次，我姨帮姥姥用很大的陶瓷盆洗菜，等我姨洗完要倒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盆整个扔在了地上。

那个陶瓷盆，碎成了两半。

我姨一个劲儿地哭，因为当时家里总共只有两个大盆。

一开始，姥姥一声不吭，看着我姨哭。后来，姥姥说：“我没打你没骂你也没说你一句，你干吗哭啊？”

姥姥这么一说，我姨哭得更大声了。

05

我姨说，把这些事说给现在的孩子听，他们肯定不相信。

我姨看着趴在床边玩Ipad的小孙子，笑了。

木心说：“奉劝各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

死亡和灾难是不速之客，有时候它们的降临，甚至都不会敲敲门。

所以，我们要学会善待自己。

爱了，就用力去爱；恨了，尽早放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