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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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八荒,千亿星辰。

罗睺接了一门绝好的生意，只需要驾驶自己的船带领一队私人船队穿越第五和第六星域的交界处抵达任何一颗安全的行星，他就可以获得超过十万特的高纯度能量灵石。巨量的灵石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购买任何一颗荒芜的边区小星,然后向姜家申请匹配相应的能量阵,建立自己的专属航道和私兵,如果幸运的话去遭遇一位脑袋不那么灵光的废女逆向签约,之后人生的几百年,他大可放心地在宇宙中自由翱翔。

“把你们的位置坐标发过来,我要设计一条最合适的航线。姐们,做完这一单，我们就永世不见了，你们绝对会想念我的。”罗睺船长将整支船队隐藏在陨石堆后面,对不远处的航线和信号塔虎视眈眈,下属的技术员们计算出最完美的数据预测未来七十二小时内航线上即将出现的任何不良状况，举凡陨石、乱流、磁暴都已经准备好最佳的应对方案，万事俱备。

“你太嚣张了，我这是在挣点小零花，但冒着生命的危险。”周游的脸在屏幕里晃动，“长途高速航行真是要了我的命，连续穿越了几十个黑洞，我整个人都像飘在半空中一般。你不知道监察会的人都有多么的死板，非自由时间，我连出门喝一杯咖啡都需要申请。他们出动了三个整齐的编队，横扫边区不成问题，我们也只跟上来捡一点汤水喝喝。如果被发现和你这个走私客有联系，我就要被踢出船队踢出家族了，你确信一切安全？”

“你放心，通讯频道加密了几百次，他们忙着对付玄女还来不及，没有空理会这样的小玩意。”罗睺笑嘻嘻，“你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不用说升级也很顺利了？”

周游的人发出一长串几百位的数字，周游叹气，“当然。但是我骨头都要被压碎了，真是悲催的航线。”

“接收完毕。”罗睺接了坐标，输入星图，搜索最近的航线资源以及所属权，在茫茫虚空中画出一道浅白色的虚线，周游瞟了一眼，“哈，为了不和我们遭遇，你准备穿越陨石海？你想死吗？”

“距离最短，几条航线之间的死角，虽然没有设置稳定的航线，但可利用周围航线的信号塔定位，非常不错的选择，不是吗？”罗睺拉出一大片图像资料甩给技术组，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准备好船队进发。

“你活得不耐烦了，希望这一次航行结束还能看见你这张不怕死的脸。不过，能让你豁出去的好生意，从哪里接过来的？”周游很是好奇，内域沉寂了一两百年，老的世家贵族有什么动向她一清二楚，能够动用巨大能量的投资不可能悄无声息。

“不会给你们惹来麻烦，放心好了。”罗睺关闭通讯器，只等待了短短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

船队慢慢驶出虚空穿过陨石群，向更深处的陨石海进发，一艘艘小巧的私家船跟在先锋后面，灵活地躲避毫无规律胡乱飘荡的陨石以及突然出现的各种力场和暴|乱的射线。浩浩荡荡上万艘船，先锋船的信号以比光更快的速度传递，指导着船队方向同时躲避危险，航行安静而枯燥直至前方

不明能量场，屏幕上的信号传递部分化为一滩乱码。

“我|操，是怎么回事？”罗睺双手按在操作台上，撑起身体向前探，技术员快速技术分析，但船体的自我报警等级越来越高。

“不是空间乱流的絮乱无规律，不是磁暴的短时间大量能量的狂暴宣泄......”技术员口中念念有词，“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遭遇了高密度的能量结晶体，要不然就是遇上了......”

罗睺和技术员面面相觑，最后不甘愿地吐出一个词来，“兽潮！”

罗睺跳上操作台，“不对，这个时节不是外域兽群的□季，也不是迁徙季，它们不会选择让它们心烦意乱的陨石海。平坦的虚空、可以全速行驶的亚空间、以及绝对安全的成熟航道才是它们的最优选择。”

“来不及了，我们躲！”技术员手上动作不慢，将罗睺拖下来，先锋船以最快的速度调转方向，躲避那力场，却偏离了既定的航向。

这是一个缓慢而庞大的过程，数万私家船队接到信号的第一时间变幻方向，寻找最佳的躲避位置，甚至利用机械外骨骼将陨石连接起来形成简易的围挡和隐匿阵。

“不行，能量场冲过来了，后段的船来不及了。”罗睺大叫，“通知压阵的船，打开隐匿阵。”罗睺痛心疾首，那玩意儿太贵，他用三十年的积蓄才从姜家买来十个备用，这航程才开始三分之一就要使用，简直不是好的预兆。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自从你做了船长，自由的浪漫主义气质在你身上神奇地转变为锱铢必较。”技术员取笑着，打开设置在尾端的隐匿阵，虚光闪动，一半的船队影像消失在虚空中，以绝对安静、安全的姿态向外扩散着逃命。远离危险源的第一时间，罗睺松口气瘫在座椅上，每失去一艘私家船，他的报酬就要相应地失去百分之一，这绝对不是划算的买卖。

“打开能量摄录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玩意儿......”罗睺的话还没落下去，4d立体图像以绝对的冲击从屏幕中弹射出来，墨黑色的峥嵘兽体充斥船舱，锐利的兽牙白生生发光，张开的巨口中鲜红的舌头四方弹射。利爪切开空间，一匹匹未驯服的野兽跳出来，咆哮着冲向远离船队的方向。

罗睺伸出手指，“那是什么玩意？给我查外域百科兽类分部......”

“四级能量反射，长得这么丑，又是群聚出现，虽然和以往的虫兽表现不一致，但有可能是新品种。不知道有没有收取的价值......还是不要冒险好了。”

罗睺摄录影像，静悄悄地等待兽群滑过，这一等便是十个小时，兽群从最初的成兽到中间的各类幼兽，最后从空间裂缝出来的却是挺着大肚子的母兽以及被背负着出现的兽巢。巢穴呈现倒扣的半圆形，上端的弧形面上有无数的卵形凸起蠢蠢欲动。

“运气开始变坏了啊......”

船队再次启动，重新排布阵型计算航线，一切准备就绪向更深处的陨石海进发，周围的陨石群在太空射线的照耀下偶尔闪烁异样的光芒，不少的私家船短暂停留进行开坑，收取陨石中的贵重金属，为今后的生活进行物资储备。航行貌似又顺利起来，罗睺安排技术人员轮班，自己端坐在驾驶舱中开始第一次的夜间行驶。

船舱内又开始了响亮的警报，罗睺闭上的眼睛张开，恼怒地看过去，驾驶台上却跳出更大规模能量场异常的图片来，比之之前发现的狂猛了两倍不止。

“老天爷，这是在玩我呢！”罗睺拉动警报，呼叫巡逻的队员支持，继续开始新一轮的躲避活动。

黑乎乎的陨石堆中化开一道无限长的黑线，亚空间展露，一群雪白的小兽从空间中跳出来，仿佛太空中的精灵一般，确认了位置，抬头四处嗅嗅，选定一个方向跳开。领头的小兽还未走远，雪白的浪潮从黑线中流泻出来，毫不犹豫地跟随上去，坚定无匹。

罗睺目瞪口呆，“这是......口袋狐？”能自由穿梭亚空间的口袋狐，二级异兽，少部分被白家驯养，因其娇俏的外表和可爱的举止，贵族最喜欢购买用做传递私信，在内域的价格从来居高不下。

“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二等异兽，还等什么？”技术员丧心病狂，“我出去抓一堆，这是老天爷看我们可怜送钱来的啊！”

罗睺完全不想阻止，走私客怎么可能拒绝唾手可得的财富？

巨大的光网被释放出来安装在亚空间的出口，刚冒出来的小兽们还不知发什么了什么便被收入其中电晕了，一个个抱着头成小小的一团圈在其中，仿佛拳头大小的雪团。

连续十个小时的分拣，直到每一艘私家船的仓库都装满了，口袋狐的浪潮还未结束，眼睁睁看着财富流失是罪恶，但毫无办法。

船队第三次起航，罗睺舒心地躺在自己的座位上，“我就说么，一切成就都在磨难之后。”话音刚落，比强两次强烈十倍的能量场警报厉声高叫。罗睺呆了一下，侧头问身边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的技术员，“还来？这是还没玩够呢？”

技术员也无语了，立即就位，调动船队向更深处的陨石海躲避，逃跑的过程中有几十艘船因为太着急撞上了陨石，外壳破裂空气循环系统和重力系统失灵，又是好一番折腾。惊险地躲好之后才发现，亚空间早打开，幽黑的尽头一双金色的竖瞳发着光。

罗睺抹一下额头的冷汗，“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我觉得应该就是......”技术员悲观绝望。

“不可能，这已经很接近内域了，野生的七级以上的强大异兽不可能突破防线进来......”罗睺心脏缩紧了，神兽是人类战士中最强的存在，结合了人类最优秀的基因以及从外域采集的强大异兽的血脉融合而成。人性压制着兽性，为人所用，但是原生的强大异兽神出鬼没且不可控制，没有女种的存在碰上这样的家伙，你只有最差选择化为尘埃或者次差的选择死无全尸。

“靠！”罗睺没有别的选择，打开全部能量设备集中在信号发射系统上快速拨号联络，“期望周游他们没有在穿越虫洞。”

“期待她太飘渺了。”技术员盯着越来越近的竖瞳，双手在操作台上飘逸，“距离我们最近的有边区星系和兆丰星系，但兆丰那边在进行空间锁，过去也是找死。边区方向全部航线被锁死了，信号塔关闭，没有足够的授权和能量我们点不亮那些玩意儿。啊啊啊......流放星距离我们太远了！”

罗睺将摄录的视频资料压缩后分段加密发向太空，信号以超越光的速度向三个方向飞奔而去，尔后反馈信号才慢吞吞有反应，周游的脸模糊出现在屏幕上，那边似乎正在进行愉快的进餐活动，背景是非常富丽的挑高大厅。

“哦！你最好有打扰我的理由，我正在进行晚餐，总部的执行长终于同意和我进行一次三分钟的交谈。为了这个机会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把你卖十次也赔不起......”

“别啰嗦了，我发给你的资料马上看。虚空兽潮，已经三波了，这不正常！”

周游的脸在屏幕上石化，罗睺快速道，“我们被困在陨石海了，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出现的异兽一次比一次等级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不管你和监察会的人怎么说，赶紧想办法！”

周游点点头，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子，罗睺瞪大眼想看得更清楚，但似乎遇上了信息屏蔽，通讯被强行中断。

罗睺擦一把虚汗，这下得全靠自己了！

“以玄女膨胀的速度，她的能量供应早该出现断裂，但现在不仅维持得很好，居然又发出了征兵令，这不正常。”姜静川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翻动手中的资料，“但这是好事，我们可以丢出更高的价格。”

“姜家获得玄女的谅解并不容易，前三次的交易只够抱住上下三百余口的性命。”姬太一身白衣，脚步不疾不徐，但前进的速度飞快，“没有压制性的行星级武器售卖权，一切都是空谈。那边的消息怎么样？”

姜静川抬手看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监察会的批文下来，如果通过皆大欢喜，通不过......”

姬太扬眼，前方虚空中无数金属井架高耸，一条条透明的交流道连接起来，无数黑色制服的士兵在井架间巡逻，机甲们带着虚空中的寒气以特定的规律巡视疆域——西极星，玄女驻地，太空堡垒之都。

踏着虚妄的空间，千万星辰在头顶滑落，交流道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推开厚重实木大门，满室喧哗。

姬太抬眼，从主席台扫视到最后一排，穿越中间主道，皮靴踏上绵厚的的地毯，无视落在身上的视线，自在地走向第一排正中落座。

主席台后巨大的屏幕上书写本次玄女武器购买的种类和数量，这是早在发出邀请之初就公布的内容，本次仅需要各供货商报价而已。

“虽然监察会封|锁了边区的航线，也发出了收割令，但是周家、钟家、白家、妘家、崔家还有七家能量售卖商都来了。”姜静川语速飞快，“他们不会出手行星级的武器，但是太空堡垒层级的却没有太大的限制。我们的重点不在这样的大型武器上，能中三至四个单兵武器的标就极好过了。”

姬太摆弄手腕上的联络器，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屏幕，数据流汹涌而过，几个浅色的光点在其中微弱闪动。

“怎么了？”

姬太浅色眼眸眯起，樱唇闭合。

时间已到，主持会议的羸家人久久未至，参会人员互相交谈，低低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为声浪，差点将屋顶掀翻。

姜静川不断展开文件夹又合拢，面上带着微笑，脚却不耐烦地抖动。

主席台上的工作人员就位，中央的三个位置空置，时钟已经迈过预定的时间，一个黑色大高大人影急匆匆上台，俯首向工作人员耳语几句，工作人员似乎面色大惊，踉跄着跑向后台。黑衣人在主席台站了片刻，视线扫过台下的人，碰上姬太的时候，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微点了点头便下台消失。

主屏幕上的画面闪动，采购清单一列列滑过，新的清单生成。

姬太调出旧清单，逐行核对，眉头紧锁，“开放全部武器采购，包括但不限于行星级武器；一切能源类产品以及次能源类衍生品；一切金属材料。”

清单一出，整个会场安静下来，全部视线落在屏幕最下方最新的一行字体上。

“监察会认证四级以上专业技术人员以公证报酬双倍招聘，无人数上限，无时间限制，随到随上岗；随扈家族招收，拥有自主征兵的权利，羸家出资百分之五十无条件赞助......疯了疯了！”姜静川小小抽了一口气，“她这是挖到宝藏的节奏？”

姬太修长的手指在手腕上点着，视线游移，突然定住。

“怎么了？”姜静川侧头看过去。

姬太起身将全部资料丢在姜静川身上，匆忙越过人群，快步向交流道走过去。

交流道的尽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角飞扬的浅色披风以及空气中留下的余香，避开巡逻的卫兵，姬太慢慢接近尽头的三人。

姜静流苦恼地对着交流道的门，一百位以上的密码她根本记不住，每一次都只有依赖春元，“我的记忆力逐渐消退，如果哪天早晨起来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你们也不要奇怪。”

“你怎么就从来不会忘记符文呢？”春元利落地输入数字，大门弹开又露出一个小小的许可证插口，姜静流上前将玄女亲手给的权限卡插上去，第二层大门洞开，一个庞大的空间显出来。

姜静流收起卡片，长嘘一口气，“终于到最后一个节点了，忙完这里的加固，就该回外域设定我自己的外航体系......真是累！”姜静流双手抱住凸起的肚子，还没抬起脚，敏锐感觉空气中能量的变化，身体向前一步，春元和春末立即挡在她身前，警戒地回看。

姜静流没想到在这里再见姬太，他站在交流道的转弯处，修长的身体裹在白袍中，银色的长发捶地，双臂自然垂落，双目专注地看着她，如同以往。

“是你呀！”姜静流笑一笑，退向门口，春元和春末跟着进去，春元伸手按下关门的扭，一道白光闪过，一个手指按在门的机括处。春元不服气，单手劈向那一个手指，手如利刃，那一个手指弹了一下，指风点在春元的手腕麻筋上，肌肉脱力。

春元捂住手腕，怒目看向姬太。

姬太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静流静静一笑，“与你何干？”

姬太点点头，放开手指退后一步，大门重重合上。在门前站了一分钟，姬太转身，却见姜静川，姜静川耸肩，“我只好奇跟过来罢了，没想到那死丫头也混到这边来了，怎么样？”

姬太快步往回走，姜静川不在意道，“全部清单重置了，会议延至明天，我们怎么答复？”

姬太停步，“监察会的评估出来没有？”

姜静川拉开手腕的联络器，疑惑道，“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都过了三分钟了，三分钟的延迟对那些古板的家伙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姬太拉开自己的联络器，反复刷新页面，终于跳出一封最新的邮件，一页盖着鲜红大印的许可证跳出来。

姬太双眼上挑，卷翘的睫毛下勾起一线秀丽的卧蚕阴影，嘴角挂着微笑，侧头看姜静川，那家伙早不顾形象地跳起来，他道，“不必等明天了，现在就去找魏先生回复吧，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包括行星级武器，我们都能够提供。至于价格......相信支持从第六星域边界蔓延而至的反基因自由战争并不是什么难事。”

姜静川哈哈一笑，姬太道，“最重要的事还是要交给你。”

姜静川敛手，姬太拉出手腕上的屏幕，指着一个微弱发光的点，“去吧这些带出来。”

“去哪里？”

姬太微微侧头，长发流水一般折射灯光，他对着交流道光滑内壁上自己的影子，一字一顿，“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