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一）

“嘿，你晚了一步！”鸠雀吹一个口哨,向姬太竖起大拇指然后慢慢向下。

姬太无视鸠雀的挑衅,挥剑散开剑光，将剑背在身后，操控符龙贴近战舰,身后飞起一张能量盾牌死死挡住蜿蜒追过来的黑光。

流川气冲冲出来，探头对忘川道，“你来干什么？还不进来？”

忘川朝姬太的方向略微偏头,示意还在应酬。流川瞟一眼那显眼的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我们都在这儿，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耍帅？真是多管闲事！”

赤候从符龙的尾巴上滑下来，非常具有主人翁精神地跨上飞船大开的舱门，“嘿，再过几分钟无就要全开了哦，那种感觉会让人厌恶的，我上你们船呆一会儿呗。”

“凭什么？”流川把着门儿，不喜欢表露得非常明显。

“别淘气，我想赤候先生会有非常多的话想要和我们交流交流。”鸠雀推开流川，让赤候进来，同时冲姬太道，“你要不要进来？”

姬太抬眼，透明的眼珠呈现玻璃珠的质感，“我的船马上就到，多谢！”

“那就不强求咯。”鸠雀假惺惺地客套了几句话，打开舱门边的控制装置，就要关门，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巴在门后头探出圆圆的脑袋，大眼睛咕噜噜转，小心翼翼地向外面看，瞧见鸠雀便张开双臂扑过去。

鸠雀蹲身抱起姜昊宇，小家伙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一眨也不眨地看姬太。

流川坏心地按下关门的程序，弧形的门叶缓缓合拢，一道强光却从兆丰赤道上的空间站中射出，转瞬而至。

忘川眯眼，伸手按住闭合的大门，“有老朋友来了。”

光芒来得又快又烈，姬太目光锁定其轨道，握住剑柄的左手更加用力。

忘川跨出舱门，道，“别担心，他没恶意的。”

姬太看一眼忘川，态度略和缓，“我是黄泉的忘川，先生怎么称呼？”

“中心星域，姜家的姬太。”姬太自我介绍，感受到强光的压迫力，身体略侧了一下，让出一个位置。只半息，一个瘦长的人影便瞬移到姬太身侧十余米处，扬手挥开碍事的符龙，龙尾承受不得如此大力，居然有溃散的趋势，姬太单手按在龙背上，稳住龙体，不至过于狼狈。

忘川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着跨越虚空一步步走向安宇，安宇亦然。安宇松开，略退一步看忘川，“我该说很高兴见到你吗？”

“我可不太高兴。”忘川收回手，“你过得不错？”

“到目前为止，都挺好。”

忘川看看色彩黯淡的兆丰，再看看轨道外密密麻麻的赢家舰队，黑洞正在形成。

安宇明白忘川的意思，含着笑，“我就想看看这玄女到底有什么能耐。”

“试出来了吗？”

安宇极难得撇了一下嘴，叹一口气，“不过如此。你呢？”

忘川眯眼，“挺好，如果你不在我家门口搞这事儿就更好了。”

安宇拍拍忘川的肩，“你知道的，我们走不一样的路。”

“不说这些了。”忘川侧头，冲舱门目瞪口呆的几人道，“流川，出来。”

流川极不情愿地跨入虚空，站在忘川身后，却不停地瞟一旁安静旁观的姬太，蠢蠢欲动。

“这是流川，我的继承人。流川，这是安宇，你应该称呼他......也许......舅舅？天啊，谁搞得清楚这些关系呢？”忘川苦恼地拍一下脑袋。

“闻出来了，他一身都带着你的臭味儿。”安宇取笑。

“舅舅？”流川怪叫起来，跳开一步，摆明了不相信，瞪着安宇，“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带着他的味儿？”

安宇略微有些不满，“你什么都没有教他吗？”责怪完忘川，温和地对流川道，“你刚才不是看过他的真身么？他算是你血缘上的父亲。”

忘川尴尬一笑，“呀，这个事儿，我忘记给他讲了。”

“说谎！”安宇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往事，又笑。

流川气鼓鼓起嘟起双颊，眼睛都红了，可是，有什么办法？他从来就对这个老家伙无能为力。

“巫呢？怎么没有来？”

“她现在越发奇怪了，有时候连我也不愿意见。”安宇颇无奈，“见面了也就说一些扫兴的话，分开几百年，几乎都是陌生人了啊。”

“哦？”

流川道，“不是吧？她是不愿意来见姜女才是。”

六道视线扫过来，流川略有些得意，“她自己说的啊，似乎是不能接触姜女，否则会有变数什么的。对了......”流川拍手，看姬太，道，“她说未来被改变了，你，应该是早就死掉人。”

“咦，有这样的事？”安宇立即感兴趣起来，淡色双眸落在姬太身上，从头看到脚，在他的头发和双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观察环绕在他身侧不停游移的符龙，“你姓什么？”

姬太扫一眼身后已经被空间锁和反能量装置困得一塌糊涂的兆丰以及那些越来越大的黑洞，那黑塔的能量似乎已经聚集完成，随时可以启动，但面对这样两个不知年月的老人，他态度很温顺，“妘。”

“父亲呢？”

“赢。”

安宇扯出一个极大的笑，夸奖道，“好孩子，你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呢！妘家一系，已经消失了几乎有......多少年了？”安宇似乎不太能确定，敲敲脑袋，“年纪大了就是记不住事儿，好像上一次还出门儿处理过他们的什么事情。”

姬太冷静到近乎于冷酷，“是这样的，妘家在监察会内部审议会的几位女种提出对收割方式的改革。”

安宇嘘一口气，“想起来了，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呢！监察会的保守派拒绝了这个提议，几次反复后干脆启动联合收割程序，将妘家的几位女种全部处理了。至此妘家的女种没落，只靠几个男人撑场面，最后几个老族系都不愿意与之联姻。”说完又看姬太，“你的资质很不错哎，看来妘家的老底儿还在。”

“先生很清楚？”

安宇坦然一笑，“我有在联合收割程序启动的议案上签字嘛！”说完又有点苦恼，“不过这三百年来，没什么出色的女种值得出手了，监察会内部开始有声音，是不是目前的环境和体制有问题，导致优秀的女种出现几率大大降低。”

“像我这样消极怠工的男人越来越多么！”忘川道，“流放星的人口也越来越多了，过不得几年，又该要增加新的流放星来容纳那些懒惰的男人了。”

“所以大概会在女种的政策上稍微有调整。”安宇看向忘川，“你期待的事情要发生了，愿意回来参一脚吗？”

“没兴趣！”

安宇遗憾道，“你把精力放在姜女身上，我很诧异。”

忘川表情平淡，“不用诧异，毕竟你也把精力放在她身上了，不是吗？”

两人均笑起来，心照不宣。

兆丰星上冲出一根巨大的黑色光柱，冲击力由星球内部开始试图摆脱空间锁的控制，而外部的反能量装置同时启动，一圈又一圈细小的黑洞密密麻麻出现，环绕空间锁开始进行无差别吞噬。

安宇叹一口气，伸手，一个巨大的枷锁光影从虚空中打入兆丰，锁住黑色光柱，高速旋转着落下大气层，死死扣住黑塔。

“这个东西有点儿意思，但操作得太差了，要想突破空间锁，除非玄女亲自来。”安宇轻松地做了一个拉拔的动作，枷锁被缓慢向上提起，黑塔和塔下巨大的土地被硬生生j□j。

流川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抹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对安宇的看法又上了一个层次。

“别抱怨了，正主儿来了。”忘川点点不远处快速靠近的几组光团，“不打扰你办事了，我先走。”

安宇挥手，“走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忘川招呼着流川准备回船，亲热地对姬太道，“不一起走吗？安宇疯起来谁也顾不上的。”

“那就多谢了。”姬太不再推辞，干脆地收起符龙。

流川不满地嘟着嘴巴，“零式还说你们的船会出来呢，我们都设定好坐标准备过去等，然后把他送走。”

姬太开口，“多谢。”

流川走入舱门，大力按下开关，待门合拢才道，“你真没意思。”

姜静流坐在驾驶台前抽空炼制金属材料，把处理好的材料分好放在木盒中，正仔细往上面刻符箓，鸠雀便托着姜昊宇进来，“你的老情人来了。”

船太小，无处可避，躲避也不是她的风格，她就坐在原地，“你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没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吗？”鸠雀牵着姜昊宇，双眼直视姜静流，姜静流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忘川快步从通道走进来，身后跟了一串的人，他急道，“流川，你去和春元启动飞船。姜女以及鸠雀，你们过来，把和巫见面的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一遍。”忘川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安宇出来并不单单为玄女，我想，他很清楚姜女的事情才会出手。姬太先生也来听听好了，我们也许需要你的帮忙。”

姬太并未听从，双眼只看着姜静流。

忘川侧目看，鸠雀也看过去，姜昊宇咬着胖手眼巴巴看姬太，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姜静流稍微尴尬了一下，立即回想起过往姬太任何微小行动每每必要得到她的赞同，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都坐下巴。”

姬太这才坐到忘川身侧的位置，正好和姜静流相对，姜昊宇在鸠雀怀中挪动身体，鸠雀低头，“安分一点。”

姜昊宇仰头，表情委屈极了。

鸠雀坏笑一下，“好吧，那让这位叔叔抱你吧。”说完也不等姬太反应，将姜昊宇塞入他怀中。

姜静流忍耐，“姜昊宇，妈妈要谈正事，你走开，去看看那位受伤的叔叔。”

姜昊宇撇着小嘴，眼睛水汪汪，姬太伸手摸一下他柔软的头发，姜昊宇这才高兴了，滑下他的身体，“我喜欢你哦，我先去找叔叔玩，等下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姬太低头，长发垂下，遮住他的表情，“好的。”

姜昊宇抱着手高高兴兴跑走了。

忘川清清嗓子，“现在，开始吧！”

鸠雀正色，从进入兆丰开始，第一次寻找无功而返到第二次和姜女一同前往才见到面，见面后并没有亲密接触，只是巫用一个奇怪的木盆看了一些旋转的星云，然后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及至最近，巫终于松口说了一些关于过去的事，不过目的也只是为了试探。

忘川伸手摸一下鼻子，“她的那个木盆是采用宇宙中时间来制造的，可以看到一个人命运的轨迹。”

“看不到是什么意思？”鸠雀好奇极了。

“看不到的情况就是宇宙的规则需要让姚家两系的人做出选择，由不确定性来促使宇宙进化的方向改变。”忘川想了一下，“但是参与就意味着和固有的体制对抗，她要么选择守旧，这表示旧体制有存在的必要；她要么选择跟从，表示目前的发展已经开始违背宇宙恒定的规则，需要修正。”

“最好的情况我多一个帮手，最坏的情况就是提前被安宇收割了吧？”

“不，既然她说过去已经被改变了，那就代表你的存在在宇宙规则的合理范围内。”忘川看向姬太，“你是由变数而导致的果，已经是果了，那就有了合理性，由你来制造情势使巫不得不跟随是最好的情况。”

“需要我做什么？”

鸠雀咧嘴笑，“继续你们现在做的啊，让所有的人对监察会不满就好了。”

“还不够。”姬太斩钉截铁道，“必须动摇上层家族的根本利益，由他们来主导。”

“安宇透露监察会内部在讨论改变女种策略的意向，那正逢收割的玄女和你，有可能会成为观察对象。你必须表现出和玄女的不同来，证明你有值得......养肥的价值。”

姜静流黑线，“我很不喜欢你的形容词。”

“对不起。”忘川的道歉毫无诚意。

“不用。”姜静流挥手，“巫和安宇是什么关系？”

忘川笑，“就是你想象中的关系。”

“我想听得更仔细一点！”老家伙惯会避重就轻。

“好吧！我又要开始很不讨喜的想当年了。”忘川收拾心情，“巫和安远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类似你和姚女。我辅佐安远，安宇辅佐巫。当时情况不错，巫和安远潜力很好，升级很快，是当年非常出名的女种。”提起安远的名字，忘川的表情就温柔起来，“她们同时得到了元女的青睐，被允许跟随在元女身边学习。时间过了大概一百多年，有几个星系枯竭后形成黑洞，持续吞噬周围的星系，需要有一名女种被收割释放能量平衡空间轮流，元女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