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

“妈妈,那是爸爸吗？”姜昊宇抱住姜静流的颈项，在她耳朵边小声问。

“是的。”姜静流顺着空间站透明的超长走廊向侍者指向的房间走去,走廊外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户，远远能看见自己的小战舰。回答完儿子的话,姜静流紧闭双唇不再言语,姜昊宇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圆溜溜的双眼看向流川不断做出各种怪相的脸,不断咯咯大笑,也就忘记了继续追问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走完长廊便是一下向上的台阶，姜静流跨上台阶,敏锐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侧头却发现巫沉静的眼睛。姜静流停住身体,将姜昊宇交给流川，退下台阶向巫走去，她进一步巫便退一步，始终保持安全的距离。

“你一直在观察我。”姜静流坦然道，“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如此。”

巫的表情超然，“和你接触对我非常危险，我需要更多的样本事件来得出正确的结论。”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好奇。”

“我在确认，是该抹杀你的存在还是跟随你的脚步。”

姜静流挑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带点事故体质，走哪都有新的事故出现。

“未来的节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发生了错位，似乎和你都有点关系。第一个事故，鸠雀带着忘川的问候来找我该是想要获得能量而非单纯的叙旧；第二个事故，安宇的空间锁完成之后，该是没有任何人出入，但是，现在却有几只小虫子飞了进去。我追溯了起源，第二个事故是因为那只早该死去的小虫子被你介入从而改变了命运，而第一个事故是第二个事故的果，这个果导致了黄泉命运的改变。你不是该存在的人。”巫的眼中似乎有星云旋转，“我在等着第三个事故的发生。”

“也许是你看错了。”

巫垂头，白色长发遮住她的脸，“玄女被收割原本是一定的事情，但现在却又模糊不清了，你做的每一件事从各方面对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

“你现在是......”

“打草惊蛇，我要知道当你对未来有初步的认识后作出的判断会不会影响未来。”巫继续后退，“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是离开这个地方，还是接受玄女的邀请去往边区？又或者，跟随那只小虫子回归内域？”

姜静流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转身向楼梯走去，“我一直都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人，现在又多了你一个。”上辈子那死老头算一个。

巫认真看姜静流身体周围能量流动的痕迹，身形渐渐隐入白色的背景墙壁，直至于无。

“我觉得我们该立即离开了。”鸠雀跟在姜静流身后，示意姜昊宇安静，设置一个能量罩将全部人隔绝起来，杜绝被偷听，“如果她告诉安宇她看到的未来，你立即会变成安宇的头号敌人。”

“她为什么没有说？”

“如果不是你，她不会说。”鸠雀严肃道，“她们从来都是旁观者，如果一旦决定深入其中，那可真是大件事了。”

零式在春元怀中喘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先生进入兆丰会将我们的全部技师带出来，两艘飞船采用对称跳跃会落在......”零式断断续续在春元耳边说出一组坐标，“在这里把我放下。”

鸠雀高高勾起嘴角。

“你要回内域？”

“尊者还活着，先生欺骗了我，我要夺回安和的监护权。”零式坚定道，“虽然我还是会沿着他指导的方向前进......”

“我比较好奇，你们想干啥？”流川笑嘻嘻问。

姜静流也把视线透射过去，零式笑一下，神情中居然有天真和憧憬，“革命，推翻整个监察会的制度。”

鸠雀笑了两声，忍不住狂笑起来。

春元和流川好奇地看鸠雀的反应，零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面色悻悻。

鸠雀半晌才收起笑，喘气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继续说。”

零式认真道，“我理解你，如果是随便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我会比你笑得更厉害。但如果是先生说这样的话，我会为他去死。”

“好吧，你那位伟大的给你洗脑的先生做了什么？”

“第一件事，动摇监察会统治的基础，我们已经在做了，而且很成功。”零式有骄傲，“他们对基因病有办法，但是监察会内各个家族利益纠缠，根本没人出来解决这个事情。我们提供了大量的能量食物，开始得到底层社会的支持，包括大量的废女和一级空间携带者。”

“在老虎嘴巴里夺食，不怕被撕碎？”

“当然不会，先生给了他们更想要的东西。”零式又开始露出崇拜的表情，“快速生产能量食物的方法只有十年的专利，之后便会向监察会下的农耕部公开。”

“啊哦，那靠什么挣钱？”

零式心虚地看一眼姜静流，“先生把尊者的能量系统补完后，申请了能量售卖权，这个售卖权下又设了能量出售权和武器专卖权。”

“这可不是推翻监察会的节奏，完全是助纣为虐。”鸠雀不以为然。

“这些都只是前期准备工作。”零式有点扭捏和不安，“先生不让说，但我觉得这个事情发展起来后总会影响到尊者。先生说，监察会能够存在的根本是女种的存在，以往种种反抗失败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女种的替代品，如果有一个人出现，煽动了整个女性社会的不满情绪再适时提出女种的替代品，那监察会无论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会逐渐被消灭。”

姜静流心中一动，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他已经用符箓能量体系做出模型来了，虽然还不能投入使用，但这已经......很惊人了，不是吗？”

“那个能装东西的袋子？我可不觉得那玩意儿能长成行星。”鸠雀安抚扭动的姜昊宇。

零式又瞟一眼姜静流，道，“那只是最基本的运用，先生是将空间模拟器和符箓结合的，因为在我们还没有空间操控方面的强者，所以研究进入了瓶颈。但是，模型已经从原本的一亩地增长到了两亩，只要在空间技术上有突破，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流川啧了一声，“听起来真高端啊！创造星星啊！不晓得等造出来了都过了几千年，啊，我才不要等老得要死了还要住在一个巴掌大的行星上！”

姜静流点点头，撤了结界，“很好，果然是十分伟大的事业，我会放你回去的。”

鸠雀摸一下下巴，“确实很有煽动力啊，如果在黄泉公开他的信仰和力量......”鸠雀冲姜静流暧昧一笑，“阿姜，你的子民也许有百分之五十会叛变哦！连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了！”

姜静流抬脚准备继续上楼，整个空间站却发生激烈的晃动，地板倾斜，重力设置偏移，几人在身体漂浮的第一时间将双脚钉在地板上，以扭曲的姿态固定。春元差点把不能动弹的零式丢出去，被流川一脸不耐烦地抓住，口中抱怨不已。

“怎么了？”春元茫茫然。

姜静流射出一根能量线，半晌道，“整个星系的能量全乱了，刚才那一下，该是兆丰完全失去行星之力。”

空间站继续偏移，各种杂物随着空气流动砸向四面八方，混乱的状况只维持了不足三分钟，空间站又缓慢地导回正位，一切正常。走廊内响起安宇冷静的声音，“各单位就位，十分钟后启用二级计划。请姜尊者抵达停机坪准备离开，非常抱歉，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离开了。顺便，不要忘记每个季度按时将粮食送到指定的坐标位置。”

“操，他要把空间锁全开了！”鸠雀匆忙跳下台阶，“赶紧，全开了整个星系都要死绝了，这个疯子。”

走廊的落地窗全部敞开，长风透入，各个办公室内跑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早有人打开停机坪的通道请姜静流一行离开。

停机坪上飓风烈烈，无数机甲从仓库中推出来，一分钟内升起就位，有条不紊。

姜静流嫌奔跑的速度太慢，干脆扬手打出一圈符箓，结界卷起一行人跟随风的方向以光速抵达战舰旁。距离足够短，这一连串动作如梦幻一般，在外人看来，他们的身体如瞬移一般，几乎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技术。

战舰就位，开启能量，流川冲到驾驶室内拉起操纵杆，几乎是同时，战舰高高升起冲入太空。

“那是什么玩意儿？”流川哇哇大叫，“那黑塔在长！真的在长！”

黑塔从兆丰的大地上生长出来，仿佛擎天之柱戳穿天幕，巨大的立场在空间锁内形成，不断冲击空间锁，两个力场交界处形成一圈黑色的虚影，仿佛黑洞外围的能量折射。

鸠雀一巴掌拍在流川后脑勺上，“不想死就赶紧闪人，还凑什么热闹？”转身让春元将零式安置在一旁的躺椅上，掏出怀中的灵液将剩余的全部雾化罩在他皮肤上，又将姜昊宇放在他身侧，“看好了，咱们有没有命就看这一伙了。”

姜静流早打开全部的监控设备，上百个屏幕详细地显示了兆丰地面、太空、空间站以及遥远的外太空的情况。

兆丰已成地狱，哀鸿遍野，只黑塔下的6地保持完好，无数的人和飞行器聚集在塔下寻求庇护，可飓风、地震和蔓延的洪水轮番肆掠，不断有人和飞船被卷入其中消失。

黑塔塔尖射出一道巨大的黑色光线，透出大气层后分为六束连接空间锁的六个钢铁堡垒，空间锁的外表面被这光线腐蚀，开始露出里面银色的机械装置。

空间锁外，密密麻麻的船队已然就位，环绕兆丰的赤道线上散布了无数机械装置，部分开启的装置处居然生成力量吞噬被空间锁锁定的能量。

能量和能量的碰撞发出美丽的颜色，一团又一团猛然炸开的虚空喷射出各种物质，物质和物质的中心开始出现一个个小黑点，这些小黑点又将那些喷射出的物质吸入其中。

“黑洞啊，居然开始了！”鸠雀摸一把额头上的汗，身体化成一阵风，冲入设备间将全部灵石倒入能量槽中，又立即冲出去，抓起春元丢到操作台上，“流川控制飞船，春元启动符箓，我来计算航线。”

姜静流缓缓一笑，抬手，飞船外布置好的符箓全部升起，一个个符箓发出光芒环绕四周。

鸠雀勉强冲姜静流笑一下，“幸好是小飞船，需要的操作人员不多。”

姜静流摊开十指，指尖射出无数能量线，线头射入船体，连接外壳的符箓，一层又一层的力场交叉，飞船周围形成一个隔绝的空间，杜绝一切外来力场的伤害。

流川和春元的双手更是化成虚影，各种数据一瞬间输入设备开始进行计算，以历史最快的速度，飞船动了起来，破开空间，就要开始第一次跳跃。

“嘿，抓住你了！”安女仰头看屏幕上方一个小角落里发光的飞船，一连串的符箓虚幻又可恶。她侧头看端坐一旁的姬太，男子垂顺的长发及地，下巴微扬，优美的线条从下颌至颈项，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右手握住的剑早已展示过恐怖的力量。

安女缓缓勾起嘴角，一个淡淡的空间虚影出现在身后，欺骗，她最好的空间能力开始使用。整面监控屏幕被整体复制落入三个男人的视线中，而真实的屏幕被隐藏起来，她双手微动，拨动操纵台上的按钮，向姒元发出抓捕姜女的信号，同时黑塔上的六股黑光再分出一股，折叠空间，准确地击中那插|入虚空一半的小飞船。黑光如蛇一般缠上去，将符箓挤成一团，又如绳子一般远远地向兆丰赤道线以外抛出，方向赫然是姒元船队的正中。

一只如玉石一般冰凉的手掐上安女颈项，血流不畅，她顿时面满乌青。空间无力维持，屏幕的假象散开。

“你在做什么？”金石碰撞的声音足够冷感。

安女扬起头，邪恶道，“玄女需要她，姒元会好好照顾她的。”

姬太手指用力，那柔嫩的颈项几欲断裂，管伯他身后攻上来，他扬起左手剑，毫不犹豫劈出，锐气刺入空间形成一个锋利的切面。赤候甩出长枪，挑回管伯的身体，道，“不要多事。”

安女毫无负担地失去意识，姬太随手丢开软倒的女体，三两剑劈开黑塔的外壳，洒出万千符箓环绕自己的身体，一条由符箓组成的巨龙具现在他脚下，乘风而上。赤候丢开管伯，毫不犹豫跟上，“我跟你一起。”

姬太毫无感情看一眼赤候，转头认真冲向一个缓缓打开的空间锁。

狂暴的能量交缠，飓风闪电无法阻挡。姬太高举左手，剑尖向上，亿万伏的闪电光速聚集，电鞭横贯漆黑的虚空，切开黑暗。

“嘿，又被抓住了！”姜静流笑，十指画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符箓，“正好让我来借一借力。”

符箓稳住战舰的船体，鸠雀立即调整船内重力系统。

黑鞭卷起战舰高高扬起，强大的力量弹射出去，姜静流又抛出一串符箓抵御高速射出的作用力。

一个个钢铁堡垒和机甲如流云一般从战舰外划过，一片更加巨大的船队出现在视野中。

“好了，该换一换方向了。”姜静流小心调整符箓的方向，战舰在黑暗的太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流光又猛然顿住，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提升，眼见便要离开姒元船队的控制范围，一张巨大的光网铺天盖地从那庞大的主舰中弹射出来。

“小心了！”春元担忧道。

姜静流翻手抽出黑棍子丢向鸠雀，鸠雀扬手接过，闪身打开舱门，食指弹在黑棍上，一层层白色符箓游出，眼见相撞，一个巨大的青影铺天盖地落下来将战舰圈住。

“操，什么玩意？”流川双手拍在操作台上，双目不可抑制地兽化，竖瞳射出骇人的银光。

那青影缓缓滑动，一个锐利的指甲戳向光网，光网化为光点四下溃散。

一个巨大的兽头从宇宙最幽深处缓缓游出，慢慢托在小战舰下，庞大的双眼立在鸠雀身边。

鸠雀身体完全被压制住，一丝肌肉也不能动弹，只眼睁睁见那兽眼眨了一下，“鸠雀，你犯傻的样子，并不迷人，收起来吧！”

熟悉的声音拉回鸠雀的神魂，他警戒地收回黑棍，“忘川？”

兽头动了一动，“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被你们折腾，真累死我了！”兽头仰天，一声长啸，尖锐的音波以最高频冲击两边能量场，飞船、机甲翻滚着，爆出一个个漂亮的火花来。

兽体滑动，只一闪消失，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虚空中。

鸠雀耸肩，反手将黑棍插在腰带上，侧身让开舱门，“老家伙，进来吧！”

忘川摊手，脚步未动，“咦”了一声，身体后仰，一片凌厉的剑光划过。忘川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合抱粗细的剑光，缓缓向来处推，鸠雀顺着那剑光看过去，却见从兆丰6地上冲出一条巨大的光龙，无数符箓环绕四周，一个男子立在龙头上，左手执剑，长发飞扬，夹带万年不化冰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