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时代,统治者最关注的是对社会舆论的控制。满族作为异族入主中原,更加注重对汉人进行思想上的控制。并且满族人是依靠武力夺取的天下,因此他们看不起那些迂腐的汉族读书人。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汉族读书人会说一些不利于清朝统治的话语,从而激起人民的反抗。所以,在清朝统治初期,从鳌拜开始,就大兴文字狱。
和最清楚这些,因为他知道乾隆皇帝最厌恶那些士人胡乱讲话或者写诗讥讽时政。所以,和利用这不时兴起的大大小小的文字狱,来打击异己,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被和利用文字狱打击的第一个人是海成。海成是地方上的重要官员,进京后在军机处时,根本不把年纪尚轻的和放在眼里。和作为军机大臣,自然是心有怨恨,不过和的心机很重,他在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却耐心地等待报复的机会。乾隆四十年(1775年),海成所管辖的地方有一个名叫王锡侯的秀才编了一本字典,名叫《字贯》。王锡侯在《字贯》序中说:“天下字贯穿极难,诗韵不下万字,学历尚未多识而不知用。今《康熙字典》所汲数增至四万六千家字,学者查此遗彼,举一漏十,敏苦于终篇掩卷而茫然。”原本这本字典并没有什么“犯上”之事,但是王锡侯年轻时曾得罪了一个同乡本家的无赖王泷南。王泷南在发配途中逃跑,被王锡侯再次捉回,并扭送至官府。多年以后,皇上大赦天下,王泷南得以回乡,他便开始四处寻找报复王锡侯的机会。在王锡侯的《字贯》印刷后,王泷南大喜,他特意以王锡侯诬蔑贬低圣祖康熙帝为由,将王锡侯告到官府。当地县令觉得此事重大,不敢裁决,于是又将此事上报给巡抚海成,后又报于乾隆帝,于是乾隆命海成严查。海成认为王锡侯所编纂的这本书虽对康熙帝有所不敬,但是并不能算是悖逆,因此写了奏折给乾隆,建议将王锡侯的举人革去,便于审拟,还派专差将此奏折和《字贯》四十本送往北京交与乾隆审阅。乾隆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因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锡侯活该倒霉,由于年轻时的一腔热血最终导致身首异处,他不仅在家乡遇到一个无赖,在朝中又遇到了睚眦必报的和。《字贯》落到和手中之后,和仔细地翻阅每一页书,认真地搜寻其中的“反清”罪状。当他翻到第一本第十页的“凡例”时,心中狂喜,因为这本字典竟然将圣祖、世宗庙讳及乾隆御名字样悉行开列,对于乾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这样海成受此牵连,必死无疑。
乾隆最怕汉人对大清统治者有所不敬,特别对于江浙一带的文人更是如此。因此,听到和所奏,再看《字贯》第十页上果然有圣祖、世宗的庙讳及自己的御名,内心的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乾隆勃然大怒道:“这是大清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罪不容诛,应当马上按照大清律例处置,这样才能警告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和心里明白,此时的乾隆正在气头之上,只要煽风点火,海成难逃一死,于是又接着奏道:“奴才看后面竟有大行皇太后的名讳。”和特意将“皇太后”三个字念得最重、最清晰。此时的乾隆,依然沉浸在太后的逝世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看着《字贯》中的不敬字眼本已愤怒,再听说有冒犯太后的字眼,更是火上浇油,愤怒到了极点,于是下旨道:“领旨,即拘王锡侯,立斩,全家抄没,妻儿流放官卖。”和趁热打铁,又说海成作为一省长官,竟然没有看出《字贯》中的悖逆不道之处,分明是存心袒护王锡侯,过于失职。还有海成手下的一些官员也难逃罪责,他们政事荒废、说东道西,有损大清朝的威严等等。乾隆听罢更是怒火中烧,将海成一顿臭骂。
最终,乾隆决定,由和迅速地列出违禁的书目颁行天下,而江西巡抚海成,拟斩候;江西藩臬两司,皆失于昏眩不察,实在难逃其责,将其削职为民;两江总督高晋,降一级留任。
在封建时代,帝王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特别是帝王的名讳一定要多加注意。王锡侯作为举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编写的是一部字典,想要避讳是难上加难,再加上为了避免年轻人不加避讳,王锡侯才在字典中写出,以让世人知晓,并未做任何大逆不道之事。再说乾隆对避讳之事也看得很淡,极为宽容,他曾经说过对于避讳一事,实乃文字末节,一向不以为然,也不去关注那些新进之后或者无知村民是否避讳。不过和却利用文字狱携私报复,杀鸡儆猴,从而在其他官员面前抖显自己的威风,将乾隆的怒火挑拨起来,从而对小看他的地方大员海成予以沉重的打击。
除此之外,和还借助文字狱兴风作浪,为自己谋求了不少好处。
扬州府东台县有一个书生名叫徐述夔,他于乾隆三年中过举人,也做过一任知县。他自恃才华横溢,以明朝的唐顺之、董其昌之才类比,并且对清朝的“蓄辫”之风大为不满。他认为头发是身体的一部分,受之父母,绝不能随意剃去,因此他还特地为自己的一个学生取名为徐首发。徐述夔整日里吟出一些对清朝不满的诗句,并向往自己幻想之中的明朝生活,还曾感叹道:“江北久无干净土。”他自己这样做并没有招来杀身之祸,可谁知他的儿子徐怀祖居然步其后尘,将徐述夔的诗歌编为《一柱楼诗》,并刊印发行。
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徐怀祖离世。在他去世之前,曾经用二千四百两白银买了邻家蔡耘的田地数顷。蔡耘及其堂兄却说徐家所买的地里有蔡家的祖坟,要求赎回,不过只交赎银九百六十两,并且非要赎回不可,如果徐家不同意,就一定会将《一柱楼诗》揭发出来。徐怀祖的两个儿子徐食田、徐食书却心怀幻想,认为受人要挟,不如自己先将诗书献出来,因此就将刊印之书及手抄原样,献于县令。东台县令认为此事甚小,于是便草率处理了。谁知蔡耘及其堂兄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依靠这件事不仅能夺回自家卖出的那块地,还能邀功请赏,于是两人又将此事告到了省里。
刘墉时任江苏学政,见到诗集后,也认为大逆不道,因此急忙给乾隆写了奏折。乾隆看罢,交给和处理。和为了与刘墉抢夺功劳,因此便仔细地翻阅此诗集。当他看到“大明天子重相见,且把壶儿搁半边”、“明朝期振翻,一举去清都”等句子时就牵强附会,说此人想要推翻清朝、反清复明等等。乾隆见和办事效率如此之高,于是就将此案交由和处理,不久全案查清。乾隆为了表示对和的嘉奖,令和得到了一个肥缺——总督崇文门税务。不久和又被乾隆授予御前大臣、补镶蓝旗满洲都统,接着又被授予正白旗都统。
和眼见“文字狱”可以捞到这么多好处,又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超过刘墉,于是便对新书、新诗更加留意。有一天,和看到一个满族贝子写了一首《塞上吟》,其中称蒙古人为“胡儿”。和立即向乾隆奏道:“‘夷’、‘狄’、‘胡’等字眼是对满蒙的蔑称,怎能乱用?”乾隆顿时发怒,说道:“如此忘本之徒,定斩不饶,不过看在他是贝子的分儿上,留其全尸。”因此写这首诗的贝子也自尽而死。
和官迷心窍,由查书逐渐发展到毁书,并且上奏乾隆说:“诋毁影射本朝的诗集书籍应当着力查缴,搜集销毁,另外,一些词典剧本也应删改或销毁。”乾隆同意了和的这一主张,于是不久之后,查禁风潮席卷全国。在乾隆时期,有三千一百多种书籍被尽毁,八万多块书板也被销毁。从此,天下读书人谈虎色变,为了避免受到牵连,无论是禁书还是非禁书籍,都一起烧毁而避祸。而和正是这次查禁风潮的献策者、推波助澜者。
在和查禁销毁书籍的同时,乾隆对和的宠信也更甚平常了。不久,和又被乾隆任命为《四库全书》的正总裁。
由于和对那些与自己政见不和的读书人地不断打击,那些势利小人对和更是趋之若鹜,他们紧紧地追随和左右,成为和忠实的爪牙。而那些对和有所不满的人也再不敢对和说三道四,身上的那股“傲气”亦早已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