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那柳延秀妖惑皇太孙、惹怒皇上本就该死,没什么好说的,大伙议论的是,那徐素问真是徐凤将军的外曾孙女吗?原来真有其人?就不知此女生得何等模样,为何皇上选她当太孙妃?

再者,徐凤将军退隐多年,在朝中虽留有威名,但早已无任何势力,得知这消息,众人分两派。有人说,若跟一般民家比,徐家当算名门,又皇上与徐凤将军交情不错,指徐素问给皇太孙,颇为合理。

但另有人说,比之当初在奉化殿死掉的那位大臣之女,徐家只有空名,权势却差多了,皇上择她应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否则以皇上对皇太孙婚事的慎重态度,这人若对皇太孙未来无帮助,爱孙心切的皇上又怎会同意?

众人因而争相讨论、议论不休,而这消息也传进了大牢,然而,柳延秀得知自己一个月后要死,脸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不见任何波澜。

这让来宣旨的小太监两道眉毛高高低低的攒动,好不疑惑,这女子是当真不怕死,还是根本己经心死?

“柳姑娘,您来日无多,仅剩这一个月,就请好好珍惜l吧,若有什么遗言要对家人交代,奴才可以替您转达。”小太监客气的说,而他之所以会这般礼遇她,无非是因为宫里的张公公特地交代,这女子不管将来下场如何,都要恭慎待之,不得有一丝造次,而他谨尊张

公公交代,才有这般言行。

“多谢谢公公好意,不用了。”她说。

“真不用了?”

“真不用。”

“呃,那好吧,奴才回去覆旨了。”帮不上忙,小太监离去了。

柳延秀笔直的站立,仰头望向三尺高的小洞口,那里是唯一有光线射进来的地方。

她随着那光的方向移动脚步,等光线沐浴在她身上后,她徐徐合上眼眸,想着,他在听见这消息后,是什么表情?

他震愕吗?吃惊吗?

而那徐素问……他可已经见过了?

她的眉头先是缓缓拢起一而后趋于平缓。

“牧,我等着你……快来吧…”微光下,她轻轻呢哺。

佛堂内,元牧面如搞木。

“皇爷爷还是不肯见我?”他问。

“老奴尽力了,但皇上始终不肯见您,他要您继续在这佛堂待着,直到--”

张劳叹气摇首。

闻言,元牧的双目狠狠看向案前的圣旨,突然一把抄起那金黄色的绸织圣物,用力将其撕成两半,丢弃在地上。

张劳见了大惊。“殿下,这是圣旨您怎能毁之--这、这若是教人发现,您会被以藐视圣上、大逆不道处之!”张劳紧张的将那被撕毁的圣旨拾起,赶紧收入衣襟内,绝不能让人瞧见。

见张劳慌张的模样,元牧的怨气更甚。“劳叔,不用怕,比起我之后想做的事,这算是小罪了。”

张劳面色如蜡,两手打颤了,连忙苦劝,“殿下,您可不要做什么傻事才好啊!”

“傻事?皇爷爷下的这道圣旨,不就是要我的命吗?”他摇头大笑起来,这笑容有点疯狂,瞧得张劳心惊肉跳。

“殿、殿下,爱之深,责之切,皇上对您所做的事,每件都出自对您的关爱啊!您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令他伤心的事来。”张劳颤声说。

“我当然明白皇爷爷一切为我,但是他要杀找的女人,这是我万万不能忍受的。”他的眼神出现不曾有过的狠决。

张劳惊惧,拉着他的衣袖跪下。“殿下,您理智点,别、别--”

“别如何?哼,我无法原谅想杀延秀的人,她死,我亦死,但死前,我定为她报仇!”

“啊?”张劳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了。

元牧死气沉沉的旋过身,对着佛像露出残忍的笑。”延秀还等着我去呢……”

佛堂外。

“父皇,这逆子的意思分明是想弑君,让儿臣先进去杀了他!”太子怒道。

皇上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极为痛心的表情。“不必了,这小子的死期由肤来定,他想死,好,联让他再痛苦的一个月,之后朕让他与那丫头一起死!”

太子听了忍不住嘴角上扬,但还是努力掩下得意的脸,“都是儿臣的错,怎会生出这等逆子,儿臣也该死…”

奉化殿前,元牧一袭麒麟大礼袍,站在大殿中央,而远处背光而立的是即将成为太孙妃的女子徐素问。

太子今日很喜悦,比之上回高兴太多,因为过了今天,他便能除掉眼中钉、肉中刺,稳稳当当做他的太子,接着当皇帝。

与此同时,内宫大牢里,柳延秀奉旨吞下御赐鹤顶红,气绝身亡。

狱卒为她烧了一炫清香后,运出她的尸首,那尸身就往宫外的乱葬岗丢下。

大雪己过,初春降临,元牧瞧往天空,见风和日丽,原本忧伤的脸庞逐渐露出笑痕。

他举步往前,亲自迎向远处的女子,牵起女子的手,两人一同走回大殿。

太子与皇上同坐殿前,背着光让太子瞧不清迎而走来之人的容貌,直到两人在他面前站定,他瞧明后,豁然站起身。

“她是--”太过震惊,他的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

“她是徐素问。”元牧道。

“她不是--”

“她是。”这次出声的是皇上。

太子猛然转向说话的皇上。“父皇?”

“联替你选的儿媳妇,你不满意吗?”皇上的脸上满是警告神色。

“儿、儿臣不敢,可…可是,她并不是…”怎会如此?

“此女是徐风将军的外曾孙女,其实将军过世前联答应过他,会照顾他的外曾孙女,相信太子应该也会顺从联的旨意吧。”皇上深沉的问,但说是问句,其实是不容反抗的肯定句。

“我、我--”太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素问,与太子初次见面,众卿也都看着,还不对你的公公行大礼?”皇上对女子道。

徐素问立即用以额贴地的大礼方式朝太子跪拜。“臣妾拜见爹,请爹日后多爱护素问。”

太子的面色惨然。

“爹,上回的那个太孙妃福薄命短,这回的这个应该活得久一些了吧?”元牧亲白扶起女子后,眉开眼笑的问向太子。

“你这个逆--”他本想开骂,但瞧见众臣在列,他硬生生闭上嘴巴,但气得几乎吐血,只能饮恨的转而问向皇上,“父皇,您不是说今日要……要清理皇家不肖之徒的吗?”

“是指你皇叔吗?联想想,他十年前就因谋逆之事被朕送去南京守陵了,至今还算安分,没再犯事,不想再理他啦。”皇上摆摆手说。

“嘎?”太子张大了嘴,整个呆掉。“不是的,您不是说今日要问罪于……”

“啊,大喜之日太子谈什么清理门户之事,咱们爷孙三代,就这单薄的几个人,你想清理谁啊?”,皇上故意打断他的话,眯眼问。

太子结舌。

皇上那心机深沉的眼楮瞥了太子一眼,“联年纪大了,能亲眼见孙儿完婚是何等喜悦之事,想必太子见自己的儿子圆满成家,应当比联还要欢喜满足才对,毕竟,牧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而这大好江山是咱们元家的,谁能让这江山留世万载,谁就是咱们元家的共主,太子,你说是不是?”皇上忽然意有所指的说起。

太子这会只能惊惶的先点头称是,什么话也多嘴不了。

皇上领首,意味深长的笑了。“联对儿子与孙子没有偏私,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国家社稷好,如今牧儿成亲了,咱们一家三代,这才算是稳固了,要晓得,一栋房子盖起来不容易,万一基石塌了,是整座屋子毁之,谁也沾不到好处,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闻言,太子激出了一身冷汗。明白,他怎能不明自,事已至此,他可所有事都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骗局,父皇从头到尾就不是真要处置元牧,只是要当众逼他承认“徐素问”的身份,让那丫头换个得体的身世进到皇家来,这也罢,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他根本不放在眼底,当初会想要她的命,不过是要泄愤,顺便给儿子一个当头棒喝,让儿子知晓有自

己在,他休想态意妄为。

如今被迫认了那丫头,虽恼恨被欺骗,但平下心来衡量得失后总还能接受,但父皇今天说的话,就让他恨得捶胸磨牙了!

什么谁能让江山留世万载谁就是共主,分明在暗示这共主不会是他!绕了一大圈,讲亲情、谈父爱,表面上是在调停父子俩的心结,其实是要他让位!

可父皇这话说得漂亮,所有大臣都听见了,父皇无偏,一切为国,他这个太子若还存心闹事,就是不识大体、就是气量狭小、就是自毁基石!

在这场合,所有人的眼楮都望右他,等着他答覆,他明明怒得想杀人,却不得不隐下大恨,得体的说:“儿臣明白,家和万事兴,齐家后才能治天下,牧儿,这媳妇也娶了,心也该定了,将来这天下就指望你……和爹齐心了。

红烛台前,新娘娇羞地低首。

元牧轻抚着柳延秀清瘦了许多的粉烦,满是歉疚的问:“对不起,本该早点带你出来,但皇爷爷坚持皇太孙大婚不能草率,这才让你多留在大牢,多受了一个月的罪,你可会怪我?”

“怪,我怪你。”她毫不犹豫的说。

这回答可让他心慌了。“真怪?那、那…我、我……”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我怪你白操心,你为我费尽心思才有今天,问我会不会怪你?怪,当然怪,怪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原来是对他开玩笑,他嘀笑,不一会又叹了口气,“延秀,我只是担心你在牢里听见圣旨的内容,我怕你--”

“怕我真会相信你会撇下我,去娶别的女人?”她用力摇了首,正色道:“说好要等你,管你娶了谁,我还是会等你,说好要来接我,就相信你会来接,圣旨要我服毒,我服了毒还是等你来接。”

“延秀…”

她蓦然站起身,朝他深深行了大礼,害他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以后我就是徐素问,臣妾正式拜见皇太孙殿下。”她说。

“那也不用对我行大礼啊?”他赶忙扶她起身。

“需要的,听说你为了打消太子…爹再次暗杀我的心思,向皇爷爷坦承自己擅自离开禁闭之处的事,遭皇上狠狠刮了耳光还用龙杖责了身,这才说动皇上与你合演一出戏,让爹以为那圣旨是真的,不再对我下毒手,还让我化身成徐素问成为太孙妃,你为我做了这许多

,我对你行大礼也是应该的。”

“这些事,你都知道了?”他讶然。

“是的,在大牢里的最后一日,皇爷爷秘密召见我,将所有的计划对我讲了。”

柳延秀不由得想起老人家见她时的情景--

她由死牢里被领出,以为死期已至,感慨赴死,怎知被领至一处小屋后,见到的人竟是皇上。

见他面容严厉死沉,她僵住身子不敢动,就连该跪下叩头的事都忘记做。

“你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吗?”皇上厉声问。

这刻她才惊醒,快速跪下。“民女知罪!”

“哼,若真知罪,就不该再出现在皇太孙面前。”

“民女有罪,但不后悔。”她仰起泪颜,一脸的无悔。

皇上灰白的双眉瞬间拢起。“你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而是,既然已顺从自己的心意来到他身边,那么就算会因此而获罪,那也是民女该付的代价。”她坚定不悔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