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噬魂阵,仍在继续。
其中,时光之力运转,流淌至一年之后。
花开之期,忘忧谷。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空谷残花,原本无人问津,这一年却不知受了何人滋润,生长得卓为茂盛,一袭清风,落下几片残花,却在落地之前的一瞬,被一双手轻轻捧在怀中,无限珍惜……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白衣人影自嘲似的一笑,将手中的残花轻轻放在泥土之中,低声道,“若是这土中当真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想必……
种乌龟什么的,也不算稀奇吧……”“呵呵,我又多开始了,最近,总是这样,醉了,醉了……”白衣人一抹衣袖,从腰间掏出一葫芦陈年老酒,“都说茶能醒神,酒能乱性,可我……
罢了,只饮一口,留些酒量……
回去再说。”
言毕,他便举起葫芦叮咚地豪饮起来,一口气没停地全都喝干了。
“不过瘾,不过瘾!”
白衣人半扶在地上,发狂似的一阵傻笑,随即起身走到一颗参天大树之下,依靠着它,闭上双目,似是在睡觉?
“公子,公子……”空谷之中传来数道焦急的呼喊,然而白衣人却如烂泥般靠在树边,一动不动,如若无闻。
“你们先回去吧。”
几道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道较为清丽的女子声,“公子若想见我们,自然会见,不然,找了也是白找。”
“是。”
白衣人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但还是没有起身,也没有睁眼。
“公子,有件事,千荨禀告之后,自会离开,不再打扰公子的雅兴,请公子务必仔细聆听……”千荨清了清嗓子,续道,“按照之前公子谋划,红袖公主与公子的一年之期,期限就在今天了……”“明日,请公子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个答复。”
红袖。
曾经让中洲盟得以成立的关键大姓之嫡女,她的身份地位,是最适合作为安抚中洲的“政治联姻对象”……
“何须明日?”
当下闻声,白衣人依旧没有睁开双目,话音中却似洞察了一切一般,“叫她三日之内备好嫁妆,其余的,早已说清,随她去。”
“是,公子。”
千荨明知对方施展了秘法,即使同处一地,也根本看不见对方,却还是躬身一礼,“千荨告退……”“……”白衣人待她离开之后,轻轻一跃而起,摘下一片枯叶,低声喃念道,“此树当年结出的叶子均是火红,如今却……
终究,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他虽没睁眼,却似乎看得到叶子,轻轻一撮,便任其随风飘散。
“哎,酒呢?”
白衣人正想从怀中掏出酒喝,却发现葫芦中早已空空如也,只得自嘲一笑,这一笑中,有辛酸,有无奈,更有那份挥之不去的执念……
“九儿,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希望你已经出嫁,忘了我,还是……
一直惦记着……
呵,呵,呵……”话音满是惆怅,随即,就见白电一闪,只掀起几道残花飘落,不一会儿,空寂的山谷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深夜。
某处行殿。
原本空旷的大殿之中,此刻却四处可见一大片酒坛,中央摆放的一张檀木桌上也已洒满了酒水,更加一名白衣男子抱住酒缸,双目死闭,呼呼声起,似睡似醒。
“酒……
酒……”白衣人低声梦呓道,“给我酒……
给我……
快给我……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这又是何苦?”
一只纤纤玉手,突然夺走他手中的酒缸,白衣人顿时便跳了起来,如同发狂一般地睁开眼睛,却被醉意上冲,只看得见一个红衣身影……
“九儿……
九儿……”白衣人趴倒在地,缓缓朝来者抓去,但来者却抽身闪开,幽幽叹了一声。
“我本来心志还不坚定……
但此刻……”来者将白衣人缓缓扶起,“你心中,真的有过我吗?”
“……
九儿……”白衣人翻来覆去,却也始终都只是这个名字,来者试探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抓起随身带来的水囊,把醒酒药给白衣人灌了下去。
醒酒药一下肚,白衣人顿时清醒不少,目光稍稍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朝来者道:“你……
连三日都不肯等么?”
“既然无缘,多三日,少三日又有何区别?”
来者凄然一笑,“你当日的话,都已被中洲孩童编为歌谣……
如今,恐怕整个中洲再无不知。”
“……
你此来,是为何事?”
来者咬紧牙关,沉吟许久方才道出两个字:“退婚。”
“……
为何?”
“你自己清楚!”
来者望着他,狠心道,“我红袖,才不屑做你的‘傀儡夫人’,你既然无心于我,我又何必自讨烦恼?”
“……
呵,公主能明白,自然是好。”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只是,这事倒在其次,公主做的另一件事,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哦?
什么?”
“公主解了我的酒,却是不该啊……
还请公主,行行好,去那边再帮我抬两坛来吧……
我已经醉得,走不动了……”“……
难道我在你心里,连坛酒都不如?”
“公主可以……
帮我拿酒,自然比酒稍稍好些……”“你!
烂饮烂醉!
本公主帮你解了酒,你还想喝?”
“我已说过了,公主不该帮我解酒……
今日,已是一年,按照之前我与她所说,或许今日是她大喜之日,我怎能……
不醉?”
“……
她既然都已经移情别恋,你又何苦……”“移情别恋?
呵……
我倒希望她忘了我……
忘得一干二净……
我却忘不掉……
只好靠酒……
来忘忧……”来者闻言,顿时也感觉心头涩然,长长一叹,随即便真的去一旁看了看,却是摇头道:“……
酒都没了,你竟然喝了这么多?”
“……
没了么?
那可糟糕,糟糕……
我还没醉啊……”白衣人趴在桌子上,好似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猛地举起拳头,往自己脸上捶去,这才晕晕睡去……
红袖便这么望着他,心头百感交集,想哭,却又不知为何而哭……
许久许久,她方才转身离开,但临走还是舍不得地回头偷偷望了一眼,这一瞥之下,她瞬间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