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在夜晚欣赏美文的佳境里,在我的书桌左侧,陪我左右的是那块手表,它睁大眼睛同我一起追寻历史的记忆。那匆匆流逝的时间啊,就这样随声远行,一去不复返了。
朱自清的文字《匆匆》走来了。燕子去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只;杨柳吐绿,没有了去年的飘逸;桃花依旧灿烂,可是去年那枝的轮回……在散文家的笔下,时间匆匆的来,匆匆的去,来不及看清楚它的容貌,就在我们的谈话间,不惊动我们的肢体甚至哪个部位,悄悄地逃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世上的物件,没有一件能熬过时间。正如拜伦的“人是一只永远摆动在眼泪和欢乐之间的钟摆”,是欢乐和眼泪,共同构成了人世间的精彩。
很久以前,原始人凭借天空颜色的变化以及太阳的光度来断定时间,我国古代还有点燃线香计量时间的做法,几个时辰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日、月、年。史载,到了上世纪初,手表计时才应运而生。八十年代初,我入矿当了一名掘进工。看着老爸的手表,早已垂涎三尺,总是趁着老爸下了夜班休息时,悄没声息地从他的枕头下取出来,迅速地戴在自己的手脖上,过一会瘾。要是自己也有一块,那该多好呀,我想。集中进行了矿井安全知识培训后,开始下井作业的第一个月,平生的第一份工资140 多元,被我牢牢地装进内衣口袋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老爸。老爸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接就一个休班时间,去当时的镇供销社买来了一块双日历上海牌手表,那天上午,高兴的我一会就干掉了仨馒头。为显珍贵,妈妈专门给我做了一个小布囊,上班时将它系在工作服扣子上,把手表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停工的一会儿哪怕只有十几分钟,也要掏出来看看,凑在耳朵边听听。
回首记忆,记录时间最早的载体,应该是村中央那几只矗立于高高水泥杆上的大喇叭,除了发布通知、播放戏片、吆喝谁家来了信件和电报外,在村子里读书时,是它晨启的最后一响,唤醒了沉睡的我。七十年代末,真正见到计量时间的物件,是老爸从矿上托人买回来的烟台座钟,只要半个月一上弦,钟摆便均匀地运行着,有规律地在时针汇聚地敲响,座钟在当时的农村很是稀罕。说是稀罕,实际上就是代表家境。自己有一块“手表”,那肯定要到处显摆显摆,于是,红蓝圆珠笔派上了用场,下课后,回家做作业之前,姐弟间,兄弟间,同学间,随意地伸出那满是灰不济的手脖儿,双眼满是期待。红色画出的是时针、分针、秒针的有序间隔,蓝色圆珠笔画出的是那表盘以及还算精致的表链,还嫌不够,在表盘的正午时分规规矩矩地写上模模糊糊的品牌。快下课时,装模作样地抬手看看,那神气样儿,至今在记忆里流淌。
滴答,滴答……手腕上流动的是时间,留存的可是记忆,它伴着我走过了四五年的井下时光,见证了井下由半机械化到机械化的进程,聆听了风钻的豪放,煤流的舒畅,接纳了矿工的朴实。话语时,投足间,手表仍旧无休止地旋转着,在矿井下,像与世隔绝般,没有黑夜白昼之分,只是尽着走时报时的责任。时间对人来讲,有时风驰电掣,有时慢如蜗牛。几十年的变迁,矿山的环境大为改观,员工的劳动效率突飞猛进,正常情况下,一个新员工的月工资也涨到了几千元,手表早已不再稀罕,现在却成了手机以外的装饰品。
时间还在行走,陪我走过人生的手表,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块了。有记忆最深的那块双日历表,建矿四十年的纪念表,到军港游览看中买回的军表,到港澳考察时买进的电子表……每块手表,都有扎实的记忆,这些难忘的历程,储存于表盘,将表盘划出了道道旅痕。目前戴在我手脖上的这块手表,只有五六百块钱,又伴我走过了五个年头。它仍在继续服役,记录时间,记载人生。
自然界在变化,人们唯独无法改变的只有那手表表示的,那飞逝的流水般的时间。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