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前,上帝用地上的尘土和吹入其鼻孔的气,造就了动感灵透的人,同时告诫男人和由他身上取下的一条肋骨造就的女人,千万别偷吃“善恶树”上的果子,否则,生儿育女,终生劳作,方得以糊口养家。千万年前,树与人类便是投缘、结缘直至惜缘。
多少年前,一股股肆虐的飓风从遥远的天际,带来几粒甚至无数种子,落地后迅速分散于广袤无边的田野、层峦叠嶂的峰谷以及稀有人烟的沟畔。雨水的充沛予以浸**,阳光的炙热予以光合,肥沃的土壤将它们予以深藏。树,成长着;树们,近乎于孤独地成长着。从这时起,树与树相互观望着,人与树凝眸对视着,无论战争、和平,从未停歇。千万年来,树与人类便是相识、相知直至相拥。
多少年来,地球这个适宜于人类和植物长成的星球,在规则运作,其因由还是树木对人类生存、生活、生产环境的调和、调理和调整。有光、有水、有土,无论是否有人存在,便有树的踪迹、树的倩影。千万年来,树与人类便是相依、相遇直至相逢。
打小时候起,我就对树颇有感情。我和伙伴们在村东头的杨树林、村西头的柳树核桃林,嬉笑打闹,友情渐浓。自家平直挺拔的梧桐树,大娘家果实坠枝的石榴树……它们成长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我的足迹。近些年,经常听肥城市作协的老师讲,就在离自己生活的热土不足一小时路程的云蒙山,植被茂密,树种繁多,号称天然“氧吧”,还被专家誉为“北方植物王国”。于是,在一个周日,市作协晨义主席牵线搭桥,率一行十几人,愉快地踏上了去云蒙山的旅程。
似乎早就感知我们这些热爱大自然的人要来看她,云蒙山上的树木早早地洗涮完毕,脸庞清新了许多,远远地就向我们展示着它的枝叶青葱,笑展颜开,临近山前,已迫切感到绿意满怀、“氧吧”浓郁了。随行的张经理介绍,山寨的植被覆盖率已达到95%以上,着意培育的千亩核桃园、千亩板栗园等初具规模,丰富了云蒙山原始森林古貌和现代园林气息。
拾级而上,朴素的路基显示出古老的装束,略显陈旧的泥土彰显出古色的创意,青、黄、红间或的各色树叶有意无意地铺垫着访者的心情。上行山寨主道路两旁的各色树种,没有取舍地一起涌入眼帘,支离的羊肠小道,很像是在绿色大海里劈出的两片海浪,我们就像航行在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像是行进在被绿色覆盖的原始森林中的一匹野马。一阵风儿吹来,这些在这里等候了我们几十年甚至几千年的树木开始摇头摆尾,树影婆娑,枝叶舞动着,腰肢摆动着,肯定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给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当你走近,
请你仔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这是着名诗人席慕容的诗句,这时的我也有了灵性的感觉。树,与人类同生长,可是人类的更替确是极快的,可以是活泼的树等待人的莅临,而没有动态的人在等一棵树的亲密接触。人,只有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哪怕是最美好的时光也是瞬间即逝。即使与树木比,人类也显得渺小多了,就像站在高空处,看现在在树林里遨游的星星点点的我们。
我与树保持着一段距离,目的是更想通过这点距离,体味树的美伦,营造美的感觉。叶的虫蚀,枝的斑驳,根部的溃疡,树干的枯萎,说真的,我不愿看到,更无暇顾及,我只是愿意看到它向上的一瞥,积极的一面,蓬勃的一眼。镇上的文化站李站长,高大健硕,土生土长的文化人,三十几年一直致力于旅游文化建设尤其是云蒙山文化打造。他高兴地对我说,今年栽种了许多的稀有树种,成活率很高。比如白衣庵里种植了菩提树。“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菩提树一个劲地窜长,这时我看到,已有七八米高的样子。菩提树下,每个前来朝拜的人都能许下心愿,感悟心灵,透彻思维。对于未来的,对于人生的,人总会有些期待,有些不竭的向往,也总是通过植物和物体来许下宿愿。
云蒙山上,在几块连体的巨石上,分别有岁、寿、福的石刻,兼任导游的吴经理风趣地说,先人们给我们出了一道题目。这只是三个字,与字旁的树木连接,组成一句祝愿的词。大家信马由缰思索,皆无答案。只有悟性极好的晨义主席说出了因由。一株柏树生长其间,福寿“柏”岁,寓意福寿百岁。
不染尘俗,不惹尘埃,不落窠臼,便是云蒙山上的树处世脱俗的一种超度。实际上,树的传说总是与人类的梦想相吻合的。离菩提树百步之遥的楷树,更使我见识了人类心灵寄托的丰厚。相传孔子去世后,其弟子子贡在植有楷树的墓旁守墓六年,而后又移来模树,因两种树木色泽纯正,春翠夏赤,也就自然有了不染风尘、喻做楷模之意。是啊,树木都有执意高风亮节风范的愿望,那么我们人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
白衣庵正门的西侧,巍然屹立着一棵千年古树,导游介绍,此树已有至少千年的历史,据说是孙膑的老师鬼谷子所栽种。有趣的是,经过千年变迁,历经沧桑的这棵千年青檀已经成为“镇山之宝”,也被人们赋予了神话的色彩。树的根部已经明显地长成了龙头模样,栩栩如生,异常精神。临近的一棵确是蕴含着小龙(蛇)眼的光芒。千年青檀整个树体苍劲力足,主干郁郁苍苍,枝叶错落有致,喜鹊窝缀满了枝杈间。静立树前,当年孙伯镇上上演的孙膑与庞涓的争斗,似乎就发生在昨日。古时候,孙膑、庞涓都是鬼谷子的得意门徒,胸怀宽大、熟读兵书的孙膑不听师父的劝告,下山帮助心胸狭窄的庞涓,却被维护权力的庞涓所害。通过“围魏救赵”,通过智谋齐举,孙膑逃离了险境,最终将庞涓乱箭射死。硝烟弥漫,杀声震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为了争得地盘,为了既得利益,为了争权夺利,厮杀掘走了文明的种子,相煎劫虐了既有的和谐,敌对状态抹杀了曾经的兄弟情。如今的云蒙山上,有着名的“孙庞檀”,两棵同根生的青檀树却握手言和,牵手人间。据说,在孙、庞死后,玉皇大帝怕他们再在阴间争斗,才点化他们为两棵同根的青檀树。“孙庞檀”的存在,让人们产生无限遐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古训、“缘在天意,份在人为”的俗语在训示着一代一代的人类。美丽的传说总是扬善抑恶,睿智的故事总是正义的化身,孙膑墓旁的血剑崖的传说听后让人难忘。史料称,孙膑死后,庞涓的后人在孙膑墓旁安插了许多乱剑,意即震慑。而天意却不如此,多少天后,剑体融化作殷红的鲜血,剩下的剑墩、剑镡成就血剑树,染红了血剑崖,反而为孙膑墓增添了许多意料之外的美。
静观云蒙山的树,有的也是悲哀,略显孤独。听导游介绍紫丁香花的遭遇,看着先人们留给后人的碑体,叫人感觉:仙间无情扬,痛哭欲断肠。仅仅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刻,预想展露一下自己的芬芳,却是破坏了天条禁令,受到了惩罚,由此变成了一枝枯木。世人难辞其咎,自是突发感激,将停滞的紫丁香花的样子留在了碑体上,紫丁香花在四季开放着,实现了生命的跨世传承。紫丁香花,不再寂寥,不再孤寂,也不会寂寥,更不会孤寂。
攀至340多米的云蒙山极顶,看到了一片成熟的杨树林,这应该是少时见得最多、现时陆地却很少见的大叶林。十几年前的杨树,叶大丰硕,材质极好,“十年树木”一点也不假。而平地上的杨树和杨树林,现在大都成了“速成林”,材质、用途、功用可想而知。
游兴正浓,天公作美,蒙蒙细雨飘然而至。一点点,一滴滴,沁入心扉,植入树体。滴滴答答之间,站在山寨门亭上再来欣赏云蒙山景,别有一番滋味。远处的景象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烟雾迷蒙,恰似处于仙境,让人很难决定自己是处于哪个时空、哪个时段、哪个朝代。收回目光,眼前的树,这众多的树,在接受着给予,就像千万年来的接续;在接纳着雨水,就像多少年来的吸收;在欣赏着人类的一举一动,就像我在观察树木一样。
山寨门厅里小憩,一边的文友说,这样的仙境,约几个文友,邀几位美女,细雨之下,激**心情,畅抒胸怀,赏树木百年变幻,看人间千年沧桑,理人间时代冷暖,尝美丽绝妙人生,足矣!文脉相通,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