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大唐设安西四镇 明君爱方士之术(1 / 1)

李世民安居京城,一直关注西域战事,对王玄策借兵伐天竺一事不知一点儿音讯。这日驿传来西域战报,李世民阅后不禁流下泪来,叹道:“郭孝恪一生谨慎,怎能如此大意?以致失城丧命。”

那日契苾何力领兵去追诃黎布失毕,阿史那社尔率军南略,郭孝恪带领千余人入龟兹镇守都城。为了不扰及城内居民,郭孝恪将营盘扎于城外。他如此布置,最终为己惹来杀身之祸。

那利见到乙毗射匮可汗,请求援救龟兹。当初李世民要求割龟兹等地为聘礼时,乙毗射匮可汗心中十分不愿,因为如此一来,自己的势力就要西退千里。现在龟兹被唐军围攻,若其得手后,定会继续西进。为了保住自己的势力,乙毗射匮可汗不惜与大唐翻脸,当即答应派出万余突厥铁骑归那利指挥。

那利带领这万余人马,星夜向龟兹都城奔来,其行在半路上,得知国王已弃城西走,城池已经落到唐军手中,心中不免黯然。他又听说唐军主力悉数离开,都城那里仅有郭孝恪带领千余人镇守,不由得喜色上脸,号令手下加快行军步伐,快速向龟兹都城扑去。

郭孝恪任安西都护多年,手下仅有千余名兵士轮番换防,保证了三州及焉耆的安全。他深知之所以这样,并非自己的能耐,实因背后有强大的国力所恃,西突厥不敢轻易启衅。现在肆叶护可汗的势力西去,乙毗射匮可汗一直得到唐廷册封和认可,他万万不会与大唐翻脸。他没有想到乙毗射匮可汗为保有原来的地盘,竟然铤而走险。

那利行军的动静被一些龟兹人侦知,其中之人急忙找到郭孝恪示警。郭孝恪不以为然,心想唐军在此有十余万人,以前自己仅带领千余人镇守,突厥人也不敢来犯险,何况现在!他一笑了之,说道:“让他们来吧,我就在这里静候,看他能奈我何。”他认为龟兹都城已失,诃黎布失毕正被契苾何力围困,那利前来,无非虚张声势罢了。

那利事先派人入都城,联络那些忠于诃黎布失毕之人,让他们在战事打响的时候,设法封闭城门,不许郭孝恪退入城中。这样,他以十倍兵力围歼唐军,胜算甚大。

这日夜半时分,那利带人悄悄接近郭孝恪的营盘。只听一阵羯鼓声响起,突厥人从四面八方跨马劈杀过来,在唐营中横冲直撞。毫无准备的郭孝恪看到突厥人杀来,深悔自己当初太大意了。火光中,他令身边人立起旗帜,吹响号角,训练有素的唐兵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闻听此号令,立刻设法到旗帜下聚齐。郭孝恪手执长剑,大吼道:“大家且战且退,随我进入城内。”郭孝恪的意图很明白,就是先退入城内凭城坚守,再遣人去通知阿史那社尔来援,谅突厥人不敢在此久待。

唐兵抱成一团,且杀且退,慢慢到了西门城下。就见西门此时,又听一声梆子响,城楼上忽然现出人影,他们有人打着火把,有人手持箭弩对准唐兵疾射。

郭孝恪见此情状,知道城内人与那利里应外合,已将自己陷入凶险境地。这时,其手下困守城门前,上有龟兹人射箭,外有突厥人凶猛进攻,一声声哀号声表明唐兵相继中剑倒地,转眼间,有一百余人伤亡。郭孝恪看到大势不好,传令所有人向南冲杀,以图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

郭孝恪将令传出,自己挥剑冲向前面。这时,一支长箭带着响声射将过来,直直地穿透其脖颈,郭孝恪未发一声倒下地来,顿时气绝。

这场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仅有三百余名唐兵杀出重围,趁着夜色逃向南方,其他七百余人随着郭孝恪战死于刀剑之下。

那利看到郭孝恪的尸身,不敢随意糟蹋,派人将其尸身殓入棺内,然后送往西州。

逃出重围的唐兵找到阿史那社尔,向其哭诉郭孝恪身死的噩耗。阿史那社尔闻听此讯,怔怔地流下泪来,说道:“此为我之过错,不该让郭都护以单薄的兵力守城。”他说完此话,当即下令全军折头向北,要找那利复仇,并颁下严令:“此去见到敌人,不论好歹,一律斩杀,不要俘虏!”

阿史那社尔随带的铁骑迅疾掉过头来,向龟兹都城杀奔过去。阿史那社尔生怕那利得手后撤走,其午后得知消息,遂令手下马不停蹄,今晚务必将那利所率之人合围。

也是子夜时分,四面八方而来的唐兵将龟兹都城围得如铁桶似的。他们人人手持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阿史那社尔横刀立马,向城中喝道:“那利贼子,速速出来受降。”

那利压根儿就想不到唐军会这么快地杀过来,他忙累数日正在酣睡,被人叫醒后睡眼惺忪地爬上城墙。看到外面如林的唐兵和众多的火把,他顿时呆了,不知道如何回答阿史那社尔的话。

阿史那社尔见到那利不搭腔,继续大喝道:“那利贼子,你胆大包天,竟然害了郭都护的性命。你马上开城投降,也许能饶下你半条命来,若拒不投降,只有一条死路。我知你城中存粮难支三日,你有能耐,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吧!”

那利不与阿史那社尔对话,他绕着城墙走了一圈,发现四周皆被手持火把的唐兵围定,查其人数,比自己借来的万余突厥兵要多上数倍。那利入城之后,本想在此休整数日,再去解救诃黎布失毕,没想到阿史那社尔随影而至。他知道阿史那社尔所言非虚,城中的存粮无几,说什么也难以和唐军长耗下去。

第二日,那利紧闭城门,不与城下唐军照面。阿史那社尔自恃手下众多,粮草甚足,有持久围城的本钱,也就不想硬碰硬地攻城,以避免伤亡。他令队伍后退半里扎营,派一万人绕城警戒巡视,密切注视城内动静。为了防止他们突围,阿史那社尔命令其余人不卸铠甲,刀不离手,若有敌情可以一呼即出,严防那利逃出城外。

那利不想困守城中,打的就是突围的主意。这天日落时分,他令万余突厥人饱餐一顿,然后结束停当,静等半夜后开城突围。

子时过后,西门与北门悄悄打开,这时,就听马蹄声响,突厥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冲门而去。他们快马冲到手持火把巡逻的唐兵面前,将刀一挥顿时杀开缺口,眼看就要冲进前方的黑暗之中。

蓦地只听一阵如雷的鼓声响起,鼓声未歇,就见前方的唐军营盘里,先是一点二点火光燃起,继而燃烧成片,渐渐连成一线。很快,这些火光开始移动,迎面向突围的突厥兵奔来。到了近前,其前排持火把之人驻马站立,从后边拥上来一拨又一拨的持刀横枪之人,他们闯入突厥人丛中,毫无顾忌地砍杀起来。

八比一的比例,唐军处于绝对优势。转眼之间,许多突厥人成了刀枪之下的鬼魂。

这场战斗自午夜杀到平明时分方告结束,唐军趁乱抢入城内,又搜寻杀戮一番,龟兹都城复又落到唐军手里。

唐军天亮后检点战场,发现城外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战死者的尸体,其中以突厥人为多,约有七千人。阿史那社尔下令寻找那利尸体,然遍寻不见,想是其趁乱突围而出,侥幸逃了一命。

但到了这日暮时,十余名龟兹人执一人来见阿史那社尔。所执之人衣衫褴褛,鼻青脸肿,正是逃走的那利。阿史那社尔想起郭孝恪之死,不由得怒火填膺,恨恨问道:“那利贼子,你知道有今日吗?”

那利抬头看着阿史那社尔铁青的脸庞,答道:“我为保国王,引兵来救,有什么不对?”

“你没什么不对!错就错在你不识时务,损了我朝一员大将,你万死莫赎。”

那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遂横下一条心讥刺道:“听说你昔为突厥人,不知你杀了数千同族人,心里有何感觉?我死不足惜,难道你心中没有一丝不安吗?”

“我为大唐之将,现奉旨来讨,又有什么不对吗?你勿复多言,左右,把此贼斩了,取其头颅以祭郭都护亡灵。”

经历此役,阿史那社尔变得持重起来,他自己坐镇龟兹都城,派出六万兵马分兵二路,向南攻取龟兹其余城池。旬日之间,又拿下龟兹最重要的四座城池。

这时,契苾何力已拿下拨换城,生擒诃黎布失毕,并派人移文送至龟兹都城。阿史那社尔阅毕大喜,派人催契苾何力速来龟兹都城,商议下步行军大计。

王玄策离开逻些向长安进发的时候,将自己此次出使的经历写成一道奏章,通过各驿传送至长安。这道奏章由李治阅毕再送至李世民手里,他观罢脸上没有喜怒之色,转对李治说道:“西域战事如火如荼,不料南疆也挑起了一场战火。王玄策鲁莽,又有松赞干布鼎力相助,此战乃成。王玄策为使者,他不得朕之旨意就跨国征战,此事是祸是福,你以为呢?”

李治答道:“儿臣以为,阿罗那顺杀我使者,夺我财物,太过无礼,正该征讨。不过此事重大,王玄策未得朝廷只言片语,就率然发动,确实失于计较。”

“嗯,王玄策毕竟为东宫属官,由你负责训导。不过,此人能够统驭外国之兵,一举征服天竺诸国,这份儿魄力和胸襟,有可赞赏之处。”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契苾何力回到龟兹都城,与阿史那社尔商议后,派人将诃黎布失毕及其家人送至长安,请李世民发落。办完了这些事情,阿史那社尔留下一万人镇守龟兹都城,和契苾何力带领其余人马,浩浩****向西开去,其矛头所指,为乙毗射匮可汗控制下的碎叶城。

大军行至热海的时候,于阗和安国派人携带驼马粮草等物前来犒军。原来龟兹一战,对西域诸国震动极大,他们纷纷观望唐军的下一步动静。现在看到唐军向碎叶城移师,锋芒直逼乙毗射匮可汗,为保自身安危,竞相前来犒军。

乙毗射匮可汗得知唐军动静,也急忙派手下运粮草等物来犒军,并与阿史那社尔相约,要求唐军停下前进脚步,自己亲自到热海之畔与阿史那社尔会面。

热海发源于碎叶川,方圆约有一百余里,其南方为一望无际的天山山脉,黛色的青山和雪帽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加之湖畔生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树,风景非常优美。乙毗射匮可汗选择这个地方与阿史那社尔会面,算是选了一个好地方。

乙毗射匮可汗随带一万铁骑为护卫,排场十足地行到热海畔,阿史那社尔见其动静不以为意,安坐帐中毫不防备。其中军帐的背后即是热海水面,微风拂来,将水面上的清凉也吹入帐中,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坐在帐内对饮,宛若消闲时刻。

闻听乙毗射匮可汗到了帐前,阿史那社尔和契苾何力缓缓起身迎出帐外并与其见礼。阿史那社尔说道:“可汗派人赠物犒军也就罢了,何必再亲身来此?末将愧不敢当。”

乙毗射匮可汗与阿史那社尔套近乎,谦虚道:“且不说驸马将军为大唐之帅,若同族中人论起辈份来,我实为后辈。现在来迎,其实已迟了,望乞恕罪。”

阿史那社尔为处罗可汗的儿子,乙毗射匮可汗与其相比,确实为晚辈。然东西突厥分裂以来,互不来往,各自独立发展,现在乙毗射匮可汗论起辈份,其实有些矫情了。

阿史那社尔躬身将其迎入帐中,说道:“可汗雄踞西域,为一国君主,末将不敢与可汗论辈份。请,请可汗入帐。”

乙毗射匮可汗入帐坐定后,说道:“驸马将军此次攻灭龟兹,取得完胜。我闻此讯,非常高兴,特送一些薄礼劳军,今日当面向将军祝贺。”

大唐此次出兵,名为征讨龟兹,矛头所指实为乙毗射匮可汗,此为各方心知肚明之事。阿史那社尔闻言并不揭破,微笑道:“末将出征之前,圣上谆谆告诫我要与可汗多亲近。可汗如此做,末将只有感激涕零了。”

乙毗射匮可汗又问道:“驸马将军克平龟兹之后,近又兴兵至此,意欲何为?莫非见热海风光甚好,想在此歇马一阵吗?”

阿史那社尔见乙毗射匮可汗切入正题,也就单刀直入,答道:“末将出征之前,圣上让我得暇时找可汗探问一番。记得可汗曾向圣上请婚,圣上已经答应,但聘礼一事尚未落实。末将此来,正要询问此事。”

李世民曾向乙毗射匮可汗提出割龟兹等城以为聘礼。如今龟兹已平,于阗也倒向大唐,仅剩下疏勒、碎叶二城还在乙毗射匮可汗控制之下。乙毗射匮可汗衡量眼前之势,若凭借自己的力量与阿史那社尔拼斗一场,自己无论如何不是阿史那社尔的对手。他想到这里,哈哈一笑道:“如此小事,何劳驸马将军亲自来问?四城之事,我心早已许了,这几日正要派人入长安向皇帝禀报。驸马将军此行若专为此事,这些城池自今日起皆移交驸马将军管辖,如此还免了我一番手脚。”

阿史那社尔想不到乙毗射匮可汗如此爽快,顿时大喜,立起身来衷心感谢道:“可汗如此爽快,让末将喜出望外。”

“哈哈,你我毕竟为同族之人。皇帝差遣你来办事,我岂能为难你?”

阿史那社尔顿改容颜,唤手下速速备好酒席,要与乙毗射匮可汗大喝一场。契苾何力见如此天大的事,不费吹灰之力已然办妥,心意甚洽,其到了酒席之上,也接连向乙毗射匮可汗敬酒。

微醺之际,乙毗射匮可汗斜睨眼睛问阿史那社尔道:“驸马将军,我们皆为突厥人,契苾何力将军也与我非常亲近。我问你,当初尊父处罗可汗在位时,东、西突厥何等强盛,怎么突然之间就衰微了呢?”

阿史那社尔一直将东突厥破灭的原因归罪到颉利可汗身上,当即答道:“西突厥衰微之原因我不明了,而东突厥之所以衰亡,皆由颉利可汗倒行逆施之缘故。”

乙毗射匮可汗摇摇头,说道:“非也。我这些日子将族人历史回味了一遍,发现自隋文帝开始,中国始终用其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之方略,以此来妨碍突厥族统一强大之局面。像贞观之初,皇帝专心对付东突厥,对西突厥就采用友好之策略。东突厥覆亡之后,皇帝又扶持我族人,排斥肆叶护可汗。现在肆叶护可汗西走,皇帝又开始关注我了。”乙毗射匮可汗酒意上脸,说话开始无顾忌起来。

阿史那社尔不赞成乙毗射匮可汗的说法,驳斥道:“可汗如此说,失于片面。其实不论外部如何,关键在于内部。不论东、西突厥,多年来内部纷争不断,与民众缺乏融合,成为一盘散沙。再观中国,其以儒家学说维系天下,突厥人如何能与其相比?自贞观以来,圣上对四境绥之以德,没有华夷之分,遂使天下相处融洽,万众归心,由此可见区别。”

“哈哈,你为当朝驸马,又是皇帝信任的手绾兵权的大将军,当然可以这样说。绥之以德?此的确为皇帝的高明之处。然此法可以盛于一时,若时间久了,亦为虚言。”

“可汗为何如此以为?”

“自古以来,能够以德治理天下吗?皇帝现在被尊为‘天可汗’,使四夷宾服,其靠的是‘德’吗?非也!其若无大唐国势可恃,难有作为。我今日答应将四城以为聘礼,驸马将军,说句直白的话,若非你领兵来此,我能爽快答应吗?”

突厥人言语率直,说话不爱弯弯绕,乙毗射匮可汗说出此等言语,阿史那社尔不以为忤,随声附和道:“可汗所言极是。然末将以为,圣上若执意取此四城,派我等直接来取即可,为何还要和可汗好好商议呢?圣上其实不想以武力迫人。”

“不以武力迫人?皇帝这样做,其实不必。我若有大唐如今的国势,断不会这样做。”

“可汗若有大唐国势,将如何来做呢?”

“我若有大唐国势,定会集起百万铁骑,征服诸国,使我突厥族人名扬天下,成为天下霸主。绥之以德?我断不会行此软弱之策。驸马将军,放眼天下,唯以势取人,‘德’又是何物?能以之征服天下吗?”乙毗射匮可汗说到这里,猛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遂自嘲道,“瞧我,今日多喝了点酒,竟然说出许多狂妄之语。驸马将军、契苾何力将军,我今日将你们看成亲近之人,方说出这些放肆之语,请你们回京之后,千万不要向皇帝转述此话。”

阿史那社尔点头答应,说道:“酒后之语,如何当真?请可汗放心,我们今日谈论之事,仅限于在此帐中。今日过后,全当一风吹了。”他毕竟为突厥人,秉承了率直坦然的性格,今日见乙毗射匮可汗直抒胸臆,心内感激,自然答应为其保密。

中国自从有儒家、道家学说出现,养成自成一统、深刻自敛的心性,对外族不事侵略。汉朝之时,因匈奴屡次侵扰,又因势出现了汉武帝这样一个人物,方有开拓疆土之举。相比之下,游牧部落居无定所,无牵无挂,又无儒家思想羁绊,有着势强之后征服天下的野性。乙毗射匮可汗今日酒后所言,其实说出了中国与游牧部落的区别所在。

契苾何力坐在一侧默默无语,心想乙毗射匮可汗即位之后,大肆扩张军力,将肆叶护可汗逐向西去,又不惜与大唐翻脸,其今日所言实为其心声。看来其实为一厉害角色,今后不可不防。

不过契苾何力所思实为多虑,乙毗射匮可汗势力十分有限,其乖乖地将碎叶等四城让给大唐,表明他难阻大唐之势力西渐。自今以后,乙毗射匮可汗的足迹仅能在碎叶城之西活动。后来,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率领部下蚕食乙毗射匮可汗的地盘,使其势力大减,数年之后,乙毗射匮可汗郁郁而终,雄极一时的西突厥从此归于衰微,其满腔的雄心也随之归入地府。

阿史那社尔办完了这些事,让契苾何力带领五十骑前往于阗国都城,劝说于阗国王伏阇信随同返回长安。他又在热海之畔觅来良工巧匠,刻石纪功,将石碑立在中军帐前。

此战俘获龟兹国王诃黎布失毕,又将于阗国王伏阇信劝说入京,乙毗射匮可汗答应割让碎叶四镇以为聘礼,可以说完全达到了出征的目的。阿史那社尔率领部下离开热海开始班师,其离开前夜,将此战绩写成一道奏章,派快马送往长安。

李世民这两日遇到了尴尬之事。

阿史那社尔知道李世民爱色的喜好,其攻下龟兹都城后,让人在城内挑选了数名美貌处女,随同奏章一同送往长安。

李世民阅读奏章的时候,忍不住向台下的数名美貌少女多打量了几眼。只见她们体态婀娜,肤白如雪,一双碧蓝的眸子如海水一样,让其心弦颤抖了一回。身边的宦者明白皇帝的心意,乖觉地将这几名女子领入新建的迎春宫里居住,让宫女为其沐浴,以待晚上皇帝来此临幸。

入夜,李世民乘步舆进入宫内,先到那名最高挑的少女房中临幸。

众宫女妙手回春,将此名女子沐浴一番,为她换上轻薄的睡衣,将其放在绣榻上。李世民入室的时候,此名女子想是因为路途的劳累,竟然沉沉睡去。只见一抹灯光,照在此女的身上,她把绣衾儿推在一旁,小红抹胸儿脱去了带儿,开着怀,露出高耸、白净净的两只处女的乳峰,下面围着葱绿色的裳儿,露出一弯尖瘦洁白的小脚儿来。看到这样的美人睡态,让久经色场的李世民动起心来。他示意身后的宫女为他除去衣衫,然后挥手令她们出室,自己一步跨到榻上。

那名美女已被惊醒,大睁着双眼,其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看到自己如此暴露,急忙扯过绣衾儿盖在身上。李世民伸手扯过绣衾儿,轻轻抱起此女,小声说道:“小美人儿,把衣服除下。”

美女明白自己此行的使命,今日又见过李世民,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正是当今皇帝,遂依言除去抹胸和裳儿,将整个洁白的身躯展现在李世民面前。

然不知是处女的恐惧或羞涩不能很好地配合,还是李世民太过性急,他折腾了良久,毕竟不能成事。他又换了一名美女,依旧不行,最后只好拂袖而去。他非常想撒火,又把徐惠召来侍寝,但不管怎么折腾,难成好事。

李世民将一股怒火撒在那几名龟兹女身上,令将她们逐出宫外,任意配人。即使这样,其心中的一窝火也难以泄出。他一生纵欲鏖战,何等畅快,哪有如此窝囊的时候。这几日,因为不能纵欲,见了臣下,脸色非常难看。及至见到了阿史那社尔的奏章,脸色方才有一些和缓。

李世勣此时将辽东之事交付张俭、程名振主持,已奉旨返回京城主持兵部之事。他看到李世民阅罢阿史那社尔的奏章,奏道:“陛下,西域一战,乙毗射匮可汗主动割四城以为聘礼,西域之事从此定矣。”

马周也在旁奏道:“陛下自从武德元年征讨薛仁杲开始,一直关注西域之事,其间克平吐谷浑、高昌、焉耆,至今已三十年矣。现在葱岭以东,皆为唐土。臣以为,我朝取得如此成就,未曾倾尽国力浴血奋战,皆是陛下深思熟虑而来。”

李世民微微颔首,说道:“中国因地势原因,多年饱受西戎北狄之患。现在北狄已平,西戎授首,边境之事从此清晏。马卿所言,甚称吾心。汉武帝为除边患,不惜将国库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又有多少男儿洒血疆场。朕定北境,仅派李靖率奇兵进击,不过二十万人,其后征吐谷浑、高昌、焉耆,乃至此次龟兹之战,人数也不过此数。以极小的代价取得如此大的功业,古今未之有也。汉武帝若地下有知,会不会因此汗颜呢?”李世民取得西域大捷,毕竟喜悦,又听臣下恭维,不免大吹大擂起来。

马周又奏道:“陛下所言极是。以极小代价取得如此之大功业,古今未之有也。秦皇汉武以武力夸示天下,终不明白使四夷畏威怀德,其功效倍之的道理。”

西魏时期,起初作为柔然部铁奴的突厥部落,在当时的首领土门的统治下,逐渐强大起来。其先与西魏联手,摆脱了柔然的管辖并取而代之。此后,突厥部东逐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又西破嚈哒,降服西域诸国。到了隋朝初年,突厥之地包括东自辽海以西,西至西海万里,南沙漠以北,北至北海五六千里,其地域比隋朝还大。当是时,突厥汗国实为世界第一帝国。然而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由于其内部纷争不断,最终分成东、西突厥,其与唐朝对阵的过程中,最终被李世民各个击破,由此覆灭。

李世民自任秦王开始,始终将东、西突厥视为大唐的最大威胁,并以此为中心考虑四夷之事。现在回头来看,李世民致力于安静治国,不愿意拿出大量人力、物力与突厥硬碰,而是由其内乱,关键之时出奇兵一举定之。这种做法实在高明,群臣的赞扬其实不虚。

李世民又想起郭孝恪之死,惋惜道:“孝恪为安西都护多年,一向谨慎,不料此次大意一次,竟然身亡。西域取得如此好的局面,与孝恪多年的经营分不开,他今亡去,实在太可惜了。”他说到这里,心想安西都护一职的人选,还要大费踌躇呢。

郭孝恪整兵有道,屯田有方,能够应对西域错综复杂的局面。其被杀身亡,实为大唐的莫大损失。

李世勣奏道:“陛下,如今乙毗射匮可汗将碎叶、龟兹、疏勒、于阗四镇交予我朝,则我朝西域之地盘扩大了数倍。此四镇是作为正州管辖,还是作为羁縻府州管辖?请陛下示意。”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侯君集当初攻下高昌之时,朕决意将高昌改为西州,纳入正州管辖范围。魏徵那时坚决反对,认为在这里设置正州既难戍守又耗钱粮,力主立麴文泰之子为高昌国王,以为我朝藩翰。对了,记得那时遂良也上疏持同议,遂良,是不是这样?”

褚遂良当时上疏写道:“宜择高昌可立者立之,召首领悉还本土,长为藩翰。”李世民阅毕将其置之一边,并不理会。褚遂良现在忆起旧事,躬身答道:“臣当时以为,若想安静治国,不宜在边荒之地耗去太多精力与钱粮,因有此思。”

李世民道:“你们的心思,朕岂能不知?然西域自汉代以来皆为中国领土,朕若不在西域设置伊、西、庭三州以为据点,如何来扩大西域疆土?没有当初此举,就难以形成今日之局面。派出千余人戍守,再耗费一些钱粮与此相比,实在所得为大。现在龟兹、于阗、碎叶、疏勒归了我国,遂良,朕决意采用你与魏徵当初之议,不设正州,设立羁縻府州即可。”

碎叶四镇与西、伊、庭三州相比,其疆域要大上数倍,人口混杂。若将此四镇设为正州,大唐要派来许多官吏,戍卒最少也需数万,如此要耗费大唐的许多精力和钱粮。

褚遂良赞道:“陛下此举使西域既安,又不危及国内安静,实为庶民之福。记得前时陛下曾授阿史那贺鲁为瑶池都督,将此四镇纳入瑶池都督府统辖之下,是否妥当?”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不可。可将碎叶四镇纳入安西都护府统辖。世勣兄,你认为阿史那贺鲁此人如何?”

李世勣答道:“臣以为,阿史那贺鲁当初归降大唐,迫于大势而已。陛下授其为瑶池都督,主要目的是让其牵制乙毗射匮可汗。西突厥人性好反复,其势强之后,容易萌生反心。像乙毗射匮可汗即为例证,其弱小之时我朝给予许多关爱,终于将肆叶护可汗逐向西去,现在势强之后不听招呼,全忘了我朝的好处。”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世勣兄所言有理,看来东突厥人和西突厥人还是有区别的。不说阿史那社尔及执失思力等人为我朝赤胆忠心之人,像那李思摩、突利可汗等人,也一样对朕忠心。阿史那贺鲁现任瑶池都督,难保其私下与肆叶护可汗联络,我们不可不防。”

碎叶、于阗、龟兹、疏勒四镇从此归于安西都护府统辖之下,即是著名的“安西四镇”。李世民还下令将安西都护府的治所自西州移往龟兹都城,使安西都护府的统辖重心西移。此后中国西部疆域虽有进退,大致固定在此范围。

王玄策带领阿罗那顺等人辗转回到京城,李世民从高延寿那里得知他们返京的消息,同意让他们入太极殿西暖阁觐见自己。

阿罗那顺遭遇一路上的颠簸,王玄策又不少奚落他,其境况可想而知。他现在怯怯地进入殿内,呆立在王玄策身后,只见他胡子拉碴,脸色黑焦,一副狼狈相。他木然地随着高延寿、王玄策向李世民叩拜,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大唐皇帝如何打发自己。

李世民面色慈祥,唤他们平身,然后对阿罗那顺道:“你就是小天竺王阿罗那顺了?”

通译将话翻出,阿罗那顺躬身答道:“回陛下话,正是罪人。”

“罢了,不用自称罪人,你至多不懂礼而已。戒日王在时,与朕互通讯息,互致友好,通使不绝。大唐心慕天竺佛国,玄奘法师入贵国求佛,实为两国的一段佳话。你不该贪慕小财,使两国交恶,此为你不智。”

阿罗那顺默默不敢言声。

“朕问你,今后是想回国,还是想留在长安?”李世民看到阿罗那顺唯唯诺诺的样儿,心中有些生厌,不想与他多说。

阿罗那顺听说可以回国,眼中顿时燃起了热切的光芒,急忙答道:“陛下,罪人愿意回国。”

王玄策插话道:“你怎么能够回国呢?中天竺有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他们恨你入骨,你若回国,他们定会将你擒杀。何况,他们又有新君即位,能容你在国中立身吗?”

李世民斥责王玄策道:“朕与他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留与不留,自有他自己做主,何用强求?”

王玄策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阿罗那顺听了王玄策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王玄策所言确有道理,自己若回国断没有好结果。他沉默半天,方才期期艾艾道:“陛下,王将军所言确实是为罪人好。罪人想好了,罪人从此就留在京中罢了。”

李世民转向高延寿道:“如此,就授阿罗那顺为右武卫大将军,在京中拨给其宅以为居住吧。高卿,此事由你来办。”

高延寿躬身领旨,阿罗那顺闻言也急忙谢恩。

“你们先退下去吧,王玄策留下。”

高延寿带领阿罗那顺退出殿外,殿内仅剩下李世民、李治父子和王玄策。

李治想起父皇那日的言语,微微侧目,见父皇坐在那里毫无动静,遂面向王玄策道:“王玄策,我代圣上问话,你需认真回答。”

王玄策自离开天竺开始,一路上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回京后皇帝定有奖掖。行至逻些时,遭到文成公主的斥责,也不以为意,依旧一团高兴。今日入金殿面圣,未听皇帝一句赞扬,现在又将自己单独留下,观场面气氛有些压抑,他隐隐觉得不妙,遂躬身答道:“臣恭听圣训。”

“你所上奏章中,言说阿罗那顺不礼来使,劫夺财物,果然如此吗?是否因你倨傲激起此变?”

“此事千真万确。臣同行三十余人,有五人身死天竺,其余人被阿罗那顺俘虏,又被臣解救,此次一同回国,其中详情,太子一问便知。”

“嗯,大国之使不可倨傲无礼,且你为东宫僚属,更不敢跋扈。”

“臣明白,臣出使之时,始终记着自己代表国家之颜面,不敢胡作非为。”

“可你为何不向朝廷禀报,就擅自向吐蕃借兵,由此兴起一场战事呢?古语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非为出征的将军,仅为一国钦使,谁给了你如此权力呢?”李治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起来。

李世民这时候也沉声说道:“王玄策,你当时激于一时之愤找吐蕃借兵,按说是在情理之中。然国与国之间不可妄动刀兵,须万般持重。中国与天竺相隔甚远,双方没有领土之争,只要殷勤通好也就罢了。阿罗那顺无礼,他终究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你却不事禀报,自行借兵,酿成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事。你手下之兵固然是吐蕃人和泥婆罗人,然那些伤残的天竺人定会将所有罪愆怪罪到我朝头上,由此酿成更深的仇恨。阿罗那顺现在居住京中,可那千千万万的天竺人呢?他们会将你王玄策看成救星吗?且天竺为佛国,讲究慈悲之心,你行杀戮之事,与其旨相违,其实更伤我朝之威仪。”

李世民和李治的一番训斥,早将王玄策心中的欢喜化成一团惶恐和懊丧。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臣一时糊涂,未虑及其他,所以酿成一场祸事。臣现在知罪了,请圣上和太子重重责罚。”

李治看了一眼李世民,见他坐在那里毫无表示,遂说道:“罢了,你起来吧。圣上说了,你征战过程中未有闪失,终将阿罗那顺擒获,威震天竺诸国,还算有些功劳。如此将功抵过,对你不奖不罚,依旧在东宫办事吧。”

李世民微微点头,看得出来,他很赞赏李治如此说话。

王玄策闻言,再叩首道:“臣不知轻重,惹出祸端,敬谢圣上、太子不杀之恩。臣以为不奖不罚,待臣实在宽大一些,恳请再降级处罚。”

李世民这时看到王玄策比较有趣,失声笑道:“罢了,还降什么级?你借兵征讨天竺,天下庶民百姓皆以为我朝又出了一名大英雄,对你有许多赞誉,朕若再处罚你,他们会认为朕为一名不识人的昏君了。起来吧,就依太子之言,依旧回东宫好好办事吧。”

王玄策急忙再谢恩。

李世民又问道:“你在逻些之时,可曾拜见公主?”

“臣返京之时,曾去拜见公主。臣不敢瞒陛下,公主对臣借兵伐天竺一事,很不以为然,并狠狠斥责了臣一番。”

“嗯,文成毕竟为识大节之人。”李世民说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文成公主离京前觐见自己的情景,遂叹道:“算来她入吐蕃,至今已六七年矣,她为何不回京省亲一次呢?王玄策,文成在逻些过得好吗?”

“臣在逻些之时,感受到吐蕃臣民对公主极度爱戴,赞普也非常宠爱公主,公主在吐蕃的地位实在尊崇无比。”

“嗯,这松赞干布确实尽了力。你去找他借兵,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大概他事先未与文成商量吧?文成这种态度,松赞干布肯定有所顾虑,也不会那么爽快借兵与你了。王玄策,你能顺利借兵,多亏文成事先不知道,实在透出侥幸。”

王玄策见场面气氛有所缓和,奏道:“圣上、太子,臣在天竺之时,得遇一名异人。此人养生有术,自言已活两百余岁。臣将之召到面前,见他鹤发童颜,果然奇异。细问其故,原来此人善炼丹药,服食后颇有功效。臣当时心想,此次归国无以为献,若能觅来长生之术献给陛下,可谓微功一件。臣当时大胆,就自作主张将此人带回国内。”

李世民听言后未有表示,李治闻言后心中大喜。原来李世民自辽东之战后,身体每况愈下,经御医百般调治后起色不大。这日王远知之徒刘道合入京,向李世民献上自己所炼的丹药,言说其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李世民当初在洛阳围攻王世充之时,曾与房玄龄一起便装探访住在麻屯的道士王远知。这王远知确实识人,其一见李世民之面立刻猜出他是秦王,并赠给李世民一句话:“秦王方做太平天子,愿自惜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李世民认为天命所归,努力经营皇位,终于在玄武门之变中一举成功。其即位后,念起王远知的好处,邀请他入京设观居住。王远知却不同意入京,要求入山隐居,李世民遂其意为其建立道观,并为其度道士一百人。后来王远知年老身死,其弟子刘道合继为观主,李世民瞧在王远知的面子上,时常接见他。现在刘道合奉上丹药,李世民满怀疑惑,问道:“此丹以何物炼制,果然有用吗?”

李世民以前对方术炼丹之事持否定态度,多次讥笑秦始皇祈求神仙以图长生的荒唐,曾说过:“神仙事本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遂为方士所诈。”贞观十一年,其下诏曰:“夫生者天地之大德,寿者修短之常数。生有七尺之形,寿以百龄为限。含灵禀气,莫不同焉,皆得之于自然,不可以分外企也。虽复回天转日之力,尽妙穷神之智,生必有终,皆不能免。”其对人之生死有正确的认识,压根儿就不相信人能万寿无疆。

刘道合取出一瓷坛,真诚地说道:“贫道听说陛下龙体不适,特取钟乳、云母诸物,合成此丹,名为九转丹。此丹能够通气生骨、健胃养脾,久服之能够延年益寿。陛下可请太医署让人试用,若果然有效再请陛下服用。”

李世民近来被病所困,有了“病急乱投医”的心理,他与刘道合相识多年,知道他不敢蒙骗自己,遂对李治说道:“如此,治儿,你可将九转丹交给太医署,让其找人试用。若果然有效,朕再试用不迟。”

道士炼丹之初衷为求长生,多取世上珍奇之物以为原料。由于药性不一,且炼制方法因人而异,所以炼出之丹多半毒性甚大,人服之轻者伤残,重者身亡。然也有极少数丹药,由于选药正确,炼制得法,确有养生之功。后世的一些中药,因炼丹而成,即为例证。刘道合所献九转丹,其主要成分为钟乳,本身就有通气养胃的功能。太医署让人对症试用后,觉得有效果,遂请李世民服用。李世民的病根儿因在辽东之时饮食不那么如意,路上又感风寒,所以引起消化不良。其服用后,症状大为减轻,就对李治道:“治儿,看来朕以前对丹药有偏见,丹药并非一无是处。朕服用了刘道士的九转丹之后,感到还是挺有好处的。”

李治大喜,遂将刘道合召来,问他还有什么好丹药。刘道合说道:“贫道得师父秘方,其中一味药需用天台山灵草。因此物难觅,此药一直不能合成。师父曾说道,若能合成此丹药,人服用后定能长生。”

李治急忙道:“如此,我让台州刺史派人入天台山寻来灵草,以此入药。”

刘道合摇摇头,说道:“此物可遇不可求,且凡人难识此物。”

李治默然片刻,断然道:“这样吧,我让吏部授你为台州刺史,你在台州可以调集全州百姓入山寻药。若此丹早成,将其进呈父皇面前,即为你大功一件。”

让方士成为地方大员,且让其寻药炼丹,此举非常荒唐。然李世民得知李治此举,大赞李治仁孝,其心中也想让刘道合早日炼丹成功,他此时的心境与其贞观初年相比,实有天渊之别。

李治现在又听说此名天竺方士能活两百余岁,且有炼丹之术,急忙向李世民说道:“父皇,人活七十古来稀,此人能活两百余岁,定有非常之能。儿臣听说天竺向有炼药之能,王玄策能访来此人且将他带回京,实为奇功一件,就让此人入殿觐见如何?”

李世民点头答应。

那罗迩娑婆寐获准觐见,在宦者带领下进入西暖阁。李世民和李治见此人鹤发童颜,仙风飘飘,心中大起好感。

人生世上,何人能活两百余岁而不死呢?这分明是骗人的鬼话,谁知李世民、李治和王玄策深信不疑。李世民因近年多病,感到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心中对死亡产生了无限恐惧之意,所以希冀长生,转对丹药方术变换了态度;李治小心侍候李世民,其年轻没有多少见识,得知有什么延年益寿之术立刻进呈父皇;王玄策则是一片奉迎之心,所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李治问道:“你果真已活两百余岁吗?”

那罗迩娑婆寐听通译翻成梵语,急忙眨动着小眼,躬身答道:“小人今年两百零三岁,不敢虚言。”

“你以何法得以长生呢?”

“小人身有秘术,能炼丹药,每三年吞食一次,所以能够长寿。”

“你可身带此药?”

“此药炼制太难,须采来奇药异石,再以一年时间闭门炼制,方能成药。”

李治得知他身边没有成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转对李世民道:“父皇,儿臣想让太医署派员佐此人由他在京炼丹药。”

李世民点头答应,说道:“可在金飙门内为他设立造药之场,由户部尚书崔敦礼主持,发使天下,采办奇药异石,由其炼造延年之药。”李世民如此急切,显示他已经相信了这名天竺人之能。

那罗迩娑婆寐见大唐皇帝如此礼敬自己,不由得喜色上脸,遂又躬身说道:“小人离国之时,曾将炼好的日常药携来一些,人若服用后很有功效。陛下若不弃,可以尝试服用。”

李治比较持重,将那罗迩娑婆寐所贡丹药交给太医署,让他们找人试用。两日后,太医令遵旨觐见李世民,禀报丹药的功效。

“陛下,臣派人试用此药后,身体未有异状,唯体内燥热,能提高**数倍。”

“如此说,此为**了。其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吗?”

“因试用时间太短,此功效难以看出。”太医令老老实实答道。

“嗯,只要此药对身体无害,定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也罢,你将此药留下,下去吧。”

到了晚间,李世民将药服下,半个时辰后,腹内顿时热腾腾地升起一团热流,腰下之处也坚硬而起。是夕,李世民御一女后难畅其意,又召来一女侍寝。其酣畅淋漓,将多日的郁闷和恼火一泻而出。

想是因为王玄策引来天竺方士和献来丹药的缘故,李世民对王玄策大起好感。后数日,李世民让李治拟诏,授王玄策为朝散大夫,最终升了王玄策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