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选妃是幸或是不幸,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大清自开国之初起,满蒙两大强势家族爱新觉罗氏与博尔济吉特氏的政治联姻,就毫无疑问地捍卫着清王朝的统治根基。如孝庄太后和其亲姐姐宸妃,即那美艳无双的海兰珠,还有她们姐妹二人的亲姑姑哲哲皇后,就都嫁给了同一个爱新觉罗家族的强权男子——皇太极。而后来大清朝第一位君临天下的皇帝顺治,他的一生中共有14个具有名位的嫔妃,其中蒙古族后妃就占了6人。更重要的是,在这6人当中,在他母亲孝庄太后的安排下,其中就有两位博尔济吉特家族的格格先后成为顺治的皇后。她们分别是后来的静妃和孝惠章皇后。如此一来,也说明原本来自于蒙古族的镶黄旗额尔德特氏一门,在此次溥仪的选妃中也具有血统优势。
虽然1911年的那场举世瞩目的辛亥革命后,隆裕太后在无可奈何中宣布了清廷的落败,宣统皇帝溥仪也退位了,但当时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与之定下了宣统帝溥仪退位的优待条件。其中第一条就明确指出:大清皇帝退位后,尊号仍存不废,中华民国以待各国君主之礼相待。这一切都说明,居住在紫禁城中的溥仪仍然是中国人眼中的皇帝,几千年传承的帝制魂灵还未真正散去。所以,当年届16岁的溥仪公布选妃的意愿后,那消息立刻在满蒙王公及社会上层集团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对于清廷每次选出的皇后和妃子都是满蒙女子,很多汉人是十分不高兴的。其实,很多人都希望皇帝能娶一个汉族女子,然而满人的保守,宫廷律法的森严,让溥仪也不敢例外。虽然有传闻说他要娶徐世昌的女儿,事实上证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依照传统,清朝皇帝选妃的制度是非常讲究的。虽然在清朝的初期,满族八旗人家的女儿都有机会被选入皇宫成为皇帝的嫔妃,但到了后来,满人因为传习了汉人的文化而安居生产,作物丰富,人们过上了更加稳定的生活,加大了八旗人口的快速增长,参加选妃的女子也跟着越来越多。这样一来,从乾隆皇帝以后,八旗的平民女子就从那时被排除在选妃资格之外。更何况如今到了溥仪这里,无论是考虑到当时动**的时局,还是眼前紫禁城里的环境,大臣们和内务府都认为:再用过去那种旧制度选妃显然不太合适。所以,经过宫中太妃以及其他皇族重臣们的商议,决定将秀女入宫在殿前待选改成通过递交照片来逐一挑选。
额尔德特氏一门虽然没落,但毕竟是镶黄旗贵族,浸**于官场多年的华湛得知这个消息后,似乎闻到了家族中兴的气息,他立即想到,能堪当如此大任的人,非长兄端恭的二女儿文绣莫属了。不过,为了公平和保险起见,华湛还是在短时间内不动声色地将族中各房适龄的侄女们又仔细地考察了一番。黑丫的生母虽然是蒙古豪门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千金,但黑丫本人却憨厚粗糙,这样的女子在那个年月里能嫁到寻常人家也许还算得上是个能持家的好手,但在宫中的血色温柔堆里,想要生存和发展的可能性实在太小,选妃中资色超群或才华横溢这两种公认的品质都与老实人黑丫无缘,更何况黑丫还早已嫁作人妇。华湛想过之后,便又将目光扫过文姗,虽然文姗天真烂漫,但年龄太小并不适合。其他房中的也并没有如人心愿的。所以,最终仍是没有超出华湛的料想,在家族和近亲女子中,够资格的只有文绣。
文绣的祖父锡珍曾官至吏部尚书,权倾朝野。家产留下的实在不少,但可惜儿子们当中,没有一人能在仕途上有出息的,幸好他这五儿子华湛还颇有些政治野心,但可惜上升无门。华湛心想:虽然放眼所及,紫禁城已是摇摇欲坠的没落状态,但若新主能励精图治,大清皇室仍有复得江山的可能。此刻的他,还心怀美梦地为家门及自身的前程详尽地规划了一番。不过,眼下皇权旁落,再加上皇帝年幼,虽然额尔德特家族效忠大清的心意一如先祖般坚定,但毕竟时不在我,为今之计,就是为皇帝献上一名智慧通达的伴侣。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家族中兴,恢复往昔的峥嵘和荣华。于是,华湛说服了蒋氏,他们共同为了文绣参与选妃的事准备着。
宫外的人们都如此梦想着通过选妃来达到己身所愿,那宫内的皇亲贵胄们又岂会闲置不理?哪怕当时的小朝廷早已是朝不保夕,然而小朝廷里,那后来被人们称之为三大太妃的皇室长辈们可并不是省油的灯。她们养尊处优,整日享受着人间极致的荣华,却既不劳作又没多少能力为国分忧,就只剩下整日的钩心斗角,各自为各自的利益打小算盘,这也成了她们打发时光的最佳消遣方式。当然,她们也还是有共同的美梦—比方说有朝一日能像慈禧老佛爷那样控制着皇帝,将如今的小皇帝溥仪操纵在自己手里,过上君临天下的日子。
在这三位太妃当中,比较而言,荣惠皇贵妃稍显憨厚些,不过多地钻牛角尖。而同治爷的遗孀敬懿原本就是先帝同治三个妃子当中最聪慧美丽的一位宠妃,她能作诗填词,工乐绘画样样精通,是一个极具头脑的女子,当然也就有了很大的野心。她以慈禧曾经的一句话“承继同治,兼祧光绪”为法宝,来证实自己在宫中的正统地位。但还有另一位实权人物,光绪的遗孀端康,这位女子也绝对是个难缠的厉害角色,她知道,比起已经作古的慈禧,现任民国总统袁世凯的旨意可能会更行之有效,端康的法宝便是袁世凯曾指定由她主持宫中事务的优势。
三人各显神通,都在想办法能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入后宫。
出生于官僚世家的华湛怎能不洞察出宫中各股势力的政治风向呢?他首先就根据宫中颁发的选妃要求,悄悄地寻了个事由,在文绣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她到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递交到了皇宫中。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找醇王府六房贝勒载洵相助。事后文绣才得知此事,心中甚是复杂,虽然她好奇于紫禁城中的神秘,但尚且年幼的她却并不想与众多女孩子一样,为了一个皇妃的虚名争来夺去,但族叔显然是有着更高明的打算,她自己也无力阻止,一腔不满只好借着绣布上下翻飞,针线的空引让她的心是一阵阵地烦乱。她显得倔强又蛮横。
面对眼前女儿不时嘟起的小嘴和时而闹出的小别扭,性情温和的蒋氏也不挑明,毕竟自己的孩子,实实在在的锦绣前程远远的比耍小性子更重要。再者,她也明白华湛所想并不无道理,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家门的容光总是要顾念的。何况蒋氏这个汉人女子自从嫁给文绣之父端恭后,尊敬丈夫爱护家人,日常习礼也是依照满人的传统,深得家门中人的敬重,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夫家添一个男丁。如今既是得遇皇恩,让她的女儿有机会入宫陪王伴驾,对于思想传统的蒋氏来说,那不仅是家门荣耀,也是自身精神上的弥补。虽然清朝已经没落,女儿入宫不见得就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皇帝不照样还是端坐在宝座上,以后的事情谁又能料想得到呢?于是,蒋氏和整个额尔德特氏家族在华湛的带领下,除了文绣本人之外,举门都在为这个女孩进宫选妃的事积极奔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