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谁打碎了玻璃10(1 / 1)

“你手上…流血了。”裴清予抬眼轻声道。

鲜血顺着寻隐小臂蜿蜒至他的小指,又淅淅沥沥地漫过二人双手连接处,滴落在裴清予眼旁。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蓄水池里的水偶尔被风吹起一阵波澜,暗沉沉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寻隐完全匍匐在桥上,他一手紧紧扣住桥面间的缝隙,另一手拉住裴清予,整个人被下坠的冲力带得悬空了半个身位。

之前宋笙泼在手上的硫酸还未处理,突然间的撕扯让本就破损的皮肤瞬间涌出鲜血,裴清予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流过臂弯,沉默了一会道:“阿寻,你先松手。”

“不。”寻隐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般,语气中全是焦急,“队长你抓紧我,这个动作握不好使力,我往后面挪一挪…”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身后,宋笙安静地昏迷在蓄水池旁边的水泥台上。

刚刚失重感来的太突然,他第一反应便是先将放声尖叫的宋笙扔到安全所在。如果不是寻隐不顾性命扑出半个身子拉住了他,他现在早已坠入蓄水池中。

——但他可以为了救别人豁出自己的性命,却不允许别人同样如此。

“阿寻。”

裴清予冷静地喊了寻隐一声。寻隐的臂力他很清楚,如果能早就将他拉起绝不会等到现在。裴清予目测了一下自己到宋笙那里的距离,斟酌着开口道:“你松手,我离宋笙那里没有多少距离,你松手的一瞬把我往外送一下,有很大概率我可以直接落到那里。”

“我说了不行!”寻隐的语气难得生硬了起来,桥面离水泥台少说也有三米。刚刚宋笙借着裴清予的缓冲落地也直接摔晕过去,如果裴清予直接从三米处跃下——

寻隐没有理他,后脚勾住桥面对侧腹部使力,手臂上的剧痛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手臂上青筋暴起,也只向上拉动了分毫。

裴清予整个手腕被他攥得充血,骨节处更显苍白,桥面太窄,寻隐腰部刚抬起一点整个后脚便直接滑了出去。

“寻隐!”

裴清予直接叫出了他的全名,寻隐稳住身形,他听到裴清予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呛咳,心中有些茫然。

——他可以救队长一次,两次,但真的...救不了一辈子吗。

他狠狠闭了闭眼,余光瞥过下方水泥台时神色忽然一凛。

宋笙乎要醒了。

显然裴清予也注意到了水泥台上试图起身的宋笙,他皱了皱眉,抬头迅速冲着寻隐道:“阿寻,松手。”

“你知道的,我们不能让她再次跑掉。”

寻隐垂下眼,刚刚滴落在裴清予眼旁的鲜血已经干涸,仿佛泪痣缀在那里,他不合时宜地想要伸手给他擦去,却又莫名觉得这样的队长更好看了。

他耳边听到裴清予在轻声地倒数,在听到“一”的那一刻,寻隐拼尽全力地一甩,将裴清予稳稳地向水泥台送去。

风的呼啸只是一瞬,落地瞬间脚腕处的剧痛让裴清予耳中一片嗡鸣,他咽下喉咙处的腥甜,撑着墙壁把刚刚起身的宋笙再次摁倒在地。

“别动。”

裴清予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他眼前是一片混乱的色块,时隐时现地晃得他头晕。但裴清予喘|息着勾起唇,轻声笑道:“刚刚我让你别动,你直接从桥上摔了下去;现在我让你别动你要是在不听...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队长!”

寻隐从旁边的草地一跃而下,迅速掏出手|铐将宋笙反铐,扶住摇摇欲坠的裴清予。裴清予眼前几乎是一片昏黑,他晕晕沉沉地任由寻隐揽住自己,忍了半晌,终是偏头咳出一口血来。

“没事,刚刚脚腕太疼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裴清予似乎知道寻隐被自己吓得不轻,靠在他的肩头闭眼蹭了蹭,又摸索着问道:“你的手臂...没事吧?”

“没事。”寻隐短促地回了句,他一手摸了摸裴清予布满冷汗的额头,另一只手掏出枪来顶|住地上的宋笙,冷声道:“起来,往车那里走。”

宋笙沉默地起身,裴清予疼得思维都迟缓了些许,他低|喘了一会儿也想迈步,却冷不丁被寻隐直接背到了背上。

“脚踝现在检查不了,但也先别走路了。”寻隐示意人环住自己脖子,低声道:“一会直接去医院。”

“嗯,对,直接去见一下宋箫。”裴清予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口却被寻隐直接打断。

“队长!”寻隐侧头瞥见一脸不知所措的裴清予,终究是叹了口气,“你先...别说话了。”

·

医院里,宋苒苒和林世初陪着宋箫坐在病房里。宋箫靠坐在床头,静静地望向窗外,自从刚才她承认了是自己杀的张昭后,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去。

宋苒苒询问了好几次宋箫具体的情况,她却始终不开口,只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张昭。宋苒苒郁闷地坐回林世初旁边,实在是受不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掏出手机给林世初发消息。

宋苒苒:【林哥,队长他们刚说什么时候过来啊。】

林世初诧异地看了离自己只有一拳距离的宋苒苒,不懂他们小年轻为什么离这么近还要微信聊天,他摇摇头慢慢打字道。

林世初:【刚寻副跟我说正在路上,队长好像有些不舒服,他不敢开太快。】

宋苒苒:【啊队长又受伤了吗...话说林哥,你说宋箫为什么突然改口承认杀人,又死不说细节呢。】

林世初:【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她真的不记得了吧。】

宋苒苒皱眉盯着林世初发过来的这几个字,突然起身走到宋箫面前轻声问道:“宋箫...你既然其他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却能笃定是你杀了张昭呢?”

宋箫垂下眼,她半张脸依旧缠着绷带,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宋苒苒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宋箫默然了半晌,闷闷地道:“你如果杀人了...你会没有感觉吗?”

宋苒苒一愣,她还未开口,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宋笙戴着口罩反铐着双手率先走入病房,而走在最后的裴清予则在关上门后直接靠在了门框旁边。

宋笙低着头瞥了眼病床上的人,踌躇了半晌闷声叫了一声:“萧萧。”

宋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不自觉地淌下泪来,她闭眼缓了缓情绪,扭头望向门口的裴清予恨声道:“你为什么要把她铐起来,她不是罪|犯!我不是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要铐也应该是铐我。”

“但是宋箫小姐您什么都不说,没有证据我们无法进一步进行查证。”宋苒苒接口道。

宋苒苒边说边从手机上抬眼,刚刚林世初将寻隐和他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宋苒苒扫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裴清予脸色为什么又那么不好。

她看了一眼床尾的宋笙,情绪有些激动:“更何况,宋笙小姐涉嫌袭警,扰乱公共秩序,我们稍微教育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宋苒苒。”

同样站在门口的寻隐开口警告了一声,宋苒苒撇撇嘴,后退一步不再说话。寻隐望向一旁的裴清予,从刚才进病房起裴清予便一直没有开口,此时也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寻隐知道他胸口一直有些喘不过气,便上前一步接过了问话的职责。

“宋箫,你一直坚称那天的事件中是你杀了张昭,那你能描述下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我真的不记得了。”宋箫还是一样的说辞,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伸手打开了一旁的输液泵,缓缓道:“我昨天说我一进门就晕了过去,但实际上我现在想来,似乎还有许多血,很多很多,都是温热的...我想,那应该就是张昭的吧。”

她抬眼,声音又颤抖起来:“寻警官,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是我杀的人吗?”

“那关于您父母的死亡,您有任何印象吗?”寻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我,我只记得...尖叫声,撞墙声,没有其他...”宋箫痛苦地回忆着,胸口不住地起伏:“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但我没能救下他们...我...”

裴清予突然抬眼,宋箫胸口的起伏突然越来越急促,她喉咙里开始发出刺耳的哮鸣声,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一片片红色的疹子。

“她要休克了,快出去叫医生。”裴清予撑着墙壁上前一步,皱眉观察着宋箫的状况。他顺着宋箫手臂上的留置针向上望去,上面是一袋血液。裴清予突然明白了什么,直接伸手关闭了输液通道。

“你在做什么?她怎么了?”宋笙挣扎着上前,凑到宋箫耳边焦急地叫着。寻隐离得最近,听到她的耳语不由得微微皱眉。

“是溶血反应。”裴清予后退一步给医护人员让出路来,“她对这个血液过敏。”

“不可能,血型是匹配的,我们并没有输错。”抢救的医生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否认,但一番急救后却又默认了这个说法。

“所以她,一定说谎了。”裴清予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