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让整个花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既惊且惧的神情。
老头儿见方才嚣张无比的孟孝成都变得脸色发青,心中又是畅快又是鄙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孟孝成哑着嗓子说道,“咱们找个肯卖身的……”
“呵呵……”老头儿一声嗤笑,打断了孟孝成的话。
“这若是什么猪啊狗啊的肉都能当药引,老夫又何必多说这一句?”
老夫人扶着孟慧茹的手一直在颤抖,许久,她方才张口:“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言!”
老头儿慢慢坐下,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要那至亲骨肉的血肉作为药引,方能发挥我这奇药的功效。否则必然是会大打折扣的!”
至亲骨肉的血肉?
这样的药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老夫人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放在了孟孝成的身上。
他是孟长庭的长子,又不比孟慧茹姐妹二人是女子,需要保护容貌肌肤,免得将来影响亲事——所以他是最佳人选!
孟孝成自然明白老夫人那殷切的眼神中包含的深意。
可是,他不想!
且不说这老头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江湖骗子,但只说这割肉……那是活生生从他腿上割肉啊!
他从小就最怕疼了!就连被花刺扎了手,他都要疼上好一阵子,又如何能受得了割肉之痛?
“祖,祖母,这人分明就是个骗子!胡言乱语,故意诓骗于咱们!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用人肉做药引的说法?您不要相信,赶紧将他打出去才是!”
孟孝成神情激动,脸色煞白的说道。
“这位少爷这话,老夫可不爱听了。我这方子可不是信口胡说!那直隶的首富马老爷就是吃了我的方子,不过是两服药,就醒了过来!”老头儿翻了个白眼,“只不过人家的儿子可不像您身娇肉贵,这么多顾虑。人家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割了下来。只说是哪怕有一份希望也要救父亲的。”
老头儿因为之前孟孝成语气不善,所以故意拿话刺激他。
实际上,那马老爷的儿子的确是割了肉——只不过那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又有姨娘被捏在了那马夫人手里,虽然也是万般无奈,却是不得不割肉换命!
否则,只怕那马夫人就是要杀他取肉也是毫不在乎的!
而孟孝成却是孟府唯一的男孙,自小被人捧在手心,即便是磕破了油皮都要找了大夫来看一看的,哪里会主动献出自己的血肉?
孟孝成的脸孔已然是全无血色。
周氏一听说要割自己儿子的肉,顿时吓得不行,立即拦在孟孝成的身前说道:“老夫人不可,不可啊。孝成将来还是要考取功名的,若是身体有了损伤,只怕是有碍观瞻,想要光宗耀祖,更进一步就难上加难了!”
老夫人面色不虞,心知孟孝成这是不愿意了。
然而她的大儿子上上下下就这么一个子嗣,怎么可能强逼于他?再者说,这药方子是否管用实在是未知之数。若是儿子真的没救了,却又因割肉这事情和孙子分了心,她这老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她不禁埋怨孟孝成不懂事,居然将这个难题推给了她这个做祖母的。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得不顺水推舟道:“你也说的有几分道理……”
她话音刚落,那边一个人就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老夫人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居然是孟慧芯。
她先是一惊,以为是这血腥之事吓坏了年幼的孙女,可是又转念一想,却明白了。只怕这是孟慧芯也不愿割肉救父,所以才故意晕倒,躲避她的询问。
老夫人抿着嘴角,稍微扭头,果然就看见周氏松了一口气,眼神中露出三分喜色。
这起子白眼狼!
妄自儿子对他们那么好,到头来却是连身上的一块肉都舍不得!
偏偏小儿子又不在身边,否则他是一定愿意为哥哥割肉的!
老夫人为难的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却听见身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祖母,割我的肉吧。”
老夫人双目一睁,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慢慢转头,就看见孟慧茹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慧茹,你,你说什么?”
“祖母,割我的肉吧。”孟慧茹的声音轻轻淡淡,却是异常的坚定。
“好!好!好!”老夫人除了好字之外竟然是什么也说不出。
此刻,她只觉得孟慧茹一定是上天派来的福星,拯救孟府于水深火热的福星!
那老头儿看完了这一场好戏,这才起身说道:“啧啧啧,想不到这府里的小姐居然比少爷还要顶用些。如此看来,生儿子到是不如生女儿了!”
孟孝成听了这话,脸孔又是青,又是白,最后终于变为了赤红。
老夫人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目光柔和的看着孟慧茹:“好孩子,你今日的情谊,祖母一辈子都会记得!”
“祖母,我是孟家的女儿,这是我应该做的。”孟慧茹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任是谁都知道,一个女孩儿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难得。
老夫人被感动的几乎要流出泪来。
“老先生,您请写方子吧。”孟慧茹轻轻行了个礼,“您稍后片刻,我这就……这就去……”
老头儿点点头:“小姐放心,有了这药引子,必然是药到病除!”
孟慧茹看了老夫人一眼,说道:“祖母,让丁香去取刀吧。”
老夫人颤抖着点头。
一直守在门口的金枝立即去叫了丁香过来。
丁香闻言,哪里肯去取刀?只流着泪站在门口不动。
金枝跺了跺脚,到底还是亲自去拿了一柄锋利的银质小刀过来,塞在了丁香的手里。
丁香死活不接,嘴里嘟囔着:“我不去,我不去!”
“你是糊涂了吧!大小姐如今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去,难道让别人去动手?”金枝话里有话。
丁香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金枝这是怕有心人利用这个机会直接暗害大小姐呢。
她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接过那窄窄的,不过三寸来长的银刀,咬着牙走了进去。
孟慧茹见她进来,便说道:“祖母,此处不方便,孙女还是去里间。”
此处毕竟有外男,**肌肤是大大不妥的。
老夫人连声称是。
孟慧茹便领着捧着刀的丁香慢慢走进了那里间之中。
“小姐!不可啊!老爷那样对夫人,你又怎么可以……”丁香一见没人就忍不住哀求。
孟慧茹却是蓦然露出了一个令人生寒的笑容:“丁香,今天我所付出的,来日必定百倍取回。”
说完,她取过那柄锋利的小刀。
丁香尚且没有醒过神来,就觉得眼前血光一片!
“啊!大小姐!”
她失声惊呼。
孟慧茹那白如皓雪的臂弯上瞬间出现了一道伤痕,涌出了无数的鲜血。
孟慧茹的俏脸之上都是冷汗,身体也在不停的战栗,可是她却是咬着牙,继续用刀,硬生生的从手臂上割下了一块皮肉!
那血淋淋的皮肉触目惊心,饶是丁香自诩心智坚定,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快,拿去给那老先生,入药!”孟慧茹的声音虚弱无比,眼神也有些涣散。
丁香见事已如此,断断不能辜负小姐,让她的痛苦白费。
她含着泪,取过了那块皮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托盘之上,脚步沉重的走了出来。
老夫人一晃眼就见到那血淋淋的东西,扭过头不忍直视。
而身怀有孕的周氏闻了这渗人的血腥味道,更是直接干呕起来。
就连那装晕的孟慧芯此刻也不敢躺着了,她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孟孝成的身后。
“老夫人,这是小姐身上取下的血肉。请给老爷入药!”丁香说到这里,到底忍不住啜泣。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哆嗦道:“老先生,您,您快开药吧!”
老头儿见这情形,也不多说,坐下之后奋笔疾书,匆匆写了一副方子。
“鬼箭雨三钱,金银花六钱,生甘草四钱,苦瓜干四钱,以水煎服,每日一服,连饮三日,当可痊愈。此药切忌柴胡,大黄二物。”
“这……这药引子如何,如何用?”老夫人又问道。
“自然是将之下水煎至皮肉融化,再将药材入水熬制。”老头解释。
“多谢先生指点!”老夫人连忙命下人抓药煎药。
她刚刚跟那捧着血肉,胆战心惊的下人吩咐了两句,就听见里间“碰”的一声响。
丁香第一个冲了进去,随后就是阵阵哭声:“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
-----
等到孟慧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了。
她觉得嗓子干涸,疼得厉害,眼皮也似乎有千斤重。耳边却是传来阵阵伤心的哭泣。
“妈,妈妈……”她的声音嘶哑而粗粝。
她费力的睁开双眸,正看见卢妈妈抬起脸孔上,早已经是布满泪水。
卢妈妈惊喜的喊道:“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总算是醒了!”
“妈妈,妈妈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孟慧茹扯出一个笑容,配上那惨白的脸色,却更加显得虚弱无比。
卢妈妈的哭声更大了:
“小姐,若是早知道你让老奴去做的是这件事,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