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容院，陈阿娇刚坐下没一会儿，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招呼罗妈妈和她去老夫人那儿。

谁知刚走到福寿院门口，就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了下来。

罗妈妈眸色一厉，轻声喝道：“夫人要进去见老夫人！”

婆子扬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冷淡地说道：“老夫人正在里面和人说话，暂时不见人。”

陈阿娇蹙起眉，瞥了一眼罗妈妈，罗妈妈张了张嘴想问，瞥见对方高傲的姿态，忍下怒火，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银银裸子塞到婆子手上。

婆子掂量了几下，塞进怀里，面色柔和了些：“老夫人正在和……”

“吴娘，老夫人让你进去！”王妈妈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吴娘差点丢了魂，也顾不上和罗妈妈说话，心颤地走进了屋里，额头冷汗直冒。

“王妈妈！”陈阿娇微笑着打了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恭敬：“劳烦王妈妈进去通传一声，说儿媳有急事要和母亲禀报！”

王妈妈和蔼地笑了笑，话里有几分恭敬，面上却不见几分：“老夫人正在里面和人谈话，还请夫人耐心地再等会儿吧！”

“不知母亲是在和谁谈话？”陈阿娇压低声音问道，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倍感温和。

王妈妈只笑了笑，没出声回答。

陈阿娇笑了一声，眼底微微闪了闪，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着。

不多时，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陈阿娇抬头看过去，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缓缓而来，面容娇媚，肌如凝脂，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妩媚的风情，只是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看着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罗妈妈看清楚那人，眼睛登时愣了一下，随即担忧地看向陈阿娇，见她只是脸色阴沉，眸子里凝着几分怒火，倒没有发病的征兆，在心里松了口气，扯了扯她的衣袖。

“秋姨娘！”王妈妈行了一礼，嘴角挂着和蔼的笑意，和对陈阿娇的态度无异。

秋姨娘回了一礼，面上未露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平静的如一汪死水，从陈阿娇身边走过的时候，也不曾看她一眼，一双眼睛只看着脚下的路。

陈阿娇到底是无半分愧疚，瞪了瞪眼，对着王妈妈温和地一笑，跟着一起进了院子里面。

一进屋里对上老夫人的半威半冷的目光，陈阿娇想问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低着头行了礼，“儿媳见过母亲！”

老夫人冷漠地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问道：“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儿媳，搞砸了！”

咚地一声，老夫人重重地将手上的杯子放在桌案上面，看废物似的看着她：“怎么搞砸了？”

陈阿娇不好意思开口说，腆着脸盯着自己的鞋面。

“你办的事，自己还不好意思开口了？”老夫人嘲讽了一句，冷厉的眸子看向罗妈妈：“她不敢说，你来说！”

罗妈妈瞅了一眼陈阿娇，如今只有老夫人能救夫人，这事肯定是不能瞒着老夫人的，夫人不好开口，只有她说了。

不敢有任何欺瞒，罗妈妈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说了出来，免不了地替陈阿娇说了不少好话，把责任都推到了莫柔一个人身上。

“这么说都是三小姐的错了？”听完罗妈妈的描述，老夫人冷声说了一句。

罗妈妈压低头，不敢出声，也轮不到她说话。

“儿媳不敢……”陈阿娇垂着脑袋至始至终每抬一下，感受着上方的视线，面上透出几分惶恐，心里却很有把握，她是老夫人亲眼相中的，不管怎样，老夫人肯定不会放弃她。

只是今天这事，办的太不合母亲的心意，“是儿媳让母亲失望了！”

“哼！你还知道让我失望了？”老夫人大声呵斥了一句，眼底的神色非常浓，如果你真合我意，这府里现在就不会这么太平！

说话间，一个婆子走到了门口，王妈妈瞥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见她点头，招呼了那个婆子进来。

婆子看了看老夫人的眼色，见她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开口道：“文姨娘带着三小姐来求见！”

来认错的还是叫理的？王妈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在得到老夫人同意的眼神之后，对着婆子说道：“请文姨娘和三小姐进来吧！”

“是！”

罗妈妈轻轻抬头看了一眼那婆子，发现不是刚刚在门口的吴娘，而且看着比吴娘稳重多了，她不由地想着吴娘去哪儿了，琢磨了一会儿，大致有了答案，心里也是一惊，老夫人这里的管教真严格！

一会儿，文姨娘拉着莫柔就进来了，看见陈阿娇和罗妈妈两人是站在屋子里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意，对着老夫人行了礼。

“起来吧！”老夫人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姿态，看也没看两人一眼：“来老婆子这儿干嘛来了？”

“妾身是领着三小姐来给夫人道歉，并且让夫人做主的！”

老夫人挑了挑花白的眉毛，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三小姐在观云寺打扰了夫人和马夫人聊天，还闹出一场笑话，让夫人和相符都丢了脸，是三小姐的不是，妾身在这里，当着老夫人的面给夫人赔不是！”说着，文姨娘拉着莫柔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莫柔想起姨娘和她说的话，她们越是做的到位，莫倾城受的责罚就越重，脑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那沉实的一声响听的人心都扑地一跳，也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你还要让阿娇给你做什么主？”老夫人扫了一眼莫柔泪汪汪的眼，眸子里无半分怜惜。

听着老夫人如此亲切地喊阿娇二字，文姨娘眼底又是一闪，一边拉着莫柔说道：“不瞒老夫人和夫人，三小姐会做出那种事，都是被人骗了！”

陈阿娇眼睛忽地一顿，算是反应了过来，见老夫人问了，凝神等着文姨娘的答案。

“回老夫人，是二小姐！”

老夫人冷声问道：“你说说她是怎么骗你的？”

啪嗒，莫柔眼里的泪珠子掉了下来，委屈地看着老夫人，“祖母……”

看着老夫人丝毫未变的脸色，莫柔登时顿住了，祖母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文姨娘忙扯了莫柔的衣袖，莫柔立即低下头，小声地啜泣着，她则开了口替莫柔解释。

“老夫人……”

刚开口，文姨娘就见老夫人皱起了眉，屋里的气氛冷凝了几分，吓得她也忘了继续说下去。

“又是谁来了？”

“回老夫人，是老爷和二小姐！”

福寿院门口，莫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冷肃的脸上透出几分紧张。而他身后的莫倾城，面上无波无澜的，一双凤眸淡淡的正视着前方，身后站着紫儿一个丫鬟，不见小环。

凤眸微动，莫倾城看向莫忱，说道：“父亲，祖母肯定会见您的！”

莫忱身侧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面上的紧张也少了些，却未说任何的话，目光依旧锁定在门口，直到刚刚进去禀报的婆子出来。

差一点儿，莫忱就忍不住地开口问了。

“老爷，二小姐，老夫人请你们进去！”

婆子说完，莫忱站在门口却没动静，盯着那道门槛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一只脚，迈了进去。

莫倾城看着，觉得似曾相识，想到了那天老夫人进府的时候也是这模样，只不过她是纠结，莫忱是紧张的。

半晌过去，莫忱终于走进了福寿院，接下来的路就正常了，至少没有一步一步地数着走过去。

莫倾城跟着莫忱走进屋里，就看见陈阿娇和罗妈妈站在屋子中间，后面地上跪着文姨娘和莫柔，老夫人靠在长椅上，姿态清闲，似乎眼前什么人都没有。

“儿子见过母亲！”莫忱的声音都有些颤巍巍的，这是他多少年来第一次给母亲行礼？他都快忘记自己最后一次给母亲见礼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了，这一晃过去，快十几年了吧……

“倾城见过祖母！”

老夫人把头撇的远远的，好像很怕看见莫忱的脸，哼都没哼一声，屋里的气氛安静而诡异，谁都不敢喘一下大气，唯有王妈妈看着莫忱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是有一丝不忍。

莫忱看着自己母亲苍老的面容，觉得她老了不少，头发全都白了，一瞬间好像自己也变得老了不少，眼眶都红了起来，激动的说话都变的哽咽，身侧的双手更是颤抖不已。

站在他身边的莫倾城看的更加入微仔细，莫忱越是想要得到老夫人的原谅，而老夫人就越是不原谅他，她记恨莫忱挤走了他的大儿子的官途，她要把这些变本加厉地报复在莫忱身上。

知道莫忱孝顺，她就偏不让莫忱有机会在自己身边行孝，还要住的离他远远的，永远都不见他，一直折磨着他，折磨了十几年。

那为什么这次她突然就回来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莫桑即将成为皇后，赵蔷生下的一对龙凤胎让她想通了这一切？可是以老夫人对莫忱的态度，显然不是这样。

即使要有一段适应期，那这是不是也太长了？而且她怎么丝毫感受不到老夫人有原谅莫忱的意思？看着老夫人身上止不住散发出来的冷意，莫倾城眼底的疑色愈加浓厚了。